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这锦乡侯是勾结了温夫人的一个陪房,教她将夫人的贴身小衣偷出来,藏于他的一个心腹管事处。再教这管事故意装着不小心,露出来给旁人瞧见了。 于是侯府内便流言渐起。加之那锦乡侯又暗教了些家下奴才在旁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的,这流言便愈演愈烈。这时他便顺理成章地出来,打着替亡父清理门户的旗号,一气儿将继母与继弟都赶出了府去。 如今要翻案,那锦乡侯自不会承认这事儿系他主使,便将当日明面上畏“罪”潜逃,实则是拿了侯爷一大笔银钱,回乡养老的管事拿了回来。 又将温夫人那背主的陪房也一道儿推出来,二人一块儿当了替死鬼。 这锦乡候对外的说辞是,那陪房因长年不得温夫人重用,故怀恨在心,便伙同府内一个同她相好的管事,一道做了这个局出来陷害夫人。 而他则是一时大意,遭了小人蒙蔽,以为温夫人真做出了折辱侯府名声、令先人蒙羞的事,这才一怒之下赶走了继母和幼弟。 如今真相大白,锦乡候自言羞愧万分,不但将那兴风作浪的陪房和管事两人拖出来当街打了个臭死,又当着众人的面亲到温夫人下处将她母子迎了回去。 冤屈既得以洗刷,温夫人也不欲再横生枝节,便带着小儿子,同那锦乡候回了侯府。 只是回去后不久,温夫人便因怀念亡夫,欲离开王府去京郊她从前与老侯爷常去小住采风,也是老侯爷生前最喜欢的半山别院长住,以纪念故人。 这也是锦乡候当日答应还温夫人清白时提出的条件。迎春本想再为温夫人争取一二。不料温夫人却道:“妹妹已为我的事忙前忙后、殚精竭虑多时了,如今这一点小事怎敢再劳烦妹妹?” “且我也知道如今这锦乡候对我们母子厌烦的紧。再赖在侯府,只怕还要受许多磋磨。” “妹妹知道,我也不是那等希图富贵之人,去那半山别院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比在那侯府中要自在得多,且也能时时教我想起当日与我们老爷在那儿赏景吟诗的时光。” 迎春听她这么说便也只得罢了。 后这温夫人果然带着儿子离了侯府,去了那半山别院另居。她与迎春经此一事倒成了交心的好姐妹,每常邀迎春至她的别院游玩,迎春闲时便也应邀而往,此系后话。 但说如今,温夫人一事已毕,迎春甚感念北静王的仗义相助。 又想这北静王实在是个难得的好上司、好老板,她提供了他想要的东西,他便也投桃报李给了她顺和楼的银股和技艺卓绝的匠人,为表自己的感激之情,迎春便寻思着要给“老板”送点礼。 她因想着这水溶贵为郡王爷,这世上什么珍贵的稀奇的他没见过的,要送便送些这世没有后世才有的东西罢——反正这水溶瞧着也对后世的事物喜欢的紧。 这世没有,后世独有的东西那可海了去了,可迎春这等手残能做出来的却实在不多。思来想去,她便将目光锁定在了吃食上。 因着迎春平日做生意也繁忙的紧,又要应付两个交流频繁的“笔友”,也没甚时间心力做些惊艳古人的大菜出来,加之她自个儿本就厨艺平平,于是便决定做个既省事儿又对现在的人来说颇新奇的珍珠奶茶出来送给水溶。 说干就干。这茶自然是现成的,牛奶虽因着这时候不饲养奶牛,而并不普及,但以迎春的身份地位要弄来些新鲜牛乳倒也不是件难事。 有了奶和茶,就差里头的点睛之笔——珍珠了。这也是易得的,迎春教人用木薯粉加入黑糖团成小圆子,下锅煮熟定型便得了。 她又想着这奶茶里只有珍珠,口感未免单一了一些。便凭着自己的喜好,寻了槟榔芋来,将之煮熟捣烂成芋茸。又将红豆煮至香甜糯软,再把二者一并都加入了珍珠奶茶中。 这日,水溶收到了迎春送的礼。 迎春前几日便在信中知会了要给他送一样她们那个世界的吃食,以表对他的感激。故水溶也并不太意外,因他手上正忙着处理政务,便教人将东西先搁在一边,等他忙完了再瞧。 水溶此人并不贪念口腹之欲,就算是从没见过的来自后世的吃食,也不能吸引他放下正事一尝为快。 等他忙完想起这茬,便揭开那贾迎春派人送来的食盒,一瞧,见里头是个怪模怪样的玻璃杯子。杯口有平常吃饭的碗口那么大,杯身有半个小臂那么高,形状上大下小的,瞧着更像是个花瓶。 杯子口掩着一层半透明的油纸。水溶将这玻璃杯子拿起来,透过杯壁瞧了瞧里头,只见是有些发绿的乳白色液体,杯底仿佛还沉淀着许多东西。 这时,旁边伺候的清泉殷勤道:“王爷,贾夫人派来送东西的人说,他们夫人说了这东西可冷饮也可热饮,只是如今天冷,教王爷还是趁热喝为好。” “且喝这东西要用那个什么,叫吸管儿的,戳破这杯口的油纸来喝。” 说着清泉指了指食盒里的一根银制的中空吸管。因着如今已经有了在瓷杯子口连着一根中空瓷管子的吸杯了,故水溶瞧了瞧,便知道这吸管儿的用途了。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这吸管为何要做得如此粗壮,都快有人大拇指粗了。 这珍珠奶茶送到府里来的时候还是温热的,天气冷,水溶这会儿看时早就冷透了。 清泉瞧自家王爷有几分兴致的样子,便忙教下面的人拿了个深口的盆儿进来,里头装着热水。又将这盛满液体的玻璃杯子小心放入热水里头泡着。不出二刻,那杯子里的饮品便就温热起来了。 水溶便将那银吸管戳入杯中,饮了一口。 还没尝出什么味儿来,便觉有个什么东西顺着吸管一下滑入他的喉咙,直噎得他喘不过气来。 清泉见他们家王爷才饮了一口那贾夫人送来的稀罕东西,就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顿时也慌了神,忙过去给水溶顺气儿,见水溶咳得脸都涨红了,又吓得一叠声儿地叫人去请大夫。 水溶忙摆手示意不用,又自己狠命咳了几声,方将喉头卡着的东西咳了出来。低头瞧时,只见是一颗半个指腹大小的,圆滚滚黑乎乎的小圆子。 他瞧着这个差点呛死他的小东西,突然想起方才打开食盒时,这杯东西旁边放着的签子,上头写着“珍珠奶茶”四字,下头还有落款“贾迎春敬上”。 他这时才突然明白过来,这个黑圆的丸子估摸着就是这“珍珠奶茶”里的“珍珠”罢。黑珍珠?水溶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后世之人的吃食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消受得了的啊。 “王爷,小的把这个收起来罢?”清泉见水溶平复下来,大大松了口气,又想着把这罪魁祸首拿走,别碍了主子的眼。 谁料水溶却道:“不必。” 说着,他犹豫了一下,便又拿起那杯子,小心地喝了一口。 这回他有准备,没教那“珍珠”呛着,可喝到嘴里的东西……水溶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并不重口腹之欲,对吃食也并不挑剔,但有一条,他并不嗜甜。这“奶茶”甫一入口他便觉得齁得慌,等适应了这般甜度,他才品出,这饮品正如它的名字那般,里头加了茶和牛乳。 这牛乳虽香醇,但却使饮品的口感更加甜腻了,还好有茶的清涩可以中和平和。 只是,水溶品了品,尝出这茶贾迎春用的应是上好的六安瓜片。 虽然人家好心做了吃食给他,他不该说这样做有些暴殄天物。但这好茶中加了这么些东西已将茶味掩去七八分了,水溶爱茶之人,心里还是忍不住觉着有些可惜。 再细品,这饮品里头方才差点噎死他的珍珠,口感与寻常的丸子倒不同,十分有韧劲儿难咀嚼。 再尝下去,水溶还吃到了红豆,虽口感软糯,但估计是放了蜜煮的,于他而言还是太甜了些。 最后,他还吃到了一口粘稠咸甜的东西。水溶晃了晃杯子,借着里头东西的颜色才判断出,这莫不是,芋泥? 前两年,福建巡抚回京述职,盛邀他去府中用饭。席间多闽菜,其中最后上来压轴的便是一道八宝芋泥。 水溶的面色不由变得古怪起来,这芋泥……不是一道菜吗?怎么也加入了饮品之中。 再说,这贾迎春送来的东西说是饮品,实际上他觉得跟那腊八喝得腊八粥也差不多了——又浓稠又放了那许多的东西。 一旁的清泉见自家王爷皱着眉头喝了几口那玻璃杯中的东西,便放在了一旁。清泉想,估摸这东西不合主子的胃口。 谁想过了一会儿,水溶又拿过那杯东西,边看着邸报,边一口一口地饮干净了。弄得清泉也糊涂了,这吃食王爷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说实话,水溶是不太喜欢的。但他想着人家辛辛苦苦地做出来送他,好歹是一片心意,也别辜负了,且也不算是难以下咽,故这才都吃尽了。 可到了晚间,水溶便后悔了。饮了那珍珠奶茶后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开始隐隐腹痛,接着便上吐下泻起来。慌得清泉忙找了太医过来瞧。 太医又是扎针又是开药的,折腾了一夜,水溶方才缓了过来。可后面一连几天他还是胃肠不适,吃不下东西,一见到甜腻的东西便要呕。 到了下一次一旬一会的日子,迎春见北静王面有菜色,眼下还泛着青,不由吓了一跳,忙关切道:“王爷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上不爽?” 水溶默默看她一眼,半晌才道:“无碍。” 迎春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怎么水溶方才看她的那一眼瞧着有些,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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