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心并不觉着李府请来的大夫会是庸医，但很显然李烛忽然发疯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 忽的，沈栀心回忆起了一段模糊的记忆。 “我不会让他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 “怎么了，心心？” 沈晚吟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眨了眨眼摇摇头安慰一笑，“没事的阿姊。” - 得亏沈晚吟并没有继续追问，要是真问起来，沈栀心还不知晓要如何解释。 无论如何，李烛此事都算是告一段落了。 他现在需要在府上静养，听说李大人也早就花重金托了关系去寻那些走方的神医，定要给他治好。 但那也与她沈栀心没有半分关系了。 当时并没有约好具体时间，沈栀心便只有坐在府上静静地等候乔云鹤来唤她。 乔云鹤出现的时候手上还握着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糖，刚一出府他就放入了她的手心。 “……乔公子怎的还帮我带了糖，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原本在府上她就已经很感激他送给她的那一盒糕点，如今刚一见面，竟是又给她带了小零嘴。 “路上瞧见，便是想起了心心。也并说不上破费，只要心心喜欢就好。”乔云鹤温和地笑着，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沈府大门。 “沈晚吟在墙角偷听呢？”这一声低语着实是出乎了沈栀心的预料。 她倍感意外地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你是如何发现的？” 乔云鹤笑容不减，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道：“因为我们心心刚才唤的是我的姓啊。” 沈栀心有些担忧地瞅了眼门后，手挽住乔云鹤的手臂拽着他连连走出了好几步，低声提醒：“我知道在哥哥眼里我还小，但方才那样的举动还是不要被旁人看了去才好！男女总是授受不亲的。我同阿姊说了是和你出门，她一直在提醒着我不要给你添麻烦。” “哥哥，你在听吗？你这是在瞧什么呢？” 沈栀心见乔云鹤好似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说的话上，甚至还有些走神，不由得懊恼。 小姑娘发了脾气，乔云鹤这才回过神来，颇有些念念不舍地将目光从沈栀心放在自己臂弯处的小手上收回。 “对不住我们心心，昨日有些没睡好，这才不小心走了神。” 他故作无意地又轻瞥了一眼大门，正巧对上了冒出了半个脑袋来的沈晚吟，吓得对方立马缩了回去。 一边缩一边还在想“我怎么怂了”。 听乔云鹤这般说，沈栀心顿时又脑补了好一出大戏，顿时心生怜悯。 是呀，昨日。 她怎么就给忘了呢？ “抱歉呀哥哥，昨日我……都有些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连是怎么回房的都不记得了。今日还收到了你送给我的五芳斋的糕点，听说那可得好早就去排队买。” 乔云鹤面露惊讶，又有些无可奈何的宠溺，“想哪儿去了？哥哥可没有怪你的意思。昨日我们心心很乖，只是累了，所以哥哥就将她好好送回了房而已。没有经过你的允许，还希望你不要生气。” 沈栀心连忙摇头。 “至于说五芳斋的糕点……我一直记得以前你是极喜欢的，也不知现在还是否合你的口味，便是带了店里极为推荐的那份食盒给你。顺路而已，不麻烦的，我们心心喜欢最重要。” 乔云鹤温暖而细腻的手掌落在她毛绒绒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那哥哥今日约我出来，是想要我陪你做些什么呢？” 乔云鹤倒也没有任何想要卖关子的打算，他抬手晃了晃手中一直拿着的折扇。 “这是……” “想来心心这些年来应当是还没有逛过集市的，五月城中有扇市，今日我们就好好去逛逛吧？” - 那时乔云鹤约她出门，说是要预定她这一日的旬假，她却也是如何都没有想到，他竟是想要带自己出去玩。 心底隐隐的有一股暖流淌过，沈栀心浅色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淡笑，就连语气都变得轻快，“扇市就是专门买扇子的吗？” “不错。今日我们不但能将各式各样的扇子都见识个遍，还能挑最心仪的带走。”乔云鹤仿佛受到了她的情绪的感染般，眉眼间也变得放松了。 沈栀心望着他。果然，先前放旬假时，他就是心情不好了。 所幸扇市的地点并不遥远，二人边聊边走着，便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人当真是不少的。 寻常里宽广得能够经过一辆繁贵富丽大马车还余几人空间的大道上现在摩肩接踵，左右更是被各个商贩的小摊给挤满了。 沈栀心哪里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眼都看直了。 她的目光被各式各样的扇子给吸引了去，耳边还有着乔云鹤轻声的解答—— “这是平扇，像团扇、葵扇和麦草扇等都属于这类，这个是羽扇，用鸟类羽毛制成……” “这个是……” “是叠扇对不对？就像哥哥一直在用的这把一样。”小姑娘茶色的眼睛又大又亮，弯起含笑看向他的时候，比这世间的一切都还要美好。 “嗯，是叠扇，最初叫腰扇，也叫折扇。”他笑着解释，但眼睛却分明就没往任何一把扇子上多看一眼。 但小姑娘不同，就好似那话本中被妖精给勾了魂的白面书生般。 “牵着我，小心摔倒。” 就好似是再自然不过的一句话，沈栀心下意识地就将自己的手交了出去，看都没看。回过神儿来的时候，手却已经被乔云鹤牢牢地攥在了手心里，牢牢的。 是和自己不一样的温度。 灼热，干燥，却很温暖。 明明周身有那么多的人，但沈栀心还是在一瞬间就捕获到了他身上淡雅的白玉兰香。 这浅香曾在多年前将她带出低谷，也在如今多次护住了她。 这也是头一回沈栀心如此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犹如钟声鸣响。 最终乔云鹤牵着她停在了一个小摊前停下，老板娘笑靥如花，连忙招呼：“几位随便看看呀。” 沈栀心这才将目光从乔云鹤的后背上收回，注意到这家都是团扇时，悄悄地偏头暗骂了自己一声，这一路上什么都没看，就光顾着盯着他的后背了，真是不知晓在看些什么。 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哥哥的一份心意么？ 不行，要集中注意力。 沈栀心摇摇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扇子上去。 乔云鹤很有眼光，这一家的扇子看上去做工精细，仅一眼就能看出同先前她瞧的那些的不同。 “孔雀纹，苏绣牡丹，竹纹，凤尾纹……”老板娘顺着二人的目光一一介绍着，笑道：“今日二位来到我这儿呀，算是来对咯。随便挑随便选，我这儿的花纹可多了。每年都有不少公子来给心上人选呢！” 心上人？ 沈栀心下意识看了乔云鹤一眼，可他却恍若未闻，只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扇子上。 她便也收回了注意力，跟着去看那些扇子。 挑选了也不知多久，说实话沈栀心还是头一回见识到这么多样式的扇子，早已是眼花缭乱。 但瞧着乔云鹤好似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买，于是她便只在旁边静静等候着。 片刻后，乔云鹤将手伸向了其中一把—— “哎哟，公子可真是好眼光呀！这是我们小店的月牙白绸绣竹纹边柄团扇，可是镇店之宝呀！往日里那是拿都不拿出来出售的，想要制作可真是太费心费力了，价格也不贵，才——” 那老板娘还热情似火地想要继续介绍，乔云鹤却是直接递过了一片金叶子，“不用找了，包起来。” 那老板娘看得眼睛都直了，连忙一把抢了过去生怕他后悔似的，“当然，定是要包好的，呵呵……客官大气！大气呀！” 虽说老板娘的话多，但那手却是一直没闲下，动作精炼得很。一边说着一边打包，没过一会儿就递了过来。 但是并没有给乔云鹤，而是直接递给了沈栀心。 她有些茫然地看了乔云鹤一眼。 “收下吧姑娘，这都是这位公子的一片真心呀。” 老板娘的声音还在耳侧，她抬眸去向乔云鹤求证，但他却只是含笑望着她，竟生生是被她瞧出了几分看戏的意味来。 沈栀心下意识接过了盒子。 “走吧，再去看看别的。”乔云鹤继续无比自然地牵过了她的手，她一愣一愣地跟在身旁，没走出几步就实在是按耐不住了心中的疑问—— “哥哥，这不是你送给心上人的吗？我拿着，不好吧？” 乔云鹤步伐未停，那笑容颇有些令沈栀心看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哥哥有没有心上人，这得由心心决定。” 这句话沈栀心并没有听明白，但是后面那句“送你的，收下吧”她听懂了。 于是后面她便主动找起了出售折扇的小摊。 “心心要做什么？”乔云鹤问。 “待会儿你就知晓了。”她向前走去，忘了二人的手还牵着，看着那娇嫩的柔荑牵紧了他。乔云鹤不慌不忙地将折扇展开，掩下了唇角的弧度。 沈栀心为他选了把碧海潮生的折扇，边沿带着隐约含蓄的金纹。 “哥哥今日送了我这么好的礼物，我也理应送给哥哥。” 乔云鹤接过后直称喜爱，见他如此，沈栀心也颇感高兴。 “就是哥哥送我的那把花了一整片金叶子未免也太贵了些。”二人步行离开，沈栀心还不忘喃喃自语，边说边看了眼手中握着的盒子。 “不贵。”乔云鹤语气柔和，“配我们心心的，当然要是最好的。” 乔云鹤将刚拿到手的折扇握在手中，放到唇边轻轻吻过。 小笨蛋，真好懂。 他就知晓这段时间受了他那般多的帮助，以心心的性子就会想着报答。 再加上方才受了他赠礼的提示，定会亲自选把予他。 今日约她出门，从最开始他瞄准的就是这把由她亲手挑选送给自己的折扇。 乔云鹤眉眼弯弯，狐狸眼里满是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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