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薇怎么没来？” 导演说话间隙，站在后排的杭昭稍微挪了一小步走到周航晟身边，她稍微抬手遮唇，向他询问程薇的去向。 然而周航晟却流露出一丝诧异，左右瞟了眼，才低语道：“你没看网上的事儿吗，程薇谈恋爱的事被捅出来了，开机前导演都气得要死。” 转瞬间，面露诧异的人轮到杭昭。 对于此事，她是真的一无所知，但很快，她心头又漾开担忧，在周航晟又说了一句话以后。 “本来也没什么的，毕竟程薇是演员不是偶像。” “偏偏许城的身份有些敏感，把事儿闹大了，听说他也被叫去谈话了。” 杭昭默默地听着，那颗心也就越发沉重。 她魂不守舍到夜晚，在拍完今天的戏份以后，直接就去找了程薇。 杭昭敲了两下门，里边的人并未给予回应，紧接着她又试着扭动门的开关，发现门已经被反锁。 无奈之下，杭昭只好站在门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输入框中关心的话语删删减减，总觉得忸怩又煽情，最后干脆发了个扯脸皮的表情包： 杭昭：[扯你脸皮.jp ] 杭昭：[敲你门都没人应，该不会死在里边了吧？] 消息才刚刚发出两秒钟，屏幕上立马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见此，杭昭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人还活着。 可下一秒，程薇回的那一句话让杭昭险些翻了个白眼，又气又无奈。 程薇：[闲杂人等与狗不得入内。] 得，说哪个，杭昭都不乐意。 杭昭干脆收起手机，抬起脚重重地踹了几下，扯着嗓子嚷嚷道：“程薇，限你十秒内快点开门，否则我就撞……” 话音未落，门已经打开。 程薇伏在门框上，两眼幽怨地盯着杭昭。 “要是你也是来劝我别难过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打道回府。”程薇顿声，侧过身，让了条道，装没心没肺的模样打了个哈欠：“唱分手快乐，我倒还乐意听。” 杭昭先闪身进入房间，随即讶然道：“这么迅速，就分啦？” “谁提的，许城吗？” “当初人是我追的，要提分手也是我提好吧。” 程薇傲娇地努努嘴，自顾自地向前走。 杭昭的目光追随着她，才看到沙发旁的一地狼藉，喝空了的啤酒罐东倒西歪。 “真打算结束？” 杭昭莫名觉得可惜，而且瞧程薇的表情，估计是公司压着，不是自愿的。 寂然的房间再度响起啤酒罐被掀开的清脆声，程薇慢悠悠地晃荡着瓶身，唇边渗出一些讽笑：“不然还假的吗。” “分手而已，又不是死了祖宗。” “等明儿我调整好状态，你小心接不住我的戏。” 杭昭听着，笑骂了几句，不过那抹笑未及眼底。 等走出了程薇的房间，她稍微转过身，瞥见了走廊尽头的许城。 从第一次见到许城，他一直都是吊儿郎当的，而如今，沉默寡言。 他眼眸中所显露出的神色复杂，想要询问程薇的情况，又不知从何说起，到头来还是杭昭先开口，朝他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太担心。 后来，杭昭回到房间，她趴在床上，心事重重地刷着手机。 乍一眼看，杭昭还以为回到了她刚出道被曝恋情的时候，接连好几条评论都在评头论足，因为还在上升期，还没有代表作品，早早被曝恋爱，很容易被冠上不思进取的标签。 日后想要摘掉，怕是得付出很多的努力。 杭昭稍微翻了个身，怅然若失地盯着天花板。 杭昭能理解程薇今日的所作所为，将许城推得远远的，并说出一些看似不负责的话，无非是想让其他人也觉得，这事错在她。 再仔细想想最近和谢归晏的接触，又确实太过于亲密了点。 冥冥之中，程薇和许城的事情是一道警钟，似乎在提醒杭昭，她和谢归晏之间的关系。 后来的几天，程薇复工。 她闲暇时就捧着剧本，旁人没能从她的脸上察觉到一分一毫的异样。 许城似乎被派到其他的县城，总之，杭昭没再遇到他。 反倒是在收工时，偶遇过几次谢归晏，但无一例外，杭昭都是先移开目光，转身就走的那一个人。 每每这时，谢归晏站在原地望着她渐远的背影，内心涌动几分无奈。 他很清楚，杭昭在怕什么。 而且，他们本来就有过一次前车之鉴了。 - 一周后，杭昭迎来第一场重头戏。 是暴雪袭击村落后，她所饰演的记者化身逆行者，奋不顾身奔至前线，但恶劣的环境阻碍她们的行动，杭昭正是要演出这份决心与挣扎。 天寒地冻下，部分剧组的人陪着杭昭NG一遍又一遍。 而导演为了追求真实与完美，杭昭更是摔了一次又一次，脸颊与双耳都冻得通红，甚至那两只手因多次陷在雪地里而渐渐失去知觉。 又一次NG，大家紧张得屏住呼吸。 齐唰唰地将视线聚集到杭昭身上，瞧她搭着助理的手，又咬牙站起身，众人心里头不禁生出紧张，毕竟杭昭是什么脾气，而且现在家底都被扒出来了，谁又敢动她。 估计导演也有点于心不忍，稍微软下语气，开口说：“刚刚那一条挺好的，但我还是希望表情能更自然点。” 冻懵了的杭昭茫然地看向导演，强忍着打寒颤的身子，不解道：“行，那就再保一条，只不过导演您能说得再具体点吗？” 总会有人一条过，但也会有像她一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杭昭收工时，还让A仔去附近买买热茶分给剧组人员，毕竟陪她冻了半天，也不容易。 但毫无疑问，杭昭的手冻伤了。 她先回到了客栈，小陈帮她去医院取药。 却在回来的路上，小陈遇见了谢归晏。 今天下午剧组的事情，谢归晏或多或少听路过的工作人员说过，说不担心是假的，现如今又瞥见小陈手中攥紧的冻伤药膏，眉头就没有舒展的迹象。 “给我吧，我刚好有几句话想跟她说。” 小陈犹豫了几秒钟，最后还是将药膏放置在他的掌心，离开前还不忘叮嘱了几句：“杭昭她怕疼，待会估计得麻烦谢记者帮她上药。” 起初谢归晏不明白小陈的意思，直到瞧见杭昭开门时搭在门上的手，有几处指节脱了点皮。 但很快，杭昭就将双手藏在身后，疑惑道：“怎么是你过来了？” “方便进去说话吗？” “不方便。” 谢归晏问得直接，杭昭也回绝得干脆。 二人目光相撞，生出一丝胶着。 谢归晏干脆拧开手中的药膏，再空出一只手，绕到杭昭的身后，稍微用了点力气拽住她的手腕，保持着垂眸的姿势，不由分说地给她涂药。 杭昭没辙，干脆让出一条道。 但他们也只是站在门后，杭昭由着他上药，冰冰凉凉的感觉抚平她指关节的烧灼感，偶尔的刺痛令她不由得皱起眉。 “谢归晏，有的时候我看不懂你。” “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 谢归晏仍没抬眼瞧她，却开了口，淡淡地解释道：“程薇的事没对许城的工作造成影响，只是那边的岗位缺人手，许城自己主动过去的。” 杭昭依旧不解：“你对我说这个做什么？” 谢归晏的动作很轻，一如他说话的语气，他顿了一顿，回道：“你就当我是个传话的。” 话音落下，他们之间是片刻的安静。 杭昭默默地看着谢归晏为自己涂药，心底涌入几分酸涩，隔了许久，她才道：“但这话对现在的程薇来说，没意义。” “及时止损，或许才是最佳做法。” 他们，也不例外。 谢归晏将药膏塞进杭昭的手中，离开时，仍不忍地多看了几眼她的伤，许许多多的话哽在喉中，只能化作一声无言叹息。 窗外的雪簌簌落下，杭昭捧着剧本坐回沙发，随手一翻，恰好是剧中男女主角分别的一场。 恍然间，杭昭的思绪回到那一年冬末春初，她和谢归晏分手的时候。 片片雪花轻如鹅毛，可砸在身上，却又泛起一点疼。 她刚刚经历一场劈头盖脸的训斥，结束后马不停蹄从公司赶往学校，谢归晏已然在他们熟知的老地方等着她。 她走得急，没带伞，乌黑的发丝早已经落了些许白雪，纤长的眼睫也湿漉漉的，看上去很狼狈。 “谢归晏，网上的事情是我抱歉，我也没想到会有狗仔跟着，早知道那天就不摘口罩了……”杭昭略有懊悔地叹了口气，但转而又安抚道：“但你放心，张姐已经帮我去处理了，她说互联网没记忆，可能过不了多久——” “杭昭，我们分手吧。” 冷冰冰的话猝不及防地砸下，将杭昭的话截断，她也愣在了原地，直勾勾地盯着谢归晏的眼睛，企图寻找一丁点的说谎的痕迹。 但，没有。 她的心陡然凉了半截，后又喃喃道：“是…这件事对你造成影响了吗？” 他咬了咬牙，淡淡地吐出一个“是”。 “而且，我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在夜港。” 他是放弃了原定的京陵，说出这句话也意味着，他们后面极少机会能再见面。 因为，偏偏是夜港，那座她不想踏入半步的城市。 “所以…” “所以，杭昭。”谢归晏清了清嗓，第一次说出言不由衷又决绝的话：“我把未来还给你，但也请你，把未来还给我。” 雪下得真大，连眼泪都好似能化作冰珠。 她在暴雪前，没听过他说一句喜欢，反倒在雪夜里，亲眼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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