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3月20日 星期一 晴天 我站在高三年级的办公室里,低着头,拘谨又茫然...... 田文凯的妈妈还是约我谈一谈。 她正襟危坐的坐在我前面的凳子上,眼睛不眨眼的看着我。 我们班这节体育课,她知道我没有去上。 这是现在高三大部分女生,少部分男生的现状。 因为去上体育课也是象征性的跑完两圈就自由活动,留出大部分时间回班级学习。 但我不上体育课是因为,自从经过了那场贫血之战,我爸就给老师请假,不让我上体育课和任何费体力的活动。 我内心忐忑,七上八下,但表面冷静。 我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要表现的这么做贼心虚,一副做错事的样子,这很让我费解和不知所措。 我已经是个大人,有能力和面前的人狠狠的讨论一番对错或者打一架。 但我没有任何办法能解救自己这糟糕的一面性格,只是背后的双手打颤,拧着手指头发慌。 “胡亚运?”“根号派”平静的问。 这不废话吗?去了你家好几回了,记不住别人的名字呢? 我努力让自己的喉咙发出声音,心里悄悄的憋气数着“一二三,一二三......” 然后轻轻的嗯了一声。 “你学习不错,所以我找你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根号派”指了指我身后的凳子,让我坐下。 我只好木讷的跟着她的指示坐了下来,但我如坐针毡,屁股底下像有很多根针扎我,想把我快速的扎出这间屋子。 “你的成绩我看了,比田文凯学习好,就是......” “根号派”故意停顿了起来,这让我很紧张,她果然找我是因为那天看到了不该看的情景。 莫不是要把我劝退? “你们还小,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诧异的抬头看了看她那心机深沉的脸。 难道她想说...... 莫非是因为王川的事情引火上身,要把我严惩引以为戒? 现在的我,反过来了,心里冷静,表面浮夸。已经出现心口不一的不适症状。 “你们现在的小孩子都是这样,这个年纪巴不得打扮得花枝招展,吸引异性来提高自己的存在感和优越感,从来不是因为对方是有很多优点才吸引的,只看表面呀,都可以产生静电。” 根号派这番话说的我涨红了脸,为什么呢? 她说的不是我,我没有打扮得花枝招展。 我看看自己肥大的校服,现在反而有些像乞丐,只渴求知识的那种。 我努力的把自己的观点从牙缝里挤出来:“老师,这个存在感和优越感我觉得我不符合,优越感我不用从别人身上找补,我在学习上已经很有优越感了,不用再用其它的方面来满足内心不被关注的失落......” “你是在质疑老师的观点吗?”她打断我的话。 田文凯他妈妈的话这么不容置疑的让人不敢反驳。 “因为你和我儿子都是可造之材,将来都能成事儿。”她露出的面无表情像极了田文凯生气时候的样子,这母子俩脾气简直一模一样,不愧是亲生的,基因很强大。 她见我重新低着头的不说话,继续说:“家长的做法有家长的道理,我今天是一个家长的身份想和你好好聊聊,我觉得你们有点越线了,每个人都是好孩子,我不想因为年纪小的懵懂毁了你们的前途。” 这中间我偶尔抬起头看看她,她好像没有课堂那种盛气凌人的样子,但每一句话都不得不让你认真的去对待,去想。 我也只能默默的听着,想每一句每一个字的调调是不是跟别人说出来有不一样。 “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你们的成绩都能再提高一把,谁不愿意再提高几分呢?这个时候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为好,田文凯这个孩子,他很倔,同样的话说给他,他给我顶嘴。” “根号派”面露苦涩:“你们是真大了啊,大人的话,老师的话都不听了。” “秦老师,可能,您没有真正的理解你儿子。”我鼓起勇气说了一句。 “根号派”笑了一下算作回应,我不知道这个笑的意思,是伤心?难过?生气?不认同?还是说到她心坎里? 她和田文凯的表情很像,我应该能懂,但是我真的猜不透大人的心思。 她说:“不用理解,我也是从你们这么大长过来的,只要为孩子好,家长并不管方法你们认不认可也要去纠正。” “那老师您有没有好好的和他聊聊呢?我们是不是像您想的那样?”我坚持的问。 “你们这个年纪总是有很多想法,想想就算了,我不想知道,只知道现阶段分数比想法重要,你说对吗?” 她迎上我的眼睛时,我又一次的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出人头地虽然不太合适,但是你们的目标就是这个,也只有这个才能改变你们后半生的命运,家长是一个规划师,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能有一个好的未来,摒除所有杂念,才能安心的专注一件事,比如学习,你说是不是?”“根号派”认真的问我。 我只能机械的点头。 “那你知道你该怎么做了吗?”她又问。 在被别人批评这件事情上,我脑子特别好用。 她是在让我远离田文凯,是要让田文凯远离我。我们都相安无事,最好不要有任何交集,或者都不能当同学。 我点了点头说:“明白了,以后我不会再和你儿子说一句话。” “我知道给你说不公平,但是他是我儿子,我最了解他,他不愿意听我说,那我只好找你。” 她肯定放轻松了,因为我听到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整理了一下办公桌上的作业本说:“行了,回班里吧,我也要改作业了。” 我机械的退出办公室,“根号派”语重心长的样子却久久的浮现在我眼前。 我还能说什么呢? 根号派耐心的给我上了一节生理加心理的生物课。 她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老教师,话说的让我哑口无言再加内疚不已。 我开始自我反省,要不是我,田文凯没准真能安安心心的训练,踏踏实实的学习,而不是因为我们之间微妙的三观去思考。 这没准真是我的错。 要不是我,他也许根本就不会去当体育特长生,也就不会每天训练的很累很累。 要不是我,他可能正开开心心的当一个好学生。 我,有着失控的自我反省能力和缺陷,不管出现什么事情,我都认为自己是无可救药错误的那个。 我努力调整好心态,抬头向前走去,是啊,接受完审判,我最后的目标只有一个了,那就是考大学。 这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像这种副课类的一般都安排在这会儿。 不自觉的,我就拿着姓名牌走出了学校的大门,门卫看一眼学生牌,问一下哪个年级便放了行。 也是,哪个班有体育课需要到马路对面的操场去,都在他们记事本上写的清清楚楚,还附有班级学生的名字。除了跟随大队伍去上体育课,这种单独的他们都会问询一下,只是没有那么仔细罢了。 有的学生清楚的了解这点,便会自拟了老师的笔迹写请假条,或者找了上体育课这种借口逃课。 门卫的安保系统还做不到很严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走到天桥,我看到了田文凯气喘吁吁的从对面的楼梯跑上来…… 他走到我面前问:“我妈找你了?”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 他便生气的迈开步子:“我去找她。” 我第一次反应跟上大脑,在他即将走开的时候拉住了他的胳膊…… 他愣在那里,有些意外,还有诧异。 刚才,我看到田文凯的时候才恍然明白,不得不承认,秦老师,是一个严格,负责任的好老师。 她做不到门卫保安的视若无睹,听而不闻。 这只是立场不同,想法不同的问题。 我们总是想让家长和老师能理解,但想想,好像我们从未想过是不是应该去理解一下他们。 我侧过身正对他,笑笑,很诚恳的那种。 把未受伤的那只手从他胳膊松开变成友好的握手姿态说:“田文凯,你好,高考你考了多少分?” 他不明所以,机械的抬起胳膊握住我的手,表情疑惑。 我说:“这才是我们都想看到的,高考完,我一定会这样问你,现在,田文凯,再见。” 我冲他笑,眼神坚定且认真。 他握着我的手,不明所以但执着。 今天的太阳从不远处落下帷幕…… 我们正经的站在天桥上,桥底下的车流如潮…… 天桥底下的小卖部灯光也突兀的亮起,给青春的叛逆增加了平稳的旋律,也像宣告属于我们的年代即将要去。 我沉稳的松开手,转身,笑着向前方走。 不是吗?每个人都要为了自己的梦想腾出一条花开不败的路…… 我期待高考完我们真正面对的那一刻...... 回到家的田文凯,瞪着眼睛问自己的妈妈:“为什么随便做我的主?” 她妈莫名其妙的问:“我怎么做你主了?” “你去找胡亚运了。” 他妈妈一边挂外套一边毫不在意的说:“啊,那个啊,老师找学生谈心很正常啊,这有什么值得大呼小叫的?” “你说过要让我自己处理的?”他生气的胸口起伏着。 “你不会处理。”他妈义正言辞的盯住自己的儿子。 他目光坚定的说:“妈,也许别的孩子需要被管着才可以,但我不是。” 他对峙自己的妈妈,对峙自己的老师,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难道真的就是因为私自决定吗? 又或者,这个孩子真的变了,不再是让人省心的孩子,也不再是那个听话的孩子。 田文凯的妈妈没有生气,只是继续放下包说:“给你找了一个认识的专业体能训练老师,他很欣赏你,说要提升你的水平,受伤以后你的成绩不是很理想,你收拾一下,明天就走,跟我去看看。” “我不去,你凭什么为我做主。”田文凯生气的喊。 以往教育孩子,都是田文凯妈妈来管,所以他爸一直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并不说话。 但田文凯实在不听话的时候,他爸才咳嗽一声,田文凯立马变乖。 他爸一直是这个家里主导情绪的人。 所以现在看到儿子对着他妈忤逆,田文凯爸爸咳嗽了一声。 “我说了我不去,你们谁也管不了。”田文凯第一次忽略他爸的咳嗽表示不服气。 “你还没翅膀硬就想反吗?”他爸把报纸摔在茶几上走过来。 田文凯已经高他爸半头的身高,但现在左右夹击的强势并没有让他退缩,他大喊:“从小到大你们就管我,现在还管,我根本不是你们的儿子,就是你们拿来教育的试验品。” 响亮的耳光划过田文凯的脸颊,红色的手掌印印在了他的脸上…… 但他没有动一下,依旧面无表情,手心的拳头代替了脸上的火辣。 他并不觉得疼。 他疼的是心,那颗看似成熟但反抗不了的心。 田文凯的爸爸被她妈急忙推了走,只剩下他还矗立在那里,喉结微微动着表达愤怒和不甘,或许,还有妥协…… 外面的房子,马路,在月亮明亮的光照下安静如斯…… 小时候,我们总会说凭什么?长大后,我们总会想应不应该。 小时候,我们有很多疑问句。长大后,我们总爱沉默成省略句。 这,也许就是成长吧。 也可能,这个年纪的我们有一份坚定的执着和不可救药的自尊。 这给我们并不成熟的思想上勾画了浓重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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