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住在夫人殿内,很是叨扰,也没好生道谢。” 说话的,是贤王妃的嫂嫂,周枳客气到:“夫人说这话,倒是生分了。您既是贤王妃的嫂嫂,府中又与将军有渊源,也是我们有缘。” 这种宴会,虽谈不上觥筹交错,但说点好听的话,周枳还是会的。 不说其他,就贤王妃自个儿,就觉得和周枳挺聊得来。 所以今日宴会,周枳见陈忻之去男子那边后,便被贤王妃叫过来坐,也就顺水推舟坐在了王妃右手边。 周枳以前不爱出府,不管是周府还是将军府,认识的夫人小姐也不算多,贤王妃的嫂嫂刚巧也是才回京都,故而贤王妃介绍的时候,周枳跟着认识了好些人。 许是上次闹了不愉快,这次平津侯府夫人和别的夫人坐一起,没有坐过来。 没过一会儿,皇后便来了,语气一如以往的随和,“今日就我们这些个女人说说话,也不必拘礼,大家尽管随意点。” 转头看向贤王妃这边,“贤王妃和将军夫人倒是投缘。” 贤王妃语气淡了几分,“正是呢,我瞧着这年轻一辈的夫人中,就这陈夫人性情极合我眼缘。” 陈夫人……周枳第一次被这样冠以夫名,蓦地又想到那晚上的事,如今在皇后面前,顿时心漏了一拍。 刚巧说到她,便掩饰地用手帕挡脸,低下头去,装作羞怯样。 “王妃好似和陈姓夫人都有缘呢。” 底下一个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众人朝那边看过去,有的惊恐,有的疑惑。 周枳自然也跟着看过去,正是刚才和平津侯府坐一起的夫人。 有那感到奇怪的夫人笑问:“孟夫人这话……怎么说?” 原来是孟府,那不就是孟江的母亲? 没等周枳多想,那人便开口说到:“娘娘莫怪,臣妇是嘴快之人,刚听到陈夫人,还以为是八年前呢。” 八年前?周枳更是疑惑,只是余光看到王妃脸色铁青,虽只一瞬间又恢复淡淡笑意,却不达眼底,所以周枳最后到底没问出口。 皇后听罢立即拉下脸来,正色道:“知道自己的毛病,就说话三思,今日是这私会上,若是昨日宫宴,孟府的头也不知够不够皇上砍的。” 那孟府夫人不过是刚才和侯府这边聊了几句,想说点话堵人,讨好一下侯府,没曾想这么严重。 连忙站起身到中间匍匐跪下,“臣妇罪该万死,只一时心直口快,还望娘娘饶命。” “行了!起来吧。” 又看了看周枳,皇后脸色回暖一些,却没再说这话,只捡些无关紧要的说,宴上的气氛顿时沉闷,也无甚趣味。 没过一会,便有宫女来说,外头有各家公子准备赛马,投壶,射靶。 不说其余小姐们如何,就连皇后听后,都让人准备了下去,要去凑凑热闹。 众人拥着去了外头,果然看到草地里很是热闹。 周枳却心不在焉,八年前,陈夫人,不知她们所知的和她所想的是同一人否。 她跟在贤王妃身边,王妃嫂嫂看她脸色不虞,以为是刚才孟夫人将周枳比做陈夫人,心里害怕。 悄声开解到:“将军夫人莫不是还在想宴上,孟夫人的话?陈姓是大成的大姓,不说京城,就是之前我所在的州府,随便拉几人出来,都有姓陈的,也没什么。” 周枳:“多谢夫人宽慰,我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不明白皇后为何动如此大的气,一时困惑。” 不要看贤王妃是带点直爽的性子,她这嫂嫂却是很温柔。 看了眼周边坐着的人,见众人都被场下的公子小姐们吸引去,她低声解释到:“那陈夫人,便是被诛九族的丞相府夫人。” 先帝在世时,陈尧很是受重用,年轻时同太傅之女陆氏结亲,而后又高中进士,佳人配才子,曾是京中羡煞旁人的一双两好。 陆氏更是冠绝京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京中女子间出类拔萃,更是贤惠淑德,柔情温意。 虽性子温和,脾气却很是爽朗,是难得的佳人。 就连出生武将世家的贤王妃,以及当时还是小姐时候的侯府夫人,都和她交好,可见其人品极佳。 后来同丞相结亲后,丞相府后宅更是独有其一人,连个通房都没有,虽然多年来,陆氏只有一独女,丞相却没再纳妾,京中同年的夫人们,都是羡慕不已,但是陆氏常年待人温和,所以众人也只是羡慕。 只可惜,八年前,一朝宫变,丞相站错了队,满门抄斩,不光自己的丈夫,还未及笄的女儿,陈夫人陆氏更是连累母家,太傅陆府全部被杀。 当年的事太过血腥,京城处处人心惶惶。 此后,更是无人敢在众人面前提起陈府。 周枳听后,一阵唏嘘,丞相,陈尧,陆氏,陈府,不过是皇上为了铲除异己而已。 场上一阵一阵的欢呼声传来,她眼前似乎看到一个笑意盈盈的女子,做妇人打扮,向她招手,叫着她的名字,“枳枳。” “陈夫人,陈夫人?” “恩?”周枳回神,见王妃正叫着自己,连忙为刚才的失态道歉。 贤王妃小时也是马背上的女子,本想问周枳会不会骑马,这会儿见到她看着前方失了神,笑道:“怎么,见着将军,连魂都没了?” 周枳不解,问到:“什么?” “喏~小姑娘就是爱害羞!” 周枳顺着王妃的手看过去,刚刚自己看的地方,便是陈忻之的位置。 苍天可鉴,她可没注意到那地方坐着陈忻之。 不过,既然已经遇上了,周枳便和王妃两人道别,朝陈忻之那边过去,她还没忘记,自己还得“照顾”他的病呢。 又是被王妃调笑一番,才放了周枳过去,幸好她早已习惯,也不像这里的女子一般真正的害羞,大多数时候,都是装出来的。 陈忻之叫人抬了木椅放旁边,又推过来一些点心,茶水。 周枳看着眼前的一幕,觉得这人也有几分演戏的天赋,若是私下,想来他也不会如此贴心照料,而且……谁会想到他居然想弑君呢。 场上的公子小姐,东一团西一簇,不是投壶就是吟诗作画,有那赛马的地方,不过大多是男子在玩,毕竟,女孩子都想美美的。 那边有人带回一只兔子,众人又上前去看热闹,离周枳他们座位不远。 冰兰过去看了会儿,回来激动道:“小……夫人,那兔子还挺大,就是可惜了,被一箭射死了,要不然养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的,多可爱。” 周枳听完后,笑了笑,心里却想着兔子肉的嫩滑,好久没吃烤兔肉了,不过眼下又不能让病了的陈忻之去猎,是挺可惜了。 她正想着,那边已经有很多年轻的公子,见着猎物,都想好好展示一番,约着再去猎点东西回来。 猎宴时候,除了第一日皇上组织的猎场,其余时候,想去猎物的人都可以自行去,这里是皇家的园林,山林中野物又多又肥。 周枳正在心里回味兔子肉,眼前却出现几只马蹄。 “下官曾经有幸见过将军的风采,不知今日能否再让我等见识一番。” 周枳循着话音看过去,是个不认识的人,看着身姿,像是军营里出身的。 周枳不好插话,转头看向陈忻之,只见他喝茶的手没停,品完一杯,才慢慢放下,回应到:“今时不同往日。” 这话既是自嘲,又是拒绝。 面前的人更是笑得猖狂,不放过他,“听闻当日将军病着也将胡夷的头颅砍下,击退数百里,今日只是让将军骑骑马,也不是要猎点东西回来,难道将军也不肯?” 陈忻之冷眼看着面前的人,他虽坐得比马背上的人矮,面上冷若冰霜,气势极强,面前的马儿似乎感受到非比寻常的气氛,不安地原地打转,马背上的人拉都拉不住。 “哈哈哈哈说得对!陈将军去,给他们看看!” 皇上不知来了多久,众人听到这声音,才跪倒一片。 许久后,“……臣领命。” 最后皇命难违,陈忻之也是不得已,起身准备去换衣。 不光武王,孟江也跟在皇上后面,眼见着很是得宠,不知在皇上耳边说了什么,皇上虚浮的声音又响起,“对对对,不光男子,我大成王朝的女子也应作典范,就……将军夫人吧。” 周枳猛得抬头,并不是看向皇上那边,而是在人群中找到周青月,果然,见到她一闪而过的讽刺又得意的轻笑。 又转头看向上头,皇上脸色蜡黄,却是兴致高昂,旁边跟着的孟江远远地看着周枳,脸上带着歉意。 不过这歉意真真假假,把周枳恶心到了倒是真的。 没等周枳开口,旁边陈忻之回绝到:“内人不善马背,更不会猎物,皇上找其他人更能做典范。” 皇上带着莫名的笑意撇了眼旁边的孟江,又看了看一旁不做声的武王,不怀好意地问到:“哦~将军夫人怎么说?” 周枳站出来,言行举止挑不出一丝错,“臣妇说不上做典范,也确实不善这些,不过也甘愿同将军一道去。毕竟将军身子不好,若是有意外,也有人照料。” 这话,既能说明陈忻之说的是真的,也表明自己和将军同为一体的决心。实在是上面皇上赵桓和孟江的眼神太过裸&露,让周枳极为不适。 等到两人去换骑装时,陈忻之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我自有办法让你全身而退,他们主要的目的,是我。” 周枳笑道:“我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以为你出了事,我又能好多久。” 陈忻之没说话,露在面具之外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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