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扶摇每年年中、年末各有一次弟子考核。 考核在试炼堂。 弟子们依序排队在试炼堂广场下的台阶处，隔出了一长段距离。 十二月份的扶摇，依旧晴空万里，天朗气清。 林远从里面出来。 随着喊声：“林远，过！” 方轻轻挑眉：他过了，看来进步得很快嘛。 过了的弟子从另一条道走，接着下一位弟子进去，未有多久，这个弟子垂头丧气地走出来。 前头敲锣的中级弟子提醒：“下一位！” 张师姐走进去，没过多久便灰头土脸地走出来，紧紧握着木剑，看来又是没过。 祝福本来排在方轻轻前面，一瞅眼张师姐的神情，心有余悸地从前方默默地插到了后排。 行进队伍缓慢前进。 参与考核的人不多。 新入门的弟子才刚进山半年，鲜少有来考的。 这次考的应是屡考不中的，通过率并不高。 待到除林远之后的五位祝福都认识的弟子带着股心死如灰的表情出来时，祝福猛地窜到了最前头，向排在第一位的人拱手：“抱歉抱歉，何师弟，我受不了了，我不想再等了，我刚刚就在着的。早死早超生，早死早超生！” 祝福人缘不错，何师弟拳头虚握显然也在紧张，没多说，默默后退两步。 锣敲响，师兄又提示：“下一位。” 站在最前头的祝福很明显地深呼吸一口气，两条胳膊绷直落在身侧，大踏步上前去。 走到试炼堂门口，推开。 试炼堂是长老们教授弟子们的地方。每间房子教授不同的武器，房子毗邻且多。 这次考核占用的是中间两个房子。 左侧是试炼的地方，空荡荡的，门背面有个桌上放着让弟子们使用的木刀、木剑等。 木头人靠在右侧墙壁，静静伫立，身上头、四肢、剑柄处缠着六根丝弦。 丝线从它身后中间大约半块砖的大小的通道中传到另一侧房，那里隔着木桌坐着柳师叔。 为了防止作弊，柳师叔不能扭头见弟子是谁，只用丝线控制木头人对阵，以确保每回用的是相同的气。 考核中不许作答，关门即意味着考核开始。 祝福进房，关门时在最后瞬息放慢速度，不自觉去瞅队伍中的方轻轻。 小小的人影。 或因是女子，或因长相标致，又纯粹因熟悉，总之，她在人群中就是格外显眼，像颗贼大的定心丸。 祝福吐出一口气，关上门。 - 方轻轻在等。 等祝福所在的试炼房隐隐的传来一声惨叫，随即，见柳师叔推开房门，急匆匆进入隔壁试炼间。 她笑了：看来祝福有戏。 攻击型和防守型各有侧重，但方轻轻觉得特异型才是最有趣的，变化万千，杀人无形。 祝福很强，毕竟靠他才打赢得徐之赢。 有强项，又为何要以弱项跟人比试？ 他的气缺陷在于限制很多。 林远是阻滞，但他仍然能够运用在实战中，只要延缓木头人的动作并能够自保到扛过考核时间就行。 但祝福不同，他的气，对木头人没用； 想要通过洞口去侵染那边的柳师叔也不行。 他的气需要无声无气凭借外物浸染对方，直接入侵对方的气会被发现并抵抗。 祝福适合“守株待兔”，必须先行规划好一个场所，先让自己的气布满，再请君入瓮！ 现在，柳师叔进了那个瓮。 - 柳海推开房门，率先闻见的是一股血气。 他考核甚少会弄伤弟子，如若轻伤，他亦不会过来查看，只是刚刚明显感觉到有弟子像是直接撞上了木剑，力道不小。 是祝福。 正躺在地上，胸口流出不少鲜红血液。 木剑刺伤了他。 柳海连忙半蹲下去，刚扶他起来，祝福一把抓住他手腕，哭唧唧道：“柳师叔，好疼啊，我是不是要死了……柳师叔，我是我娘的独生子，要是我死了，我娘该怎么办啊？” “祝福……”柳海想说，虽然受了伤，但伤口不深，不会死。 “柳师叔，我还没来得及娶妻生子，考取功名。”祝福双眼茫然的盯着前方，语带沧桑，“柳师叔，我娘四十多岁才把我生下来，没多久我爹就死了，她一个人含辛茹苦把我带大，要是知道我的死讯，肯定会一个人上扶摇来，哭瞎了眼……” “祝福。”柳海想要打断他，又频频被祝福打断。 “柳师叔。”祝福又紧紧抓住他的手掌，“柳师叔，你待我真好，叫我读书识字……你见过我娘吗？她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家，要是知道我出了事，肯定会一路哭瞎着双眼拄着拐杖走上扶摇来，柳师叔，到时候，到时候你要跟我娘说……” 柳海脑海下意识闪过一位白发苍苍衣衫衣衫粗朴的老妇人。 祝福的娘亲以织布为生，为了养育祝福早早患了眼疾，祝福想要考功名就是为了想让他娘过上好日子。若是祝福出了事，这样的老人，一路哭瞎着双眼拄着拐杖走上扶摇…… 突然，柳海察觉自己腰间一痛。 回神时，祝福已不知何时，从他怀中脱去。而用来考核的木头人早已七零八落地倒在地面。 祝福捂住胸口，小心翼翼地问：“柳师叔，我这样算过吗？” 方轻轻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必须真的受伤才能骗柳师叔过来，且在那短暂时间，要利用血的强烈腥味潜藏自己的气不被柳师叔发现，再在关键时刻引他入幻觉。 这是兵行险招，不得不付的代价。 而柳师叔性情温和，对弟子极好……要是换别的长老，祝福还未必有把握，柳师叔他就有把握成功。 问题在于，这样算不算作弊。 柳海之前只知道祝福是特异型，却从不知道他的气竟然能够令他在短瞬之间失去知觉，毫无防备。 点头：“算过。” 考核的根本在于赢过木头人。 祝福更进一步，他赢过木头人身后的操控者。 祝福大喜过望，连忙鞠躬：“谢谢柳师叔。”他如果不是柳师叔关切他，这个计划也不可能成功。 柳海却失神中，背后隐隐一层冷汗。 他少年在扶摇亦算有天资之人，专精剑术，下山后本想除魔卫道，做番事业。但世道艰险，人心难测，不仅魔难除，道亦诡谲。 强并不等同于胜。 杀人之术千防难防。 正义有所掣肘，恶却无所顾忌。 经历诸般事后，他发现自己远不如自己所想那般强大坚定，才回到山上，并发誓不再下山。 可这次，他再次拥有这种接近于恐惧的感觉——刚刚祝福想要杀他便是易如反掌。 祝福捂着胸口兴奋地走出门口，朝着门外拱手拜了一拜，柳海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是方轻轻。 祝福虽聪明，却不会想到破坏规矩。 大约是方轻轻的主意。 她确实聪明。 柳海将木头人重新修整好，回到隔壁间的木桌旁牵着丝线桌下，平复心绪，继续考核。 祝福过了，没多久轮到方轻轻。 她从未有一日间断练习，又按照柳师叔的修行之法做了不少准备，过得顺理成章。 “方轻轻，过！” 从试炼房出来，见还在排队的其他弟子，有人放松，有人紧张。 远处同样的青天白云，人与人的差距是如此之大。天资、家世、喜恶、自身努力、行事准则。 方轻轻知自己最幸运的不在于家世，而是她喜欢修道。 喜欢，便不会畏难，更不会察觉“苦”，恰恰相反，她享受克服“难”的过程。 这次中级考核对她来说，因过于顺利，反而…… 缺了些挑战感。 院内，林远考核通过回来。 “这次能过，多亏大哥私下教导。”林远抱手。 他是私生子，在林家不受待见，唯有大哥林广对他不算偏颇。林广不重血缘，只重能力，只要对林家有用，就会提拔。 这次终于没让大哥失望。 林广没多说什么，见方轻轻从院落门口走过。她的院落在里头，每日都会从这边路过。 她的气每一日都在增多。 今日，象征初级弟子身份的棕褐色腰穗，也变成了中级弟子的淡灰色。 “此女子不可小觑。”林广说，那日在岩雾森林偷袭徐之赢，未曾打过任何招呼，力道时机把控却非常精准。 林远顺着林广方向望去，亦认可。 林广又说：“你不是向来在花红柳叶中打滚，多接近她。” 林远知道大哥的意思，方轻轻是五大家族首富方朝独女，娶了她就等于得到整个方家。 其他家族原都有意。 可方轻轻声名实在……十五岁及笄礼，只因方家宗祠长老说了一句闲话，直接纵马将长老踢得无法下床，而那个爱女如命的方老爷还百般维护。 本去道贺并打算求亲的朱家瞬间偃旗息鼓不再提。 林家历来重规矩，长幼尊卑，不会娶这般目无尊长的女子，但如果林远能够拿下方轻轻—— 林远道：“小弟自当为林家分忧。” 方轻轻回院子里休息会儿去食堂用午膳，心情好，去听听流言蜚语。 进饭堂时隐约察觉到目光。 扭头，徐之赢站在一株柳树遮阴下，白衣负手，长翦落影，目光正遥遥望向她这边。 往前走几步，身后目光未熄，方轻轻再次扭头，撞上徐之赢目光。 徐之赢没有掩饰，对视片刻，这才将目光挪开，转身离去。 方轻轻笑了笑。 难道因为那次被她摸了手，反倒对她多加注意起来。之前读过的艳情戏都这么写。大户人家的清白小姐被摸两下，也总要惦记那个才子或者登徒子的。 唔，徐师兄，有点纯情。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