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是在早餐的时候听说的,从斯莱特林长桌那边传来细碎的言语,拼凑出来的信息是:卢平是狼人。 卢平教授是狼人? 这一年来我为了准备N.E.W.T.考试,拿到手的作业不会多加思考就去完成,课本几乎每天都在翻看,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注意身边的人和事,只有在上卢平教授的黑魔法防御术时,才能感到那么一丝快乐——因为我能够见到他,莱姆斯·卢平。 莱姆斯·卢平已经是我这枯燥的一年中为数不多能找到的期盼。尽管每周只有两节他的N.E.W.T.课程,但我认为,这是我七年中过得最愉快的黑魔法防御术课程。卢平教授讲的很多东西之前的老师都没有讲过,至少在去年一整年被那个该死的吉德罗·洛哈特耽误掉的情况下,他能帮所有修高级课程的人把知识都弥补回来,甚至更多。 我喜欢黑魔法防御术,卢平教授显然乐意对有天赋的人付出更多一些。他愿意在课后帮我辅导守护神咒——也是为了防止不知从何而降的摄魂怪找麻烦。邓布利多教授不得不遵从魔法部的安排,让摄魂怪待在学校周围,但它们经常在没有校长的允许之下跑进学校的场地。最严重的一次,它们溜进了魁地奇球场,干扰了格兰芬多与赫奇帕奇的比赛,害得波特从扫帚上摔了下来。听伍德说,波特的光轮2000不幸地被吹到打人柳那里,成了一堆废品。 斯莱特林的几个讨人厌的家伙在餐桌上毫不忌讳地用着整个大厅的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讨论,尤其是弗林特,那个留了一级的人还在大声嚷嚷,说他早就看出来卢平不是什么好人,邓布利多找这种人来当老师,等着挨魔法部传唤吧。好像曾经特别允许他一个黑魔法防御术只拿A的人来上高级课程的不是卢平教授一样,去年洛哈特那个疯子可是规定了只有O才能继续上他的课。我猜他只是想找一群拿O的学生帮他兜底,好让他不至于在课上出乱子。弗林特的话扰得我心烦气躁,我试图切断一根香肠,结果差点让叉子戳到了自己的手指。我不仅生斯莱特林的气,我还生远在圣芒戈的洛哈特的气。他最好一辈子都住在那里面,不要出来。 一年奋战N.E.W.T.考试的生活落下帷幕,如果只是这样的结果,并不是那么能够令人接受。在接受实操测试时,考官对我的守护神咒赞不绝口。当时我的脑海里想的是,卢平教授握住我拿魔杖的手,让我回想一些快乐的回忆,然而这竟成了我在考试时能想到最快乐的回忆。 我还记得他的手完全包裹住我的手,让我举高魔杖,眼见一串白光从魔杖尖端喷涌而出,形成一只白头海雕。卢平教授还称赞说,很酷。对,他就是这么说的,很酷。白头海雕在魔法史教室上方盘旋,翅膀完全展开,肆意滑翔,最后消散在教室后方。他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休息了。今天练习了很多次,终于召唤出了成型的守护神。他为我取得的成果感到高兴,但我也发觉他略显疲惫的状态,他说,最近在给波特做单独辅导,先前在火车上波特被摄魂怪袭击过一次。 但这是远超三年级水平的咒语,先生,我这么说。卢平教授却无力地挥手,没关系,哈利可以做到的。 我不知道他这么相信波特的理由是什么。他对波特有超出对普通学生那样的期待,难道是因为波特曾经面对过神秘人大难不死吗? 02 我没有在教师席上看见卢平教授,除了流言悄悄地在学生之间游走,礼堂中这幅光景和一个稀疏平常的早晨没什么不同。十几只猫头鹰从窗口飞进来,将各自夹着的包裹扔在他们的主人身上。 我已经结束了早餐,匆匆忙赶到黑魔法防御术教室。早上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教室的课桌椅上,光柱中漂浮着的尘埃似乎在宣布自己对这束阳光的主权。 卢平办公室的门还开着,我直接走了进去——他已经收好了大部分自己的行李物品,几个破破烂烂的小箱子在地板上摊开,各种书本和器材几乎把箱子都挤满了。他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抬起头对我笑了一下:“早上好,科尔曼。” “早上好,教授。你这是准备——” “噢,我辞职了,就在你来之前一个小时。” “为什么?” “我相信你肯定听到谣言了吧,科尔曼。现在霍格沃茨几乎没人不知道我是个狼人,所以……我就辞职了。” “可是,卢平教授,你是我见过最好的黑魔法防御术老师,你不能走。” “啊——科尔曼,你还是不懂啊。”卢平笑着摇摇头,一边从抽屉里取出自己的东西,“狼人这个身份,在社会上受到的影响可是很大的,并不是我教书教得好就可以解决的问题。想象一下,如果你的孩子在这里上学,他或她的老师是个狼人,你一定会担心的吧。我相信明天一早,猫头鹰就会送来家长的信……他们不会愿意让狼人教他们的孩子。而且,我昨天晚上也的确,差点就攻击了学生。” “为什么,我还是不懂?”我着急地说,“明明你在这里任教,是邓布利多校长同意的事,家长们为什么不愿意相信邓布利多的话——” “我说了,科尔曼,你不懂狼人在这个社会上受到的歧视。” 我看着他在书架与行李箱之间忙碌的身影,陷入了沉默。或许他说得对,我不懂狼人这个身份有什么影响,因为我并不能亲身体会,因为我以为我离狼人很远。 我在离门最近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教授你……是为什么会变成狼人的呢?”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卢平深吸一口气,“我的父亲曾经得罪过一个狼人,为了报复,那个狼人选择把我咬伤,然后我就变成了狼人。是发生在我很小的时候的故事,我现在已经习惯自己是个狼人了,但显然,大多数人是不习惯的,也不会习惯。” 我知道有狼毒药剂的存在,但这种药剂是最近才发明出来的。在这之前,他要一直经历在月圆夜变成狼人,不得不编造一些蹩脚的借口来解释自己为什么总是要在月圆的晚上消失。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有什么不得不去的理由吗。如果我的朋友问我这样的问题,我也很难回答。更何况如果我是狼人,在变形的时候,还要找个不会打扰到别人的地方,等待月圆夜过去。 “有点像女孩子的例假。”我脱口而出,卢平开怀大笑:“你这么说,是有点像。”很快,他又不笑了,“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冒着伤害别人的危险。说不定以后有比狼毒药剂更有效的魔药能够抑制狼人变形,但那个时候,我一定已经很老了。” “教授,我得到了圣芒戈的录取通知,以后我可以去那里工作了。” “是嘛,恭喜你。你和三年级的赫敏一样,都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巫。” 可我想得到的不止是他的祝贺:“教授,我是说,未来我可以研究你说的那种药剂,那种可以抑制狼人变形的药剂。” 他露出惊讶的神色:“这么说,你的魔药学拿到了O?” “不……那个——事实上,N.E.W.T.的成绩还没有公布,我只是和圣芒戈签了合约,如果我的所有成绩都达到他们的要求,我直接可以得到一个魔药调配师的岗位。如果没有达标的话,那我也就失业啦。” “我相信你能够得到这份工作,你非常优秀。” “谢谢你,卢平教授。”尽管说来说去,话题总是在我的职业上打转。现在我并不在意以后我的成绩能不能达标,我能不能在圣芒戈做药剂调配师,我甚至不清楚我想说的话能不能在他收拾好行李前传达给他。 行李箱旁边有一只空水箱,我记得曾经这里面装着一只格林迪洛。我已经早就过了学习如何抵御格林迪洛的年级,虽然在卢平教授来霍格沃茨前,我没有见过一只真的格林迪洛。在七年级的N.E.W.T.高级课程紧挨着三年级的课程时,我有幸能见到一眼被装在水箱里的格林迪洛。它看起来有些不服气,被一个巫师捕捉,并关在这里,好像伤到了它的自尊。可我记得,它们整个种族都已经被人鱼驯服,变成了人鱼的宠物,所以格林迪洛只是不满足自己被人类捕捉这个事实。 见我在盯着水箱看,卢平教授对我说:“格林迪洛已经放回黑湖里去了。比起一直被关在水箱里,它应该更愿意做人鱼的宠物。” “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成为人鱼的宠物,依旧没有自由。” “或许只是单纯看不惯我们这样没有腮的生物吧,人鱼在呼吸方式上,好歹和他们是同类。” 我今天来是要说什么呢,是要说什么呢,弗朗西丝。一定不是关于职业,也不是关于他到底什么时候变成狼人的。他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当他踏出这个城堡一步,我就可能再也联系不上他,那我要说什么呢。 “你好像有话要说,弗朗西丝。”卢平教授轻轻地说道,我好像把一切都表现在了脸上。做了这么久的话题铺垫,我真的是为了告诉他,以后我会发明比狼毒药剂更有用的药剂出来吗,这都无关紧要。他又推波助澜:“我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所以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吧。不用害怕,弗朗西丝。我已经没有关禁闭的权力了。” 我盯着脚下的地板,在我左脚鞋尖对着的地方,有一块污渍,看上去已经和地板的花纹融为一体了。为什么以前洛哈特在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注意到过:“我可以叫你‘莱姆斯’吗?” “当然,当然。我不是老师了,你当然可以称呼我为莱姆斯——”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你愿意和我约会吗?” 我们之间陷入了沉默,我却丝毫不觉得意外。刚才看到的那块污渍,居然是正片地板上唯一的污渍,为什么它在那里,看起来十分突兀,它应该被清除掉。 转念一想,我不知道他比我大几岁,反正已经超过十岁,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完完全全的小孩子。是啊,你能指望小孩子提出什么愿望,无非都是过家家的游戏,在大人眼里看起来不值得一提。大人的世界里有什么?除了小孩,还有对狼人的歧视,和对自己身为狼人的无力感,还有总是奔波在什么地方,却好像永远不会被脚下的土地所接纳。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将那段最快乐的回忆封存。他手掌心贴在我手背上的触感会永远留在我心里,会在之后的某一天突然显得不那么重要,会在某一个意外的瞬间被遗忘。因为我喜欢的人是我的老师,不论在谁眼里都是一段不正常的感情,况且只有我单方面施与这股浓稠、黏糊糊、恶心的感情。 “抱歉,看起来那句话我说早了。” “什么?” “‘我不是你的老师了’,这句话。虽然我很想用这个理由来拒绝你。我认为你对我有好感,只是因为我是你的老师,你可能把这种对他人的崇拜误解为是喜欢。遗憾的是,我又发现我无法拒绝你,至少在目前看来,我没有理由不给你这个机会,我把自己的借口都堵死了。” 他说话总是弯弯绕绕的,到底是愿意和我约会,还是就这样算了,还是觉得这是个他很想拒绝但是找不到理由的提议。 我说:“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那就——” “并不是说不方便,只是我觉得,我建议你在正式毕业之后、或者工作后再来。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去了解你,但现在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已经17岁了,我成年了。” “是的,你成年了。你拥有足够的判断力,弗朗西丝。我认识的人中并不缺一从霍格沃茨就结婚的例子——但他们都是学生,他们的地位是平等的,从一开始就是。可是我和你并不是一开始就平等的,甚至在我已经辞职之后,你可能还会像对待老师一样对我抱有一种错误的情感,你明白吗?那不是喜欢,也不是好感。”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可能是崇拜,可能是仰慕,可能是任何东西,但不是喜欢。虽然我教师的身份可以马上结束,但你的情感,不一定会立马转变成同等地位的喜欢。” “我该怎么去判断自己是对‘卢平教授’有好感,还是对‘莱姆斯·卢平’有好感?” “我也不知道,你可以自己去体会,所以我说让你过一段时间再来,说不定那时你已经找到答案了。” “到了那时,我再来约你,你会欢迎我吗?” “会的。”莱姆斯咧嘴笑了,“非常欢迎。”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给我个拥抱,好吗,莱姆斯?” 莱姆斯张开双臂,我一下子扑进他的怀抱,使劲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虽然西装是旧的,衬衫也是旧的,我都可以看到袖子的缝线处冒出来的线头——可是一切都看上去美好极了,是洗衣液的香味,他很爱干净。尽管生活将他折磨到如此地步,他遭受了如此多的非议,他依旧保持着生活的渴望。他的手轻轻地在我背上拍了几下,到底是对曾经喜爱的学生的怜惜,还是对有可能会失之交臂的感情的惋惜。 我凑到他的耳边:“再会,莱姆斯。” “嗯,再会,弗朗西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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