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栀夏醒来时已经晨光大亮。 身边没人,唯有枕上余留一丝沉香。 这几天她喝的酒实在不少,适应力又上一个层级,醒来时只隐约头疼,没什么难受的地方。 但她不想起来,闭上眼睛翻个身,又将脑袋蒙进被子里。 三秒后听见卧室门开的声响,以及一道沉磁嗓音—— “知道你醒了,起来吃早餐。” “......” - 去年秋天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因此房里每一处都有她的生活痕迹。 比如浴室里的菠萝味牙膏,用了三分之一的桃子味洁面泡沫,一把气垫圆梳,还有半瓶卸妆水。 盛栀夏刷牙时打开镜柜,发现角落里还落了一支唇釉。 关于她的小细节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融进他的生活里。 不止是溪屿公馆,在另外几处也一样。 她想起在波士顿的时候,他家里的冰箱总是放着她喜欢喝的牛奶,洗烘机里翻滚的衣物也多了她的一份。 在京市的时候陆哲淮跟家里人离得太近,她也知道他是迫于压力,才没有带她回到自己家。 但那间酒店套房本就属于他,跟家也没有多大区别。 他在书房里添置了她喜欢的星球台灯,在卧室墙上挂了她喜欢的摄影作品,就连沙发上都多了一窝玩偶,给她无聊的时候捏着玩。 不过他的生活依旧只属于他。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离开,那些痕迹就会跟着消逝。 无论东南西北,陆哲淮总有一个安稳之处,不像她居无定所。 不但如此,她甚至没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 以后赚够了钱,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应该是购置房产,再冒险做些大一点的投资,永远让资金保持活跃状态。 只有这样才能给她安全感。 “有点淡。”盛栀夏咬了一小口面,没尝出什么明显味道。 陆哲淮坐在餐桌对面看她一眼,起身往厨房区走。 “不用拿盐了,这样也挺好吃的。” 盛栀夏说完便继续吃面,再抬眼时,陆哲淮已经把一个小瓷罐放到她面前。 她最近喜欢喝青柠汁,他又站在一旁给她倒了一杯常温的,说:“中午想吃什么,给你做。” 盛栀夏戳着碗里的细面,沉默片刻。 酒精不能让人解愁,倒让她想通了一些事情。 被人牵着情绪走的状态,不是她该有的。 彼此间的距离需要适当保持,那样才不会陷得太深。 最后她心不在焉道:“我中午不在这儿。” 玻璃罐里倒出的饮料忽然中断。 盛栀夏看一眼杯子,那些淡青色液体还未到杯壁的三分之二处。 空气里酸涩的青柠味。 陆哲淮放下手中物品,玻璃与桌面撞出一声脆响。 他的指腹压着玻璃罐沿,声线沉得毫无起伏:“去哪。” “姜子柔家。”她坦然道。 陆哲淮无言许久,一手拧上瓶盖走到不远处,将常温青柠汁放进冰箱,力道稍重地关上箱门。 “这里有你的衣服,不够穿我给你买,相机和电脑这里也有,不用急着回去拿行李。” 盛栀夏抬眼看他背影:“不是拿行李,是继续暂住。” 陆哲淮一手扶在箱门边缘,指节微微绷紧。 盛栀夏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见他情绪复杂的声音:“过去又住几天,白天睡觉晚上喝酒,三餐不规律然后跟我囔着胃疼是吗?” 盛栀夏放下筷子,只吃了几口的鸡汤面还冒着热气。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她故意说。 她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叛逆期青少年,不愿分出一个对错,也没有耐心讲道理。 比如这一刻,她明明知道这样容易导致争吵,但还是难以自控地说一些让对方不悦的话。 陆哲淮终于回头,隔着好几米的距离沉沉将她看着:“喝成那样倒在酒吧里,你知不知道是什么后果?” 盛栀夏不以为然地靠向椅背,看着碗边聚了又散的热雾。 “我又不像你,凡事总能考虑得那么周到。总之我成年了,出了事我可以自己负责。” 说完起身离座,没有回头看他,也不知道他的眼眸是如何将她倒映,那道目光又是因为她积了多深的情绪。 - 盛栀夏自己打车到四季湾,没有上陆哲淮的车。 而他一直跟在出租车后面,直到她进了小区大门他才掉头离开。 姜子柔打开房门愣了几秒,估计是看出她情绪不佳,也没敢多问。 午饭前她洗了一碗杨梅给她,问她要不要玩游戏,她可以把闲置的PS4拿出来。 “不太想玩。”盛栀夏直接坐在地毯上,把沙发边沿当靠背,打开笔记本电脑搭在大腿上。 “行吧,那你吃杨梅,我研究一下附近有什么新开的餐厅。”姜子柔趴在她身边按手机,两只小腿在空中晃来晃去,“好像没有新开的,还是那几样。吃不吃麦当当?我再点两杯亿点点。” “都行。”盛栀夏打开证券交易界面,专注于每一处数据起落。 近期各方面都有变化,英国铁了心搞脱欧公投,股市也跟着震荡,机会得好好把握。 她准备调整作息,每天多拿一些时间出来,认真研究股票走势,将近期学到的抄底战术现学现用。 在屏幕前沉浸了几个钟头,连餐点到了她都浑然不知。 姜子柔悄默声瞟了眼屏幕,怕打扰她赚钱,也不敢吱声,只好自己先吃着,默默做好开微波炉给她热餐的准备。 ... 盛栀夏合上笔记本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渐浓的橘色阳光在客厅洒了一片。 方才用眼过度,她揉了揉眼角和眉心,给自己缓一会儿。 睁眼时,她看到姜子柔盘腿坐在地毯上,电视机屏幕投着某个歌手的演唱会画面,而对方手里拿着一本书,封面有“禅宗”二字。 盛栀夏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研究起这个了,还能一心二用,边看边听演唱会。 “姜子柔,你干嘛呢?” 姜子柔悠悠转头看她一眼,弯起嘴角,食指举在半空,神神秘秘道—— “这叫做,一半脱不了红尘,一半在虚空之境,探索中庸之道。所谓万物皆空,凡事半清醒半沉迷,才是最好的状态,既可以随时斩断情缘,也可以随时再生情愫。” 盛栀夏顿时无语:“说人话。” “我说做人不要太极端!”姜子柔一下恢复正常,“看看你这几天喝成什么样,没喝吐都算你牛的!” 盛栀夏无言片刻,垂眸说:“下次不会了。” - 这几日天气晴朗,但盛栀夏没有什么拍照的热情。 除了盯着股市以外,她想找点别的事情做。 碰巧姜子柔认识一位在流浪动物救助所工作的姐姐,三言两语就把盛栀夏介绍过去了。 那位姐姐姓苏,平日里待人亲切,大家都叫她“苏苏”,盛栀夏也这么称呼她。 “苏苏,你确定我们两个人抓得到一只狐狸?”盛栀夏在副驾驶问她。 苏苏打着方向盘拐入一条支道,有些为难:“唉,没办法,最近缺人手,好多同事觉得工资太低辞职了,大家要负责的片区又多,只能尽力而为了。” 午后阳光将路边树木照得叶片闪烁,盛栀夏望着窗外,跟对方聊起来:“市区怎么会有流浪的狐狸?” 苏苏轻叹一声:“其实这种情况挺多的,有人就为了图个新鲜嘛,养些狐狸啊鳄鱼啊什么的,大多数主人连饲养许可证都没办,高兴了就养着,不高兴了就抛弃,什么也不管。” 盛栀夏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陷入沉默。 她想起最近,视频网站上越来越多的博主在线分享奇宠。 大家抱着猎奇的心态去看,却不知道那些宠物最终的命运是什么。 当然也有真正爱护动物的主人,但要真正算起来,实在不知是多是少。 当她和苏苏到达老居民区,在一辆小三轮底下找到那只狐狸时,二人着实有些为难。 狐狸身上有伤,分明遭受过虐待。 或许是应激了,见到有人靠近它就摆出进攻姿势,瞪着眼龇牙咧嘴。 如果不及时接受救治,它早晚因伤口感染而死。 对待流浪猫狗的那一招对它不管用,别说进笼子了,它连吃的都不感兴趣。 苏苏以前救过几只比较温顺的赤狐,这样性格凶猛的雪狐还是第一次见。 它像是野生的,不幸被人抓来当了宠物,最后又被抛弃在市区,被虐待得满身是血,无法回归野外。 它的很多肢体语言苏苏也读不懂,折腾半天它还是不愿意从车底出来。 盛栀夏脖子都疼了,蹲下站起时一阵头晕。 如果它真的是野生动物,她们必须得通知消防队才行。 苏苏也是这么想的,毕竟看这个情况,也只有消防队队员才能把它拎出来。 盛栀夏拿出手机准备通知消防,但刚刚点亮屏幕就进来一个电话。 陆哲淮的。 她压着冷淡情绪,接通:“什么事?” “在哪。” “抓狐狸。” 听筒里一阵沉默,许久才问:“你说什么?” ... 陆哲淮比消防来早一分钟。 当他俯低身子去看车底那只雪狐的情况时,眸色微微沉凝。 盛栀夏蹲在一旁,沉默着用余光看他。 其实她可以猜出一个大概。 这只雪狐或许跟他之前养过的那一只很像。 那只跟她的小马一样死于疾病,死于主人的疏忽。 盛栀夏恍惚觉得心沉,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视线一转,她突然感觉到雪狐的怒气更旺,随时准备进攻。 “陆哲淮你后退点,它——”话没说完,那只雪狐突然龇着牙冲过来。 盛栀夏意识紧绷来不及反应,就在它扑过来时,一只手迅速挡在她身前将她拉起来往后退。 苏苏在路口等待消防员,隐约听见动静,转身一看—— 陆哲淮已经流了一手臂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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