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啊。”沈栀心回答时就连半分的犹豫也无。 乔云鹤唇边含笑，语气淡淡地又接道：“那心心可喜欢沈兄，任小姐他们？” 沈栀心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解地回答：“自是喜欢的，哥哥为何这么问？” 乔云鹤半晌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眸光沉沉地望着她，情绪似漩涡将她卷入其中。 “无事，心心快些长大吧。” 乔云鹤的语气绵长叹惋。 沈栀心不由得回忆起昨日在扇市上也是如此，最近乔云鹤好些话语，都令她有些不明白。 - 出书院远比沈栀心预想中的顺利，许是因为有乔云鹤在的缘故。 李予微说，她的姑母姓李名清婉，到时会在街口接他们二人。 估摸着也是极为准时之人，沈栀心同乔云鹤二人乘着轱辘作响的马车前往约定地点后，一撩开绉纱，便是有一青袍男子垂头作揖笑道：“可是沈姑娘？” “这位公子当真好眼光，竟是将我看成了姑娘，”这声音一出，那人就愣了。 抬眸一看，道一句公子世无双怕也不为过。 高扎发潇洒不羁，面如润玉，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嘴唇上薄下厚，瞧着多情。 那一身圆领广袖竹纹长袍，灰白色调，玄色点缀，简单却教人移不开目光。 就是此人轻摇手中折扇，眼神瞧着有些审视。 难不成是因为他一上来就口误错认了人，导致这位公子生了气？ 王沛刚要道歉，那绉纱再次撩起，一位眼眸灵动稍显瘦弱的姑娘走了出来，方才那同自己说话的男子眉眼顿时柔和，就连声音都能掐出水来了。 看得王沛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倒是怪他没有见识，头一回见到江湖中传闻的变脸之术。 “请问是王公子吗？”那姑娘一开口，王沛便明白了。他没有找错人，这位正是母亲托他务必以礼相待接回府上的贵客沈栀心沈姑娘。 “正是在下，沈姑娘唤我一声王沛即可，不必多礼。”王沛说完，沈栀心也想了想后让他直呼其名。 毕竟二人估计这段时间接触怕还不少，公子来姑娘去的，倒也麻烦。 王沛这才知晓她身旁那容貌极佳的男子是她的兄长，名为乔云鹤。 北墨书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两位明玉，一位是沈家公子沈青，另一个好像就是眼前这位了。 虽然不知沈栀心为何要也唤他一声兄长，但是他王沛那是断不敢问的。 那乔家公子原本就对自己不多的善意好像在听到他与沈栀心二人决心以姓名相称后更消磨殆尽了。 说句不该说的。 王沛感觉自己的后背好似快被眼刀扎穿了。 “二位请随我来。”王沛依靠着自己多年来的良好教养，才没有在如坐针毡的当下破功，维系住了本就不多的薄面。 沈栀心悄悄拽了拽乔云鹤的衣袖，他眉眼柔和地俯下身来，任由小姑娘在耳畔低语：“这王公子怎么瞧着好生紧张？” 乔云鹤抬眸眼神淡漠地望了他一眼，继而柔声地向沈栀心解释道：“许是因为他性子内向，不善言辞吧，我们可得好生照顾他的情绪才是。若是话多了些，教人不安便不好了。” 沈栀心闻言点头，对乔云鹤说的话极为认可。 “哥哥说得极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子，若是本就沉默寡言之人，我却总缠着人家问东问西，定是会遭人厌烦。还是哥哥细致，此番出门多亏了有哥哥相随。” 乔云鹤极为宠溺地摸了摸沈栀心的脑袋，满意地笑了。 - “家母正在大厅等候，请两位随我来。”王府不大，却也五脏俱全，被人打理得井井有条，只需一眼便能看出其主人的爱惜。 待李予微的姑母李清婉眉眼温柔，朱唇微扬地走出来时，沈栀心愣了一瞬。 ——此人竟正是那日他们在扇市出来后撞到的那哭泣的美妇人。 但显然，李清婉并未能辨认出他们。 若不是那伤心的美妇人实在是给沈栀心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恐怕沈栀心也难将那个落魄孤寂的女子与眼下这位仪态万方的李清婉联系起来吧？ 王沛简单介绍过后，李清婉便点了点头，浅笑着迎二人进入大厅内详谈，王沛则是去唤奴婢添茶水。 “两位随便坐。” 确实不是李予微吹嘘，虽说她沈栀心鲜少出门，但眼下这位妇人举手投足间都与她见过的所有女子不同。 她大方得体，待人接物细腻温柔，说话时那双柔情的眸子始终散发着善意，能够看出她对说话人的尊重。 李清婉之子王沛同她年纪相仿，也就是说她与她的母亲烟氏年纪应当也相差无几。 但她瞧着却像是她的阿姊般。 几人寒暄了一番后，这便进入了正题。 在言说前，李清婉望了一眼乔云鹤略显窘态，他便立即起身说想去外面转转。 临走前乔云鹤还同沈栀心对视一眼，道：“我就在外面，心心有事随时唤我。” 当人影渐远后，李清婉望了眼身旁的沈栀心，打趣地笑了笑，道：“看得出来，他对你甚是看重。” “嗯，哥哥他一直对我是极好的。”沈栀心回答。 李清婉一愣，随后看了眼她纯粹的眼眸，笑意更深了。 “我同我的丈夫王霖君乃青梅竹马，年少夫妻，感情笃厚。现今已经成婚多年，日子日复一日地过着，也难免乏味平淡。不久后是足十六年的日子，我便也想着给他个惊喜……” 沈栀心认真听着，内心也是随着李清婉的情绪起伏。 她能够从对方的言语中感受到她的喜悦与爱意，哪怕只是对过去简单到三言两语的概括，她的眸子也总是明亮，语气也总是活泼的。 这许是她头一回同外人提起她所珍藏的这份感情，难免白皙的面儿上染上了层薄红，更显俏丽迷人。 “夫人你放心，我定会竭尽所能达成你的心愿。” 李清婉笑了，她也很喜欢这个单纯可爱的姑娘，道：“你是予微的好友，便也称呼我一声姑母吧。” 而后，为了帮李清婉达到她最想要的效果，她们二人又接着聊了不少细节。 大到提亲当日的点滴与王霖君的紧张，小到二人儿时半夜偷偷翻墙出去看烟火。也或是刚生爱慕的试探，也有互通心意时的手足无措。 沈栀心仔细地听着，她还未曾设想过爱情，却是头一回意识到自己感受到了满腔的爱意。 这份感情是那样的炙热、滚烫，令人动容。 “我们府上人少，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海涵。”李清婉望着这被细心呵护着干净整洁的屋子，笑容欣慰：“成婚那日，夫君许诺我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本质当作是情到深处的一句戏言，不曾想这般多年下来，他竟是真的做到了。” 沈栀心不由得想起了自家爹娘。 “那自是因为父亲与您伉俪情深了。沈姑娘，请喝茶。”门外，王沛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没想到会被自己儿子打趣，李清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爹娘的感情向来极好，我也受到了影响，想着日后也同爹娘这般，寻一真心相待的女子共度余生便好。”王沛的性子如他母亲般温雅，他笑着与李清婉对视。 沈栀心很喜欢他们府上的氛围，刚想到了乔云鹤时就听到了外面零碎的几人的脚步。 面儿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扬起那两道人影便是走了进来，全然陌生的容貌令沈栀心愣在了原地。 再回头去看李清婉的反应时，发现她的笑容也是僵在了脸上，而王沛一脸茫然。 “……父亲？”王沛失神地唤了一声。 他爹为什么会将一名陌生女子搂在怀中？ 王沛下意识地去看李清婉，却发现并不能明白她心中所想。但好像……她识得那个女子般。 “沛儿，你也在。”王霖君无暇顾及，只扫了王沛一眼边看向了妻子，吩咐道：“外面下了点雨，云娘身子骨弱，怕是会染上风寒，你去厨房煮点姜汤送到客室来。” 语毕，就复将那小脸雪白的女子往怀里拢了拢，匆匆离去，甚至都没注意到沈栀心。 方才的欢声笑语仿佛昙花一现，气氛在一瞬间变得死气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在花园中闲逛的乔云鹤这才姗姗来迟。他人还未跨过门槛，便是凝起了眉。步履匆匆地走到沈栀心面前，轻声去问：“发生何事了？” 沈栀心只是摇头，她晓得他是关心自己，但眼下并不适宜再多说什么。 “沛儿，你帮我将两位客人也送到客室吧，我去煮姜汤。” “娘！？” 李清婉像是忽的被人生生抽走了灵魂般，缓缓地走出大厅，背影落寞。 沈栀心顿时联想到了与她初遇的那一日，她也像现在这般伤心，忽然便明白了那日她可能是遇到了何种事情。 “……但她方才回忆过去的时候还明明那般喜悦。”沈栀心难免喃喃自语。 这前后巨大的反差感令她如鲠在喉，感到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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