在沈妈妈离开的第二天,吴阿姨就说家里的事情忙完了,可以回来了。
就好像是在刻意的躲着沈妈妈一样。
吴阿姨回来以后我也轻松了不少,不过那时候我除了身体上的略微不适以外,日子过的还算是安稳,所以也没有去想太多。
大概人就是这样吧,日子一旦安稳起来,就会变得……变的傻呵呵的。
不过我打心眼儿里喜欢这种状态,不必像之前一样,处处防备,身边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要去斟酌一番,那种防备感,压迫的我无法喘息。
我的生活里除了工作,就是沈星河和姜生,和沈星河的感情也算顺遂,我觉得我的人生就这样了,圆满的没话说。
可是我依旧在深夜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即便是睡着了,也会做一些在醒来以后,完全不记得内容的噩梦。
我称之它为噩梦,是因为醒来以后,那种深深的恐惧感,缠绕在我的胸口,像是一条毒蛇缠在我的脖颈上,冰冷的窒息感。
直到那天下班以后,沈星河有应酬,我独自开车接姜生回家,明明之前只要半个小时的路程,我却开了两个小时,我都不知道我把车开到了哪里,看着车窗外的路灯也没有办法辨别方向,就好像一叶扁舟,在大海里漫无目的的航行。
姜生眨巴着眼睛问我:“妈妈,我们不回家吗?”
我急的不行,额头上的汗甚至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我说回家,这就回家。
这时我才匆忙的打开gps,按照导航的路线,带着姜生回家了。
gps这种东西,我在靖城里是很少去用的,大概是我从小都是那种方向感比较好的人,走过一次的路,我也都会记得。
可是从那天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导航就出不了门。
吴阿姨还在等我们,饭菜早就凉了,趁着吴阿姨去热菜,我去冲了冷水澡。
吃过晚饭,姜生自己在看动画片,我就窝在沙发上一边吃水果一边陪着他。
因为有点无聊,我就打开微信和林妍闲扯,聊着聊着林妍突然说起来,因为工作的事情,她过几天要回榕城一趟。
提到榕城,我就心里一颤,内心深处某种东西被拉扯了一下,但是又找不到源头。
见我很久没说话,林妍又发来几个问号,问我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刚刚只是走神了。
我们聊了一会,林妍说该哄糯糯睡觉了,互相道别,说了晚安以后,林妍又发了一段话,她说她会去看尹山水的,叫我放心。
也就是这一段话,才让我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尹山水……
我坐在沙发上像被掏空了一样,拼命的想着这个人。
可是我回忆不起来他的脸,回忆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我确定,
这个人,一定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而我也终于意识到,那种夜夜被噩梦缠绕的恐惧,那种身体被瞬间掏空的无力感,那种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自责感,都源自这个人。
我像是丢了魂儿一样,手里握着手机,抱着自己的胳膊在客厅里来回的踱步,我不敢去问林妍,明明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却不敢去问。
姜生可能也看出来我心不在焉的样子,跑过来拉拉我的衣角说:“妈妈,你哪里不舒服么?”
我摸着姜生的头,我说没有,时间不早了,你快去睡觉吧。
姜生看了我一会,小嘴张着又闭上了,他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抱着小汽车跑回房间了。
我跟爱姜生身后进了他的房间,给他盖好了被子。
就在我本打算离开他房间的时候,姜生突然叫住了我:“妈妈,我爱你,晚安。”
我说我也爱你,晚安。
姜生睡着以后,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能忘了尹山水,可是我却真真切切的,关于这个人的一切完全回忆不起来。
他是我很重要的人,是我不该忘记也不能忘记的人,可是除了这两点,我甚至连他的样子都回忆不到。
不能去问林妍,那么我只能去问叶先生了。
我给叶先生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很嘈杂,像是在酒吧之类的地方,
我几乎是吼着跟他讲话,但是他依旧扯着嗓子跟我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啊!”
我气的直翻白眼,挂了电话给他发了个短信。
我说查一下尹山水,最迟明天早上给我资料。
叶先生过了一会给我回复了一条:“查他干嘛?他的底细你不是最清楚了么,再说了,人都死了,有什么好查的。”
死了?
我盯着那条短信出神,眼泪不由自主的开始扑簌簌的往下掉。
我抹了抹眼泪,回复他:废话那么多,叫你查你就查。
叶先生没再回复我,我把手机丢在沙发上,觉得特别的冷。
我换上睡衣回到卧室,喝了一大杯开水,可还是觉得冷,我缩在被子里,心疼的要命。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那种状态,就是你觉得你人是睡着的,但是精神上却是醒着的,所以大概过了个把小时,沈星河带着一身的酒气回来的时候,钥匙刚**门锁里,我就听见了。
我始终闭着眼睛,不想要睁开,直到沈星河洗了澡,蹑手蹑脚的钻进被窝里,我才翻了个身,把他抱住。
我喃喃的说:睡吧。
沈星河手臂的肌肉一僵,然后很快的把我抱在怀里:“我还以为你睡了呢。”
我说沈星河,你认识尹山水么?
沈星河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问我怎么了。
我叹了一口气,我说睡吧,你也累了。
第二天一大早,因为是周末,我赖在床上半天不肯起来,最终还是被沈星河强行拉起来吃早餐,早餐过后,我趿拉着拖鞋继续躺倒床上,浑身无力,疲惫的要死。
叶先生就把尹山水的资料发到我的邮箱里的时候,我正坐在马桶上思考人生。
我正感叹叶先生办事效率神速的时候,看到邮箱里的资料,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我在卫生间里哭成狗,那个守护了我那么多年的男人,那个为了我甚至愿意付出生命的男人,我竟然是在私家侦探的给我资料里,才知道我和这个人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更让我难过的是,即便是我看到了书面的资料,我还是不能在我脑子的记忆库里,回忆起关于这个人的点滴。
那种感觉我无法形容,你知道这些事情是真的,可是你就是无法从自己的记忆里找到答案。
那种恐惧才真正的让我意识到,是我的身体出了某种问题,而且,是很严重的问题。
本打算在家躺尸一天的我,再也没有办法安心的躺在床上刷微博了,我预约了精神科的医生,然后洗了个澡,就匆匆的出门了。
我离开的时候沈星河试图叫住我,我随便扯了个谎,说约了林妍,就跑掉了。
当我满头大汗的跑到医院,打开医生办公室的门的时候,好像我的人生,就从此刻开始,再也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