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婢女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宅角,竹林环绕中有一小屋,屋门微敞,似乎正在等待着人的到来。 “进来吧” 正迟疑间,长公主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唤他进去。 叶流云缓步迈入,袭面而来的是浓重的木香与墨香,抬眼望去,整面墙上没有一丝空余,一幅幅画像层层相挂,当真是震撼。 细细打量着画像,上边好像都是在画一个人……一个男人。 画中人眉眼带笑,薄唇微翘,一身素衣,手执书卷,周身的温和之色使他备显平易近人,其中透着一股谦谦君子之气,不免让人凭空生出一种亲近之感。 心中突然一紧……叶流云的手不自觉得抚上胸口,闷闷的。 “画,好看吗?”长公主纤细的手指抚过画上的人,带着浓浓的眷恋,眼眸流光,轻声道,“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画中人?这话问的甚是没头没尾,叶流云更是自问从未见过此人。 斟酌片刻,才缓缓开口,“未曾谋面,不探人心。单看画而言,我只看到了一位温润如玉的君子。” 周锦颜轻叹一声,感慨道,“你没看错,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好到让她每每想起他的离世,都心如刀割! “长公主叫微臣来只是赏画?” “哦?!怎么又称臣了呢?” 周锦颜眉头一皱,含笑打趣道,“本宫还以为你与他们不同。” 不同?是在说他一时震撼忘了行礼吗? 叶流云顿觉不知所措,好看的眉眼带着些许纠结。 周锦颜不禁觉得有趣,步步逼进,美目凑过去仔细端详着这张脸。 真是一张好看的脸啊!她想伸手去触碰,却在将要碰到时,停滞在了半空。 “如果不是年数对不上,我怕是会把你错认成他的儿子。” 尤其是不苟言笑的样子,更像。 长相不过是四分相似,可神韵却有七八分。 “他?他是谁?”叶流云若有所思道。 “他,一个已经死了许久的人。” 周锦颜语气轻松,却难掩眼底的悲伤。 说到此处,叶流云已然猜到了他是谁,可传闻中并没有说过镇安王与长公主关系亲近,怎么长公主好像很怀念这个弟弟?! “好了,你走吧。” 周锦颜走到案前,铺好新的画纸,出口赶人,似乎又要作画。 叶流云很识趣的悄声退了出去。 “若遇难事可以来公主府找本宫。” 一道声音从背后喊起,微风振箫,掷地有声。 叶流云带着满腹狐疑回到宴会,席间推杯换盏皆是人情世故,虽然兰息人前一幅清冷面孔,但为人处事那可谓八面玲珑,游刃有余。 而苏遇那边自有瞻仰文渊阁风采的学士照顾,争先与他讨论学识,好不热情。 倒是叶流云,长年在清冷的净云山上,反而不大适应热闹场合。 索性趁着无人注意,打算悄咪咪溜出去。 他已见过长公主,想来早走一会,长公主也不会见怪的,而且看长公主的架势,多数是不会再回宴上了。 悄无声息的离开后,叶流云悠闲自得的在街上闲逛,都说这平京城是宗周最盛大繁荣之都,他来宗周已有不少时日,还从未仔细看过。 “快看!快看!” “哇,好漂亮啊!” 一群身着舞衣的女子穿街而过,曼妙身姿引得行人伫足观望。 舞娘们娇笑着毫不在意,本就是给人看的活计,自然习惯了各种目光。 紧随其后的是乐师,相较于舞娘就显得其貌不扬,过于平常了些。 “嗯?” 人群最后的一抹青衣引起了叶流云的注意,那张脸好熟悉,他好像在哪见到过…… 没等他细想,人便没入了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未看清容貌,叶流云只能作罢。 “好你个叶流云,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合着你是躲在我家喝酒,自己快活去了!” 兰息在宴上惹了一肚子气,一回家,正好看到叶流云在院里喝酒,好不自在。 兰息快步抢过他手中的酒,脚步有些虚浮。 叶流云抬眸望去,神情散漫慵懒,“喝酒了?” “没?!”兰息回答干脆,摆了摆手指,抓着酒瓶就往嘴里倒。 叶流云的动作比他更快,拽住人的后脖领,一把夺过了酒瓶,顺势将他丢到了吊椅上。 “哎哎哎~我没喝酒,清醒的很。” 死鸭子嘴硬。 喝醉的人都不承认自己醉了。 看他那迷离的样子,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叶流云唤来小厮看着他,打算改日再来。 “哎,别走啊!我还没跟你呢,你走了之后,那帮人,可真是气死我了。” 兰息一把扯住叶流云的袖子,瞳孔不聚焦,已然是醉了,醉成这样还死活不松手,非要讲给他听。 叶流云无奈皱眉,所以这是受了气,一气之下就喝多了?! 但转念一想,兰息那酒量,喝一杯也算多…… “我跟你说,他们,他们就是仗着长公主不在,才有恃无恐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说什么陛下该给长公主择一门亲事了。” 兰息怒目道,“鬼扯,不将心思放在朝政上,偏要将龌龊的心思拿出来恶心人。” 择亲?倒是个很好的主意,陛下对长公主的敬重人人皆知,况且,以长公主母家的地位风评而言,谁要是做了这个驸马,那可谓是一步登天,仕途坦顺。 只是,说起驸马,叶流云脑海中不自觉的闪现出在竹林小屋看到的那幅画,画中人应当就是驸马?可怎么没听人提起过?! “兰息,驸马这个人,你了解多少?”叶流云沉吟道。 “驸马?哦!你说白榆桑啊!” 兰息回想了一下,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提起过这个名字。 兰息本也了解不多,长公主成亲时他正巧去了净云山,只听说是个寒门致仕的书生,回来后他倒见过那人几面,虽是潦潦几句,但可见其风骨。 “说起来,倒是个令人惋惜的人。”兰息唏嘘道。 “我与他接触不多,朝堂之外见其言谈举止,倒是位坦荡君子,他与长公主成婚后也是琴瑟和鸣,要不是……” “什么?”叶流云追问道。 兰息犹豫了半天,才缓缓开口,“在他与长公主成亲一年后,忽然被暴出私收贿赂,巡私舞弊,和……和在外包养美妾,人证物证俱在,当时看笑话的人不少,谁知当天晚上便传出白榆桑留下一纸悔书,自焚而亡的消息,外边就都传是事情败露,他没脸苟活于世才自尽的。” “哎,死无对证啊,这污名怕是再也洗不清了!” 污名?何以可见?叶流云语气双关道,“你又如何证明那就是污名?” 万一他就是个道貌岸然之辈呢! 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兰息正色道,“你相信人的直觉吗?如果你见过他就会知道,他做不出那些,人骨子里透出的雅正是装不出来的。” 的确,那画中一眼,尚且让他觉得白榆桑是位周正君子,现实中只怕会是个惊世骇俗之人。 “那长公主呢?她信了?” 那一屋子的画像足以见得长公主的恋恋不忘,心爱之人被如此污蔑,她能接受? 兰息换了个姿势半卧在椅子上,眼中无神,苦笑道,“信与不信,没分别,当年长公主哭过也闹过,可那背后之人准备的如此齐全,自然有把握不留一点痕迹,查来查去,也没查不出什么,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背后有人?兰息不过与他泛泛之交,尚能看出此事不寻常,那能察觉到的恐怕就不止他一人,当真是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 “兰……” 一转头,兰息已经睡了过去,喝了酒还能撑着和他说完这些,也算了有长进了! 抬手将烈酒一饮而尽,瞅着兰息睡的四仰八叉,叶流云有些羡慕这人的酒量,他现在是想睡也睡不着啊!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一杯酒下去能昏睡一天,仔细想想,他似乎许久都未体会过醉酒的滋味了。 从前,他也不个多愁善感的人啊! 收起思绪,叶流云打算自己去查一查,究竟是无头悬案还是,另有隐情? 这宗周的水到底有多深,总要自己淌过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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