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寺。 一个大大的庙观，江军衍和寇志万从寺庙外往里走。 画面一转，偌大的庭院里，竟无一人。 萧瑟攀上庭院，叶子落下来，明明是盛夏，但总是有着深秋的落寞。 满地的叶子，好像没人打扫过。盛夏，不出太阳，倒是狂风大作，席卷起地上的落叶。 怪的很。 “施主，能帮贫僧一个忙吗？” 明明身处泰国的寺庙里，但是僧人讲的不是泰语，倒是一口流利的中国话。江军衍只是稍稍迟疑，马上双手合十，恭敬地微微一鞠躬。 见状，僧人把手上的扫帚递到江军衍手上，江军衍接过，拿在手上，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僧人就不见了。 按理来说，这朝天寺最是有名，在国内都有一定的名气。 朝天寺最灵，来寺里祭拜佛祖的人多，香火也最是旺盛。 因此，在这些年来，朝天寺远近闻名后，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有心者都会来拜了拜，求自己，求家人，求平安，求姻缘，求事业。 ……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来的时间不对，连个人影都没有，多的只有一地的落叶和燃尽的香灰，莫名悲壮。 僧人走后，江军衍凝视着落叶，一阵荒凉凝上心头。攥着扫帚的手一紧。 “施主。” 闻声，江军衍慢慢转身，地上的落叶已经扫到了一处，聚在一处，似散在人间的满天星。 僧人莫测高深的，一双干净又纯粹的眼睛看着江军衍，又好似不是在看他。 总是淡淡地一望，望天，望地，不望眼前人。 好久好久，僧人接过江军衍手上的扫帚，把满地的叶子扫进自己拿来的簸箕里，慢慢悠悠又很认真。 僧人：“施主，你我有缘。” “我……”江军衍想说出口的话又停住了。 僧人淡淡说道：“施主，我知道你是来还愿的，你想求之物已然实现了。” “以后的事，无须强求，享受安然自若即可。” 僧人说完话，没有多余的反应，动作依旧，认真地把地上的残叶扫进簸箕里去。 等到残叶扫尽，他总算是笑了，拿着簸箕，自顾自道：“蒲团松上飘了雪，我该去看看了。” “盛夏哪里来的雪？”江军衍一脸狐疑，再抬眼，眼前已经没有那位僧人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就仿佛是一场梦 。 “享受安然自若即可？”他喃喃道，眼睛好似被这香灰蒙住了，犹如禁锢。 “江军衍，拿着。”寇志万拿着香，站在江军衍的后面。 江军衍一扫迷惑的神情，转身接过寇志万递过来的香，拿过香，凝视着。 三炷香已经点燃了，可能是刚燃起，上面还清晰可见“香”上飘着那缕缕清烟。 寇志万：“别愣着了，咱们往前去看看。” 寇志万明显对这次□□寺的求拜充满了期许。 江军衍：“嗯。” 江军衍走在前头，放慢步伐，寇志万三两步就跟上来了。 偌大的庙宇，两个人并排站着，充满敬畏。一人手上三炷香，朝天，朝前。 基本上是同频率的，寇志万和江军衍身体前倾，两人手上分别持着三炷香，随着前倾的身子，香灰掉落，掉在地上。 起身，弯腰，起身，弯腰，再起身，再弯腰…… 香炉鼎里插放着密密麻麻的香，许多也已经燃得差不多了，留下焚香后浓重的寺庙沉香味。 香炉鼎上残香的味道还依稀蔓延着，在江军衍和寇志万一个抬手间，香炉鼎上又多出了六支香，这六支香比香炉鼎上原先插着的香高出一大截。 “我们去前面看看吧。”寇志万抖了抖手上的灰，在一举行云流水般的弯腰起身后，叫上江军衍，直往里头走。 江军衍点了点头，跟了上去，走两步，还时不时抬头望前看，看一看各尊佛像。 越往里走，人渐渐多起来了，人群之间相互交谈，各自讲着各自的语言，从这里每个人的跪拜姿势，看得出来都是心诚之人。 站在一尊大佛像前，江军衍低头看着正前方跪在蒲团上的两个人。看着他们的动作，再转头瞄了眼寇志万。 寇志万一脸认真地观察蒲团上跪着的两个人，他们虔诚又认真。 江军衍和寇志万站在那两人后边，同样普照在前面这尊佛像下。 钟声轻响，人群更多了，寇志万凑近江军衍的耳边，压低声音念叨着什么。 随着寇志万江军衍紧凑着交谈着，眼前蒲团上跪着的两个人完成了他们的求拜。 赶忙着，江军衍拍了拍寇志万的袖子，两个人紧赶慢赶地走到蒲团前。 蒲团上，微微还有褶皱。双膝跪上后，蒲团上的褶皱瞬间被盖住了。 江军衍双手合十，传出心中诉求。他每每稍稍一动，蒲团上旧的褶皱就会消去，同时，又会产生新的褶皱，相依相伴。 远处的钟声飘进来，浑厚有力，打击在庙中的角角落落。 最后的最后，大屏幕上的视频定格住了，定格在蒲团上跪着的两个人脸上。 一时间，场上和观众席上的人都是一脸错愕，慢慢的，他们脸色变了。 聂海手上拿着话筒，一句话都没敢讲。 什么情况？ 原先本不该出现的视频，意外出现在场上，一时间，打乱了聂海的思路，他连接下来的流程都不知道怎么去提了。 他拿着话筒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场下，何铮的胖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脸上划过一抹得意的笑，一副小人的嘴脸，他喃喃道，“好戏还在后头呢，你俩就慢慢等这着吧。” 说着，何铮脸上的笑越发放肆，松垮的脸颊挤着肉。 场上，寇志万和段成宁停在金色阶梯上，没有上去，也没有下来。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住了，随着视频播放，段成宁偷偷瞄了一眼寇志万。 而寇志万从原先的一脸不知所措渐渐的变得僵硬，他的手下滑，攥成拳头。最后，牢牢攥紧西装的衣角。整洁又崭新不染灰的西装一角多了几道褶皱。 怎么会有这段视频的，谁拍的，又是谁放的？ 教育界最忌讳迷信神佛了，尤其在陵南的教育行业。 他不放心地往江军衍的方向望去，试图在人群中看到江军衍的人影。 江军衍看向舞台中央，站在高台之上的寇志万。 两人视线对视上的那刻，场上场下的那群“同事”都看向两人。 在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多多少少都有细微的变化。 □□寺远近闻名，他们都知道□□寺接待远来的求拜者，在那里，来者若为有缘者，将绵延着深厚的情谊。 江军衍和寇志万作为箬海中学校长，怎么这般迷信。 但最怪的，就怪在莫名出现的视频，还有，视频里那焚香炉里那张刻着“新旭高中”的字条。 同时，古怪的还有视频里僧人说的那句——“享受安然自若即可。” 场下的各位教育家届，学术届的风雅之士通过视频里的对话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的芽苗。他们的目光锁定在台下的江军衍和站在高台上，还差几步之遥即能登顶的寇志万，开始自以为是地思忖。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观众席开始议论纷纷，随着大屏幕上的视频循环播放，他们议论的声音大起来了，议论的声音压过视频上的背景音乐。 “这两个人表面看着儒雅的人，背后真的搞这种勾当吗？” “竟然迷信成这样，还去还愿，那之前肯定去过了，把教育大业交给神佛定夺，真的是辱没我们文人的风骨。” “而且，你们看到没有，那字条上边还写着新旭高中，怪不得，怪不得！” “我就说怎么奇了怪了，新旭高中可是重点高中，今年考得那么差。但箬海这一普高，今年那么离谱，上本科的那么多。” “肯定是他们两个给新旭高中下诅咒了。” 坐在前排其中一个穿着白色西装，戴着无框眼镜，看着风雅的先生直接和旁边那位墨绿西装的先生开始高声交谈起来。 说完，穿着整齐的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继续道：“下诅咒？这江校长之前不是还在新旭高中任职过的吗？现在来了箬海当校长，为了箬海的利益，开始背刺前学校吗？” 不仅是这个角落，在场的每个角落都有异样的躁动。 “为人师表，率先倒是败坏风气，可笑，可笑啊！” “这世道可不能如此颠倒啊！一个个求生拜佛的，谁还用认真教学了？” 台下有几个前来参加“居高台”典礼的学者随着视频一遍遍重复播放，开始叫嚣起来。 叫嚣，议论声刺耳得很，寇志万定了定自己站在台阶上的身体，坚韧如松。他往下俯瞰着台下的人，人群中有个人高喊：“寇校，要不先下来吧！” 他的语气轻浮又散漫，寇志万镜片下那双眼睛微眯，一眼就看出了那个高喊的台下人，他嘴角稍稍一抿。 小丑罢了。 妄想居高台的人很多，台下高呼着多半是没有居上高台者。 也是，败在他手下的人，哪能不气愤。 如果这次居高台的人不是他，那台下那些议论者没准都会多那么一个机会，“求神拜佛”事小，这只是他们嫉妒心理的一个突破口，他们自然是希望借此让他下去，好让他们自己再有机会争一争。 寇志万拿稳手上的话筒，尽情地看着底下的交谈，不过是一起去拜佛，他们没有多余的说辞，又奈何不了他。 聂海目视着江军衍，事出紧急，看着台下的声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是继续流程还是暂停。 思考的时间很短暂，段成宁和寇志万停在阶梯中间，不上不下。 聂海慌忙地联系着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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