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 “是么,齐玉山不是与贺御史私交甚好吗?难道没去府上拜访?” 谢云华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我倒是不知道,父亲没提过。” “京都已向各州发文协查,齐玉山他跑不了,我担心的是你,云华。” “担心我什么?”谢云华扑哧笑出声,“难不成案子查不下去王爷要拿奴顶罪?” 霍延章回头,将罩在谢云华头顶的衣裳揭开,一字一句道:“担心你红颜薄命。” “倘若天不容我,我也认了。” 谢云华明媚眼眸里漫是熠熠辉光,霍延章被那样亮的光烫了一下。 他看了谢云华很久很久,久到谢云华以为这是他们初次相见,久到天光一线游移在肩,霍延章忽而深笑:“谢云华,方才揭的这一下,像不像成亲时的掀盖头?” 谢云华微微一怔,霍延章知道他不会回应自己的话,于是又接着说:“我能把你从天上拽下来,照样能把你从地府里拽回来,你的命谁说了都不算。” “嗯,王爷说什么都对。”谢云华恭维,“那王爷可否放奴下去?” “你又要做什么?” 谢云华的不安分总是让霍延章咬牙切齿,而她自己又好似无辜至极。 “见洛三小姐,我出京时她不知道,一定很担心。” “你果真是没有心的。”霍延章不耐烦地摆摆手,嘴里咕哝了一句:“白眼狼。” 谢云华在茶馆会见宣武卫王和,王和一身轻便常服,目露急色,“可算来了,我只问姑娘,熙和是不是——” “是。”谢云华一口接过话题,将过往之事铺陈开来,“光圣十四年,我在慈恩寺养病,慈恩寺收留了十几个孩子,其中一个便是熙和。‘熙和’这个名字是住持取的,取光明和乐之意。之后半年时间我都同他们待在一起。” “一日山门叩响,慈恩寺救下一个身受重伤的男子,不久慈恩寺遭匪徒突袭,救下的那男子趁机大开门户放匪徒进来烧杀劫掠,住持和一众沙弥拼死抵抗,为香客和幼童拖延时间。这些你都能在各种文书记录中查到。” 王和查过,与谢云华所说基本一致。 “那日我与他们失散,三个月后,人牙子牵着孩童叫卖,我认出了熙和。南城的任家是老实本分的人,愿意收养熙和,熙和那时还不记事,以为那真是她的父母。这些年虽不富足,却也和乐,你可以放心。” 王和沉思:“我怎么确定她就是我送去的孩子?” “‘她生母姓黎,青州人士,我要能回来就接她走,我要回不来,请您托人将她送回黎家,至少那里还有她的亲人’这是不是你的原话?” 王和的面容在谢云华的叙述中愈发激昂,说到最后,他掀袍跪地,“一字不差,姑娘大恩,在下无以为报。” “你不必谢我。”谢云华将他搀起,“我救下熙和从未想过自她身上要求什么回报,可你打算怎么做呢?告诉她真相?” 王和摇摇头,目光坚定,“知道她还活着我已别无所求。” 谢云华想了想,微笑地道:“改日你请洛三小姐把熙和带出来见见吧。” 王和抱起拳,眼底抻出硕大的眼泡,“日后姑娘有用得着王和的地方只管言语。” “我只有一个问题。”她从二楼的窗牖向外眺望,目光的终点在荒芜的贺府,“九月初三夜,你是怎么到的怀王府?” 王和抿着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放姑娘出府本是东宫的意思,他们提前打过招呼。姑娘刚走,我正要往安平侯府,就被人截住了,到了怀王府才知他们的身份。” “被谁截住的?” “王府的护卫。” 谢云华凝思稍许,面上绽出一抹松快的笑。 “那日是我对不住你,害你挨了打。” “不,是我对不住姑娘,没能把信送到。” 两人互相客气一番,王和回隆兴门上值,谢云华脚下一转往隔壁的雅间去。 洛其攸点了许多茶点,一个人吃得正欢,听见动静忙招呼谢云华一道用。 谢云华没同她客气,大快朵颐一番,洛其攸掏出一块绢帕推向谢云华。 “任嫂给你的。” 两块碎银,够任家四口吃三个月的了。 谢云华往里面又添了一块推回去,“你得空再送去吧。” “就知道你不会收,话说回来你哪来的钱?” “当了个镯子。” 赴永丰县那日她当了贺夫人送她的镯子,付了刺客的跑腿费还余下一些。 “我给你赎出来?” “就放那儿吧,你有钱把欠胡掌柜的那二钱银子先还了。” 洛其攸耍赖,“不还,且让他惦记着吧。” 插科打诨完该谈正事了,洛其攸揩揩嘴,端正坐姿,一副开审的架势,将茶杯重重一放,“那么些天去哪儿了?为什么不见我?” “韶安,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你以为你不想就能不牵扯吗?除了我你还有朋友吗?还有旁人能帮得上你吗?”洛其攸紧盯谢云华,不错过她一分一毫的情绪,“我也有自己的打算,这趟浑水我一定要淌。” “你与我不一样,你是有选择的。” “什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不都是苟延残喘么。”洛其攸认真地望着谢云华,“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莫要拒绝我。” 谢云华怔怔的,可她依然摇头,“不行。” “可我必须要做些什么,不论是为了你,还是我自己。”洛其攸郑重其事地道:“我要离开洛府,自立门户。” 她又补充了一句:“不是嫁为人妻的那种,是堂堂正正地从洛家出来,我不仅要出来,我还要带走我的母亲牌位。” “明若,我请你,请你帮帮我。” 女子想要做成一件事总是比男子要难得多,而且还是这种饱受非议的逆悖之事,古往今来,敢像她这样想的人少之又少,再加上真正开始行动的更是屈指可数,其中艰险不比她要做的事容易。 她了解洛其攸,即使自己不答应她也会去做,就像她所说的,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谢云华不再挣扎,便将此事应了下来,可茶馆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只说自己要做一件极为凶险的事,可能需要她的帮助。 洛其攸毫不犹豫答应,也说了自己自立门户要做的第一件事:经商。 “我想开个胭脂铺,但是本钱不大够,我打算先在京里各家铺子考究一番,年节时例银会多一些,最迟明年春天就能开起来。” “莫说你爹不会允,洛老夫人也不会让你这般抛头露面。” “是,所以想请你帮忙,请你在我想放弃的时候拉我一把。明若,这对我很重要。” 天色阴沉似有雨意,密不透风的云像沾了煤灰的布浮胀在半空,起起伏伏,时而抖下一粒尘埃。 这日帝京发生了一件小事,工部韦侍郎把户部周尚书给告了,理由是周尚书纵子行凶,养而不教。 周尚书最近本就是帝京城的焦点人物,发生这样的事消息自然不胫而走。 “周尚书家的那个傻子追着韦家大公子砍的事听说没有?” “听说了,用的剑是东城‘此地无剑坊’的,原本二两一把,现在卖到了十两。” “哦豁,涨得这么快,那剑是镶了金还是怎样?” “王一刀不是吹嘘他的剑吹毛断发吗,以前谁信啊,这回啊,倒是不得不信咯。” “一个正常人被一个傻子追着砍,还砍伤成那样,啧啧,王一刀铸剑是真不错。” “你们消息都落后了,现在已经发展到周家主母姚夫人要跟妾室尹夫人拿刀拼命的桥段了。” “你又知道。” “我侄子的小姑子的兄弟的妻舅是周府的门房,说是尹夫人亲生的四公子和一众纨绔戏弄嫡出的五公子,那韦家大公子无意识说了句五公子是傻子,五公子听进去了,就认死理非要跟韦家大公子拼命,纨绔又起哄说傻子肯定不敢动手,谁知五公子当真砍了,差点卸条胳膊呢。” “不是没卸下来吗?” “没卸下来也算废了。” “哎,最新消息啊,尹夫人告发姚氏为了谋财放京债啊。知道什么叫京债吗,京债就是长生库,凡是当了官或者能当官的,没钱都能去借,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姚家落败不就是为这事么,姚夫人还敢这么干?” “大人物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咯,再等等,看有什么后续。” 金谷楼命案告结,源于工匠之间盗卖材料分赃不均,虽是如此也有内情。 其中一个姓孙的工匠家有举子,曾远赴下州任职,向钱庄借了京债还不起钱,眼看要拿妻女抵押,工匠私下与人商议赃款多让他三成,那人不肯,二人推搡间孙工匠将人捅死。再约讨债的人来,几番豪饮后,讨债伙计先倒,孙工匠趁机诬告死者为伙计讨债不成激情杀人,死者是被误杀,同他一样是受害人。 孙工匠拟判斩监候,通过京兆府交由大理寺、刑部复核后,奏请皇帝裁决。 命案暂时告一段落,盗窃财物买卖案还没完,霍延章先提审了周尚书发妻姚玉容,姚玉容对霍延章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妾在永丰县两年有余,不曾回过帝京,何来放债一说? 第二句,光圣十二年,靖宁长公主仙逝后程国来犯,姚家百万家财七成上交国库以供军需,余下三成为我女和亲程国所用,姚家于大鄢忠心耿耿,妾莫不如是。 第三句,怀王殿下,您还记得靖宁长公主的仙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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