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摇摇晃晃,斗笠老翁在舟头撑杆,几息间就将小舟推出好远。 舟内气氛安静,两侧竹帘半垂,将外间大半风景隔绝,使得舟内相对而坐的两人气氛更加微妙。 自那夜懂了他的心思后,这还是云萝第一次与他独处,没了罗吉偶尔响应的声音,云萝的心突突的,好不自在。 对面之人静坐也是气宇轩昂,直白的目光自对面传来,云萝更加不知道该把视线往哪里放,只好低头看向自己鞋面的绣花。 舟与舟之间驶过,摆渡人们响起热络的呼唤。 “徐老,今日生意怎么样?” 竹帘外的影子扶了下斗笠,骄傲地挺了胸腰:“还成!” “行啊,扬州谁人不知徐老的舟行的稳当!” 外面的人恭维,见舟内两侧皆半掩下竹帘,好奇道:“此刻载的谁啊?” 云萝把耳朵提起一侧,正想听听斗笠老翁怎么说,就见另一只舟头玩笑声传来:“我刚刚远远看见了两道靓丽身影,正想将舟靠岸,徐老您就接了上去!” “两人靠的极近,徐老你也接的恰时,两个神仙般的人物都上了你的舟,让我反倒跑了个空。” 云萝闹了个大红脸,两人靠的近是因为她不识水性,第一次上舟摇摇晃晃踩不踏实,多亏褚芒扶她一把,才不至于跌进水里,让湖泊上其它摆渡人误以为二人关系亲近。 “你小子的运气可远不如我年轻时!”斗笠老翁自豪极了。 “是是是!二人亲密无间,想来是新婚夫妇!” ‘夫妇’两字太重,刺的云萝猛一抬头,她急地向着对面之人解释:“公子,我、我可以出去解释的!” 她说着就要起身,又被人轻而易举按坐回去。 她手脚不安,说话语无伦次,急的抓紧身侧衣裙的布料,相比之下对面之人就要冷静许多。 “如今舟上只有我们二人,既然我们二人都不信,让他们动动口舌又有何妨。” 云萝的脸红通了,这意思就是他不会去解释。 “去去去!知道人家是夫妻还那么大声说话,影响我的客人游湖!” 徐老压低了声音嚷着,说罢用手中竹竿抵着对方舟体,将两方双双推远。 小舟一荡,云萝险些又坐不稳,那原本捏在她手臂的手将她往上一提溜。 “可当心呐,夫人。” 他将错就错叫她夫人,云萝更是害羞,躲闪着不愿看他,半晌才低声道:“……你叫错了。” 他出了宫,也起了顽劣心: “自是没错,小皇帝安排了,一家人下扬州在外不称职位,烟织大人特殊,做婢女又太委屈,只能这样了。”他扶着她的腰,凑近她的耳畔诱哄低喃,“夫人……” 自那夜过后,云萝这几日都睡不安生,对于他,她不知道自已是什么心绪,好像,好像是有喜欢的! 此刻他凑在她耳边说话,心跳更快了! “莫非烟织大人觉得做我几日夫人是委屈?”他将她扶坐好,无奈一笑,“那也只好委屈了。” 云萝使气将头扭转开,面具上的蝴蝶就像此刻的她羞的振翅欲飞,褚芒见她的反应,笑的更为欢快。 离了庙堂,在四下无人处,他才愿意这般笑,云萝从未见他如此过,原来他笑起来也能这般好看。 眉梢飞扬舒展,狭长的眼睫因他的笑收敛了锋芒,脸如雕刻,五官分明,薄唇泛着迷人的光泽,云萝快要在他的笑容里迷失,心扑通扑通地闹个不停。 她因他的笑,也就忘了此刻两人的身份,还以为他们在从前,在殷山,在乾陵。 她没忍住将在心里思虑许久的事,问出口来。 “你是算准了扬州之行褚念会跟着一起吗?” 明明上好的心情,因她的话而终止,眼中的光淡了,褚芒恢复平静,再一次提醒:“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云萝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她急的向前倾着身子朝他靠近:“你是为了……为了……!” 她嘴唇翁动,再说不出口,还是他替她补全:“为了那个位置?” 他眼中划过一丝受伤:“为什么每一次你与我在一起,都要提及小皇帝?” 云萝无法顾及他的寒心,她现在满身心都在担忧着褚念,想到云祈出发前对她的眼神,她想要问清楚! “你不会夺那个位子的是吗?”她着急地询问 ,“他当你是兄长,他也亲近你,你也知道仇恨从来与他无关的是吗?” 她说到最后,不知何时已经拉了他的袖口在哀求:“你不会伤害他的对吗?” 她一声又一声的翼求,一口又一口小皇帝的名字,对他是一句又一句的不信任! 眼中的笑意悉数褪尽,只余冰冷,他反手一把握住她扯在衣袖的手,寒声道:“如果我就要杀他。” “那我不会原谅你的!”她猛地抬头,坚定又固执,“烟织,能为陛下死!” 褚芒瞳孔缩如针芒,他用尽毕生力气去握她的手,她也倔强,尽管脸上满是痛苦,绝不呼痛。 “烟织入宫,旁人或多或少都有利用,惟有陛下一人对我真心。”她痛的嘴唇泛白,说出的话却字字坚决,“三岁稚童,他懂什么恩怨,他不该被你们恨着,不该被你们利用!” 最后一句几乎是呐喊出声! 从前的恨与怨,皆在这道呐喊中释放,母亲逝世,幼弟别离,先岐云氏的白眼,宫中的如履薄冰,来盛岐的这些日子,她早分不清自己是谁了,血浓于水,她是云萝,亦是烟织! 她是云烟织,她是云念的姐姐。 心中的怒火从来没有如此汹涌浓烈过,额骨跳动,颈部那处爬满青筋,不知道从哪里抱来的孽种,他此刻恨不能长剑在握,挥之取他首级! 什么小皇帝,什么云祈,在他剑下,皆不得活! “靠岸!” 他目露猩红,忽然朝外吩咐。 云萝顿觉不妙,这般怒气上头不管不顾的模样,当真令人害怕。 “你要做什么?”她慌张问道,惹得他暴怒出口:“靠岸!” 竹帘外的斗笠老翁听着里间争执早停了划舟的竹竿,此刻听客人让靠岸,他唯恐惹怒,奋力往岸边划去,不过一会,小舟震荡,已是靠了岸边。 褚芒率先迈步跨上岸,黑沉着脸往月满楼大步而去,云萝在舟上踩不踏实,摇晃着身子出来,她想赶紧追上,又被人拦住,原来是泛舟的钱还没给,云萝身无分文,又慌着去追人,在身上摸索一把,只有那枚双鱼玉佩还值些钱,她一狠心,就将它暂时当在了这里! 云萝匆赶回月满楼,刚好遇出门的罗吉,他见她一头热汗,也不免发问:“烟织大人这是怎么了?” “陛下、陛下去哪里了?” 罗吉回:“夜里有灯会,太后娘娘与云监正带出去看灯了。” “那长赢、长赢公子呢?”云萝又问。 这次罗吉踯躅了一会儿,方回道:“说来奇怪,公子刚才大步回来,又提了把剑……” 罗吉一说他提了把剑,云萝就不用再继续听了,赶紧快步跑开,她得去找他,或者去找褚念,他们两个伤了任何一个,对她都是莫大痛苦! 女子朝着繁华街道快步跑去,远处亮起盏盏花灯,衬得她的脚步又快又急,月满楼二楼客房轩窗大开,邝御婵心情大好地正对镜描眉,目光一瞥那道跑远的人影,又想起刚才提剑出去的男子,她可从来没见他生过那么大的脾气,脸黑沉如阎罗,手中的剑似只渴血的鬼,周围路过行人无不心惊胆颤。 她用手细细描着眉毛,名贵的螺子黛轻轻一划就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留下浓痕,眉毛有些画歪了,不过她也没有生气,用手擦去那一点多余,血红蔻丹映照眼中放肆的笑:“杀吧,死吧,最好拼的个两败俱伤,用尔等鲜血为我儿褚颐铺就长路!” 邝御婵越笑越开心,她对着镜子比划,她的颐儿三年未见,应该是长高了! 或许也瘦了…… 她变了脸色,招来丫鬟,又去将她一路为他买来的东西重数一遍。 客房另一间,两道身影也伫守在窗前,先前提剑离开的男子,和后面提步追去的女子,他们都看在眼底。 “怎么?你竟还在犹豫吗?”褚婕气的胸脯起伏不停,她恨铁不成钢,“你是不相信我说的吗!” “褚颐已经死在乾陵之下,只有邝御婵还不相信,御赦,这是我们的大好机会啊!”她激动不已,“扬州之行褚长赢打定主意不会让小皇帝活着回去,你伏匿在四周的兵,正是用处啊!” 邝御赦心思已动,想着刚才怒气冲冲的男人和跟出去的女子,询问:“你确定那个祭祀院的祭祀她劝不下来?” “她肯定劝不下来!扬州之行就是冲着小皇帝来的,杀父弑母,褚长赢是恨毒了顺帝一脉!” 褚婕仿佛已经可以望见光明的未来:“等褚长赢将小皇帝一灭口,你便以清除奸佞为由起兵,看天下人再如何反对,到时候再放出褚颐已死的消息,这盛岐不就是你的了!” 见人还有犹豫,她再劝:“你放心,此次出行用的是你的兵,褚长赢的兵早被他赶到荆州了,荆州路远,消息滞后,到时候你稳坐龙椅,便可一网打尽。” 邝御赦似已下定决定,再问:“那依你之见,何时动兵?” “皇家礼佛,闲人退避,法门寺为最佳地点。” 褚婕眼一眯,他这位侄儿对她向来不尊敬,她对他也向来只有狠心。 “一次两次不行,那就三次四次!接二连三,他总有失手,我们,总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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