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打过镇血剂,怎么还能…… “标记香”犹如蜜炼的钩子,把沉睡在身体各个角落的赤|裸兽性一口一口勾出来,坏得很。公冶喉咙干涩,不舒服地咬牙。 他对自己放心过头了。而实际上,所有的公美都是像他这般自信笃定。他们之所以敢端着这份不知天高地厚的信念感,主要原因来自全体公美都沉浸式体验过公安培训中心布置的地狱式特训——其程度等同鬼门关里杀八遭出来。 美食家的可怖在于,即便是群众美食家,他们一样四肢矫健,反应敏捷,速度惊人,听力绝佳,爆发力和弹跳力超越人类十倍不止,强得赢麻,更别提公安妖魔化训练出来的公美。那些基础的搏击越障项目,吹口灰就过了,剩下针对他们的肉诱训练、血诱训练、气味训练、变异训练、克制训练等等才是关键,这些项目一一要求优异才算过关,有一项打“合格”都属于特训失败。 公安希望精益求精,美食家希望活得更像人类。得到培养是一种荣幸,公安的出发点可靠健全,最大水准上压制了他们的欲望,提升了他们的忍受极限。特训成功的公美,是货真价实的寡欲、强悍、孤独求败、高巅孤寒。让他们饿个十天半月,再让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或男人寸丝不挂地站在他们面前扭来扭曲,使出浑身解数撩拨勾引,他们都不会产生分毫动摇,睫毛都不会颤一下。 可以说,公美的体能素质、抑制力、忍耐力、变异后的精神控制程度,比普通美食家高出一座珠峰的距离,他们不需要仰仗吃零食或暴饮暴食的方式汲取超标的能量,每个月食用政府提供的“点心”与镇血剂足矣。 他们站在那里就是一线精英的代表,警界公认的最强,实战圈的顶流。 有个已经退休的老刑警,他曾亲眼见证一名不眠不休工作96小时的公美接到临时任务,为了快点回家睡觉,一脚踹爆了A级金库门,成功逮捕还没来得及上手抢的罪犯,惊得老刑警回头就跟组织说要不特训条件放宽点吧?再这么练下去,估计哪天公安局大楼都要给他们拆喽…… 刀刃磨得太锋,倘若哪日给恶人偷去,反过来捅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 只可惜,再强的公安美食家,也逃不过“标记香”这一劫。 古往今来,标记事件的留存记录少得可怜死,浩如烟海的档案室里真就挖不出一卷。并非标记事件发生少,而是发生了都不知道……很多人惨到压根没意识到自己被标了,完全没想着要报警处理,无声无息给吃掉了,家里人还急冲冲的以人口失踪立案。 许多家庭也后知后觉,亲人不是无缘无故失踪了,而是…… 没办法,案例少,标记事件就不够作为特训的材料和试题,对这块的气味模拟训练大家都缺乏经验。 这是硬伤。 大脑喝醉了似的神魂颠倒,公冶尽力调整着变重的呼吸,压紧眉头,邓烟雨见他迟迟不动,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他才勉强醒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有点搂着她的趋势,随即放开:“可以让护士帮你买的。” “我自己也想走走。” 脉搏上走着一只狂躁的野兽,怦怦,怦怦,怦怦。公冶难耐死了,心知脸色一定比吞了斤芥末还差。他放浅呼吸,命令自己不要去闻邓烟雨身上泛滥成灾的香意,也防止自己再出手,把两只手插进裤兜,总算有平稳下来的苗头。 他轻微点点头,见那帮野孩子还在激情四射,冷酷地放狠话:“别跑了,靳医生就在隔壁,不怕他听到吗?” “靳医生”的威力堪比妈妈抄起鸡毛掸子指着对你说“我数到三”,野孩子们霎时拔了声,乖觉地来到公冶渡莲的眼皮底下齐齐罚站,那个胆小的女孩子泪眼汪汪说:“一七哥哥你不要告诉靳医生呀……” 她在吃邓烟雨给的Q|Q糖,发音软软糯糯,裹着点口齿不清的可爱,生生把“影青”说成了“一七”。 “喝完果汁回病房,这个天气出来不加衣服,你们还想出院吗?” “好啦好啦,一七哥哥要生气啦,赶紧回病房吧……”邓烟雨学着女孩好玩的语调,撵着一只只小鸡崽陆续往回走,一七哥哥无言以对地看着她。 “报告公冶警官,娃娃们顺利送回根据地,那我也回病房啦。”邓烟雨今天喝到爱喝的甜饮,心情格外好,哼着歌往楼上去,电梯也不打算坐。公冶还在心悬标记的事,低头思索一阵,决定送她回楼上。 “等会靳医生要给你再做一次检查。”公冶只字不提标记,绕着边说,“后续有其他问题,熊警官会和你还有你的父母联系。你父母还没回去吧?” “没有,他们要等我出院再走。” “好的。”来到五楼,公冶不准备送她回病房了,站着说,“那你自己保重身体,我先走了。” “嗯。”邓烟雨不明白他干嘛非要陪自己走这一段,更不理解为什么后续警方还要联系自己,但还是道,“谢谢你呀公冶警官。” “不客气。” 直到视野里不再有她的痕迹,公冶转身,迈下台阶,驻足在楼梯转角处,轻轻仰起头,将锁住的气畅快地送出来,大量新鲜空气灌入肺里,他活过来了。 然后他再噔噔噔返回五楼,往另一个方向——沈鸣的病房去。 “阿滚去找靳南了,你上来没遇着吗?” 沈鸣在读《资治通鉴》,公冶瞅着,说:“您还看这书?” “都说一样的话。”沈鸣一阵默然,笑得无奈,“我真不知该怎么回答你们了。” “副队要吃苹果吗?我削一个。” 沈鸣:“做的事都一模一样……” “好吧。”公冶抓抓头发,“那我去找他了。” 沈鸣右手一挥:“快去,再不去你熊爹要喊广播找你了。” 熊小滚还在忙,他昨儿发话了,让靳南今天洗干净脖子等着,原以为会上演一场什么年度情感伦理大戏,然而靳南没空,他要去给邓烟雨做检查。 “我带影青先撤了。”熊小滚叮嘱报告结果出来拍一张截图发他,工作上的事交代完,他心绪混乱地呼了口气,走到门口,背对着靳南,忽然说,“你要真的想离婚,就尽快吧,我妹妹同意了。” 靳南手一顿,没有应答。 熊小滚跨步离开。 回去还一堆破事,小熊滚等公冶甩上车门,轰轰踩油门拽车上大道,蹭着闪跳的绿灯一路蛮牛往前闯,见缝插针超过挤爆的车流以最快速度赶至单位地下停车场,呲的一声斜进车位拉手刹,乘坐电梯上四楼,滴了卡往内部通道走,上方响起冷静温柔的女音:“欢迎您,熊小滚指挥官。” 他臭着脸。 他不想被欢迎,他想放假。 特发科忙成一锅粥,有一批出警了,工位乱七八糟地空着,也不知重不重要的资料像被蹂|躏过横躺一地,香芋片、粗粮饼干、坚果凤爪解嘴馋的低糖零食塞得到处都是,一支尚未使用封着针帽的银质针管掉在转椅轮子边,流动着干净的光,熊小滚脸色登时黑下来:“金刀!找抽吗?!小银管都收不好?” “啊?我擦——对不起啊大哥,我前面帮蝶衣看林硕文,走路带风刮下来了吧我这就拾起来,骚瑞啊不要打我,我最脆皮了,影青救我。” 公冶:“别打他。” 熊小滚:“……” 公冶怕熊队炸毛,旋即问:“林硕文怎样?” “他还嗷嗷发癫呢哥,你再不回来,我们就要被他挠死了……” 公冶正欲说,熊小滚抢先道:“你管苏赞。”他直奔讯问室,公冶冲着一道光般闪走的背影噢了一声,把纸袋子交给金刀。 金刀:“这啥?” “战利品。”公冶指着说,“队长说要供起来,我们库里有香案吗?” 金刀:“你说呢?” 埋在资料大山后面的同事扯着嗓门说:“有啊——上回咱不帮了一个老奶奶救她树上的孙子吗,笑死,哎你们说狗咋能爬树上哈哈哈,然后那老奶奶忒客气了非要送我们一条香案,上面还搁着一大袋梨,哇塞那个梨,好甜啊,她是不知道我们美食家不能吃太甜的东西吗?不过人家好心所以我收下了,她还一直跟在我后头嘟嘟囔囔,老人家说话就是不灵清啊。” 公冶:“……” 金刀啧啧摇头:“人家不去隔壁报警抓我们当真是好心了。” “要供吗?要供我洗洗挪出来,放哪啊,咱办公室邪得哪个方位都没风水,要不砸GS大门口镇着?每天早上打卡前先去拜一拜,话说你要供啥啊?” 公冶早走了,金刀默默地从袋子里取出一瓶千纸鹤,那个同事闭嘴了。 “你身份是人类?” “真行,伪造居民身份证都能干出来,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到这个份上还不肯说句话么。” “需要我再细数你吃的那九个女孩吗,她们的名字你不会不记得吧,或者让她们的父母来见见你,如何?放心,GS有这个权利。” 监听室进来一个人。 “他嘴是捐了吗?”公冶解开警服整齐的扣子,扯掉领带,黑发微落,一瞬间放出股凌厉的气势。 “快磨不下去了,零口供结吧。”同事累得脸颊凹陷,黑眼圈也熏在那,周围还泛着乌青,公冶见状说:“你去扎一针休息,我来。” 审讯椅上,苏赞下半张脸罩着一副止咬器,手脚铐镣俱全,并且十根手指还戴着防撕抓的锰钢制的指铐,一根电击项圈紧栓在他负伤的脖颈上,底部有一格绿光静静发亮。 他像是在享受一场冗长的音乐会,略微摇晃脑袋,阖眼专心聆听,终于听到那头泄出一声恨之入骨的叹息,他的手动了动,死寂窒闷的小房间发出链条轻移声。 苏赞睁开眼,恶鬼无赖般坏笑着问:“警察同志,你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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