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出来一起吃顿饭吗?我是说,快餐那种。」 我看着手机上聊天软件弹出的对话框,又确认发消息的人是布鲁斯·韦恩后,心情一下子变得空白许多。我刚想下意识发一个好,但又看了看我们上一次聊天的时间与消息,已经是三天前了,消息也很简单。 「我要加班,你告诉阿福说今晚不用准备我的份了。」 「好的。」 简单明了到不像是一家人,客气生疏到像是第一天见面。 布鲁斯知道我喜欢在忙完工作后报复性吃一顿快餐,这里的快餐指的是汉堡炸鸡之类的,我从来没有跟人透露过这点,布鲁斯知道我这么干,全都是偶然。那天我带着没吃完的几包薯饼回到办公室,一进门就看见布鲁斯站在我的办公桌前拿着文件,我一脸痴呆地看着他,他一脸意外地看着我。 “你要是喜欢吃薯饼的话,阿福会给你做的。” 那个时候我们的关系还没有闹僵,就像别人眼里的最佳姐弟那样完美。我下意识想要把薯饼藏起来,但空气中已经弥漫着那股油炸的香味,很快我就自暴自弃不再隐瞒。也就是在那天,布鲁斯知道我在饮食上的一点小怪癖。 他说会替我隐藏,可他不知道的,我并不是喜欢吃垃圾食物,而是在吃了大量高热量高油脂的食物后,我会反胃,然后呕吐。 我喜欢呕吐的这一过程。 首先是呕吐的前兆,有恶心和呕吐感觉,口中分泌大量唾液,面色发白,身体会出冷汗。 接着呕吐感越来越强烈,压迫感在胸口不断上涨。 然后开始不断干呕和反胃,脖子和腹部的肌肉不自主的挤压,企图把胃内容物吐出。 最后呕吐开始,胃内容物和酸液通过食道急速逆流,从口中呕出。 呕吐过后,体力消耗很大,在吐完之后我会感到虚弱无力,口苦、头晕目眩。这个过程通常只持续几分钟,但对身体的消耗却很大。 呕吐可能会导致窒息,我很清楚。呕吐会给人一种濒死的感觉,我能感受到。 可呕吐让我看见了我自己的生命确确实实在凋敝,呕吐让我明白原来自己原来是在切切实实地活着。呕吐时我时常能感受到自己吐出了自己的生命,也吐出了自己的死亡。 「去吃taco吧,我载你去。」 「好,几点?」 在我发送的下一秒他就立马回复了我,就好像一直在盯着手机等我发信息。我看了一眼时间,马上下班了。 「我现在来接你吧,快下班了。」 「我就在一楼。」 他绝对是有备而来,要不然怎么会精准预判到我的每一个操作。我关上手机按压了一下鼻梁,布鲁斯很了解我的行为习惯,我也一样,这是一种让步,一种给台阶让你下的行为。就好像小孩子赌气不吃饭,母亲说快出来吃饭一样,只不过这一次时间有些久,久到让我忘记了原来我们还在冷战当中。 在几年前与柯波特谈话后,我与哥谭的另外三大的利益联系也变得紧密。凯恩家族因为托马斯与玛莎的婚姻在立场上十分坚定与我站在一起,一直都有为哥谭市的公共建设做贡献。柯波特家族现在就只有奥斯瓦尔德一个人,他没有抵抗韦恩集团这些年来的扩张就已经是最大的优待。 唯独埃利奥特家族一直拒绝与韦恩家合作,原因很简单。 我不是真正的韦恩。 这是我和布鲁斯一直争论不休,没有止境的问题。 他一直坚信我是韦恩的一份子,哪怕我是被收养的,身上没有韦恩的血脉,也足以承担起韦恩这一名号。可我却认为无论我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一个被收养的孩子。这是在基因上就没办法逃避的事实。那些上流贵族不愿与我“同流合污”的理由也很简单,那就是我经营多年的商业帝国,在我死后也不会听从我的安排被捐赠给某人或者某家机构,他们只会服从托马斯·韦恩的遗嘱安排,将韦恩集团交还给布鲁斯。 我当然知道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言行举止与世界观,我的言谈早已不再带有吞音含糊连串不清的习惯,我的一举一动与名门望族的绅士淑女并无差异。但我总觉得自己一直与上层格格不入,我的血液在叫嚣着自己的存在,在四下无人的深夜,我躺在我的床上,耳旁时常响起我的母亲正在呼唤我的名字。 我偶尔也会做一场这么不切实际的美梦。 哥谭每到花季,空气中总会散发着鲜花绽放的花味。在那个时候,哪怕是混乱毫无秩序可言的东区,似乎总会比以往美上百倍。我□□着双脚踩在哥谭公园柔软的草坪上,手指传来的粗糙告诉我树的感觉,一切都是如此的恰当好处,日照没有太过耀眼夺目、风没有呼啸不停、气温没有忽冷忽热……是的,一切都完美得与梦境一样。 真不可思议,我捡起落在我头顶的那一片花瓣,将它放在鼻子下方想要试着闻出点什么,但很明显,这里只是我做的梦罢了,我什么也闻不到,只能感觉它应该会很香。我摩挲着这片花瓣,向前走着,试图寻找出我会被困在此处的理由。我不断前进着,却被这花迷乱了双眼,越来越不知道终点在何处。 那是我曾经幻想过的场景。 我呆呆站在远处看着熟悉的人做着小时自己无比渴求的事情,心底却如一团乱麻纠缠在一起难以接受。 这是虚假的、这是不应该存在的、这是不可能出现的。也正是如此,我才会在心里幻想过无数次。 她笑如银铃,笑得花枝乱颤,笑得让我流泪。我的美梦,我的失神——最终化成了这一片片花瓣,与风一同消失。 在我踏出电梯门的那一瞬间,坐在大厅沙发上的布鲁斯就朝我走来。他脚步匆忙,发自内心地散发着“我很开心”的情绪。 他说—— “走吧,你不知道我在等你的这段期间有多饿。” 我低声笑了。 原来我们都是那个赌气不吃饭的小孩。 “布鲁斯,最近应该是花季吧?” 我开着车行驶在马路上,朝身旁的他问道。每每从家中走出,我都能闻到花园里的花正在盛开。他熟练地接过我的话茬,这长达几年的冷战被二人忽略,埋在了过去。 布鲁斯和我都是个疯狂的家伙,就算解开心结,我们彼此之间糟糕的本性也不会轻易改变。不过也多亏了这一段漫长的冷漠,我们的关系似乎“重回正轨”,独处的过程中不再“暗流涌动”,又回到了不过问生活的和谐当中。 韦恩家依靠着布鲁斯·韦恩将周边的人系成一条纽带,可这始终是荒诞的、不可靠甚至容易消失的关系。这条纽带之中有一条最坚强、最强大的人,她的心已经悄悄落到了别处。 “怎么了?你想看花展吗?” 这一切都是那么地“美好”,但这也并不代表着先前的那些猜忌与疏远就会随风飘散。女人早就学会了如何将记忆化成一道可以随时揭开的伤疤,而布鲁斯在这种事情上却像个需要一步步引导的踉踉跄跄的小孩,一生都在学习如何接受莫名没来由没有任何利用之言的善意。 布鲁斯不止一次思考,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来由、没有任何利益可言的善意。用这种海量看不见时间尽头的善意去帮助他人,就好像这么做就能维系她自己的人形,而不是变成其他达官显贵那样追求利益的野兽。 在最开始,布鲁斯得知她正在推动哥谭的慈善建设时,只是认为她心血来潮,坚持不了几天,想着见证看她到底能干多久,没想到这一看,就是先前的他无法想象的时间。 这样的人终究会死在哥谭的黑夜里,就和他的父母一样。不是被利益纠葛杀死,不是被爱恨情仇埋葬,而是被他深爱又深恶痛绝的城市压垮。 布鲁斯曾不止一次幻想过她的死法。 她的脖颈大概一只手就可以握住,他也确实这么干过。趁她熟睡时摸索着她的后颈,勾勒出她血管的模样,想着一枚子弹贯穿她的心脏时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会痛苦吗?还是坦然呢。 布鲁斯有时候也会对自己的想法感到诧异,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家人,可却总是会下意识为她的死亡想好画面。就好像只要他事先准备好面对了,在那一天真正来临时他不会显得太过悲楚。 “不。布鲁斯,我们有多久没帮阿福修理过花园了?” “大概好几年了,你的意思是——” 得到他的回复,她的脸上才真的带上笑意。布鲁斯看着窗外随风摇晃的树叶,树上的花瓣被风吹起,他抬眸看向哥谭的天空。 时间不知道是否静止了下来。他们或许有许多话没有坦诚,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但在此刻,这一份安宁已足以。 “我们这周末,叫上迪克和杰森,一起帮阿福修剪一下灌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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