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院落在整个宅院的最里侧,地处偏僻,房中也没有什么可以差使的仆人,只这女人孤零零的一个。看来是个不招宠爱的妾。 “按我说的做。”霁司月手中的刀紧贴女子,拉着她往房间深处走。 这女子似乎并不怕她,甚至还转过头询问她是谁,为什么来到肖宅,等下要去哪,可还有其他同伴。颇有一副平时没人说话,逮着人就开始聊的架势。 霁司月让她别出声,然后三两步把门口的水迹擦了,又重新回到她身边,这时护院打手已经追到附近,霁司月摸上长刀:“告诉她们你没见过我,不然你也小命不保。” 她做出狠毒的样子,配上一身血迹,倒真显出几分穷凶极恶来。 那女子缩着脖子点头,转身去应付气势汹汹的打手们,霁司月则躲着房中悄悄看着。 为首的汉子态度不善,吆五喝六地就要进房拿人,这个小娘子却不卑不亢,质问他们什么人要到她房中来寻,她没见到任何人。 “咱们眼瞧着那蟊贼在你屋上摔下来了,不在你这还能在哪?” “蟊贼不蟊贼的我没看到,倒是你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要闯我闺房!”小娘子拦住门不肯放行。 那些汉子自然不听她的,她居住这处又偏僻又荒凉,想来也不是什么值得敬重的主子。最前头的人直接扒着她的肩膀把人推到一边就要往里走。 这一下直接把她推到了地上,她应势坐下,大喊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啊!秦叔——!秦管家——!” 她叫骂的气势颇足,还喊上了管家,倒叫那汉子当真愣住,不敢轻易进去了。 管家匆匆赶来,看到她在地上坐着,发髻都撞歪了,连忙上去搀扶:“噢哟哟,桑姨娘,这怎么坐在地上。” 被称作桑姨娘的小娘子不肯起来,在地上撒泼打滚:“秦叔,你们这请的都是些什么护院的啊!非说我房中藏了贼,贼在哪?我整天在这里坐着我怎么没看到!不让进就硬闯,还动手动脚的,真不知道谁是主子谁下人!” “啊这,”秦管家也为难,宅中确实混进了贼人,还跑了两个关押的犯人,要是他们拿不住贼人,等肖老爷回来了,遭殃的就是他们自个儿了。 但是桑姨娘的房,确实肖老爷也有过命令,不许外人进,桑姨娘的院落也安置在最僻静的敌方,一般人都以为是桑姨娘不受宠爱,只有秦管家这种肖宅的老人儿才知晓,这一切都是桑姨娘主动要求的。 就是肖老爷自个儿想到桑姨娘这里过夜,也得桑姨娘愿意才行。 秦管家左思右想,陪着笑蹲跪在地上说:“家中确实遭了贼,要不,桑姨娘你看,让咱们在外头瞧上一眼就行。” 桑姨娘还是好大不乐意,但也不好硬是藏着掖着,不然就算没人也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藏着什么人了。 她歪着头说:“行吧,看在你们也都是为了这个家的份儿上。” “诶对对对,多谢桑姨娘体恤小的们。”秦管家笑得满脸褶子,对壮汉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看了回来。 “但是你们只能在外面看看,不能进去,不然等肖老爷回来了,我肯定要他饶不了你们!”桑姨娘在后头喊。 霁司月听到,连忙找地方躲藏,这房中家具极少,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和一个小巧的柜子。她顾不得许多,往床上爬去,又放下一半帐帷,在里头躲好。 从外头看不真切里头的情形,只能远远看到帐帷飘动,且桑姨娘房中实在单调简单,也没什么好多看的。为首的汉子左右扫过两眼,转身对秦管家摇摇头。 “都是误会,误会,桑姨娘快从地上起来吧,这多凉啊。”秦管家连忙道,“你们也是,跟个人跟丢了怎么还能赖到桑姨娘身上。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这些汉子也不敢说话了,低着头听秦管家训话。 “她是南边首领桑元的女儿桑花!”秦管家扯着嗓子大喊,一副要为桑姨娘挣回面子的感觉,“得罪了桑姨娘,怎么死的你们都不知道。” 霁司月在里头也听着,心里想起郝山丁和她说的话,原来这个小娘子就是桑花。 那这个桑花倒也不似郝山丁所说的不受宠啊,看着地位还挺高的。而且,她样貌乍一看和汉人相差无几,除了眼睛眉发都要更黑些,皮肤是和汉人一样的白皙,根本看不出南蛮人的样子。 她正想着,桑花走了进来,一手拉开床帐,让霁司月下来。 霁司月立刻把刀端在身前,跳下床铺。 “人都走了。”桑花说,“把刀放下吧,多累啊,左右我打不过你,别那么防着我嘛。” 霁司月看着桑花,眼睛还是防备。按照秦管家所说,桑花的房间连肖鼎都不能随意出入,以肖鼎的个性绝对不会是出于尊重,肯定是桑花房中有什么能让肖鼎束手无策的东西。 这个女子绝非看起来那般单纯无知,不过她无暇去管桑花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也对肖宅的辛秘不感兴趣,她道了声谢,转身打算走了。 “诶,我帮了你,你就这么走了?”桑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些胁迫的意味,“我的房间,可不是想来来想走走的地方。” 她从身下摸出一片绿叶造型的玉髓片,放在唇边轻吹,一道婉转的声音响起,霁司月浑身汗毛瞬间立起。 不为别的,只因上一世她还在皇宫中的时候,也曾听到过这种声音。那是一个南边来的驯兽师,为皇帝霁桓表演舞蛇。 浑身金黄的大蟒蛇扭动身体,吞吐蛇信的样子她至今还记得,在驯兽师的指挥下,大蟒如闪电般迅猛,它缠绕上一头战马,直接将一匹两千斤重的马勒死吞下了。 蛇信丝丝吞吐的声音她至今都能清楚回想起。 不过这丝丝声似乎有些过于真实。霁司月环视一圈,果然在房门口的墙厚看到一只体型不大的墨绿色小蛇,正瞪着幽幽的眼睛看着她。 她紧握手中的刀,在心里盘算,是应该抵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还是直接杀了桑花更加安全。 桑花见她停下脚步,勾唇笑了。 “这位兄台,咱们聊聊天嘛。”桑花把玉髓片拿开,笑着说。 “你想聊什么?”霁司月看着她,“不知道我这里有什么是只得桑姑娘感兴趣的。” “你知道我?”桑花歪着头问。 “听说过。”霁司月谨慎回答,不愿意暴露太多。 “你来肖宅找什么?我可以帮你。”桑花话锋一转,对霁司月示好。 霁司月轻笑:“桑姑娘的好处,我可不敢收。不如桑姑娘先说说,要叫我替你做什么?” 霁司月清楚,和桑花之间没有免费的帮助这一说。 “我要你带我走。”桑花眼神坚定,倒是敞亮,“带我离开肖宅,你想要肖宅的什么东西,我都告诉你。” 霁司月眼中不解。 按郝山丁所说再结合方才的情形看,桑花听从桑元的话嫁到肖宅,在这里做了桑姨娘,住的地方随她调选,管家敬重,肖鼎也不敢对她胡来,应当是一切都顺心顺意才是,怎么还要走呢? 桑花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轻蔑的笑了:“在你们男人心中,女人得了一处房屋,一个丈夫,一个还不错的生活条件就应该知足了,就是大好人生了是吗?” 她这话问的尖锐,直击中霁司月。 曾经,霁司月爱慕着林修的时候,她确实觉得和心上人居住在一块儿,快乐生活就是她人生的全部了。 但是重生以后,她以男人的形象,过男人的生活,虽然辛苦,可是她可以在广袤的天底下纵马驰骋,看过热闹的金陵,跋涉过天险一线的蜀道,用双腿走过了比上辈子多了几倍的路,如果让她现在回去过公主的生活,她还愿意吗? 霁司月一时分不清楚哪种生活更辛苦一些。 她想到在从金陵到蜀州的船上,江池云笼在暮色橙光里的脸。 她应当更喜欢现在一些。 至少她可以吹到自由的风,看辽阔的海,挥舞刀剑为自己战斗,而不是整天在皇宫里,学怎么做一个讨父王欢心的公主。 “我整天被闷在这里,那些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我觉得吵,那些小孩尖叫哭闹的声音更是让我恨不得命小蛇把他们的脖子都勒住。我没有亲人朋友,没有自由,肖鼎在我嫁来前答应可以让我的族人也在榕州安家生活,榕州以南毒瘴蔓生,我的族人厌倦了四处迁徙的生活,为了能让族人有个安定的落脚地,我放弃一切嫁给肖鼎,但是等我嫁来后,一切根本没有按照他说的那样进行。” “肖鼎从一开始就没有放我们进来生活的想法,他想以我为筹码,让父亲不敢大举进攻榕州,配合他长久演给朝廷一场官府抓贼的戏。”桑花越说,眼中的恨越深。 霁司月心中同情桑花,但是嘴上依旧冷酷:“你若是真的想走,凭着这条小蛇和一抹绿玉髓片,又有谁敢拦着你? 桑花看了她一眼,幽幽道:“出得去又如何,我不认识路,从这里到家的距离那么远,我如何走的回去?” 毕竟她只是会训蛇,却没有练出千里眼飞毛腿的本事。 霁司月了然,但是带桑花出去不是小事,两个人一起更打眼,况且江池云在郸坡不知道什么情况了,她还是得优先考虑自己的安全,先逃出肖宅和廖飞汇合,再做下一步打算。 想到江池云,霁司月深深看了桑花一眼,突然有一个想法爬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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