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不刻苦,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有天赋的人总会被一句简单的“有天赋”掩盖掉背后的努力和刻苦。 她想起了车间电台里,主持人聊起一个古早的话题,“你愿意做一个天才,还是一个平凡人?” 她专注前方的路况,无暇多说,而荆雨疏头闭眼假寐,对这个话题无动于衷。 过了会儿,主持人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做一个天才,只有天才,才能耀眼夺目。 可天才如渺渺金子,藏进浪淘沙海里,容易被埋没。被挖掘时,也只会看它表面的光芒,而忽视了身陷尘土的无尽岁月。 眸光落在刀柄,宋落君轻抚着柄上的划痕,深吸了一口气,平稳的气息触碰裹着电容麦的海绵,“我从不刻苦,只是在努力。” 有个发弹幕地小可爱半开玩笑地吐槽:【是是是,菌落最努力了,大晚上还在忙】 她数着画完的竹身,心里有底后,不慌不忙地唠嗑,“不忙就没钱出去玩了。” 【菌落去哪玩啊】 “世界各地,我想去旅游。” 她不说具体哪里,是因为想去的地方太多太多。之前在国外留学时,有幸在欧洲玩了一圈,被不同国家的人文风景折服。 漫漫旅途中,她用手机记录下曾看过的一切值得回忆的,也萌生了以后多出去走走的想法。 “欧洲旅游有上传vlo,大家进我首页就能看到。没看过的宝贝欢迎来评论分享收藏。” 【没点心:什么时候传的,我怎么不知道】 【抓到一个点心大佬,哈哈哈】 懵逼的榜一大佬遭到了许多弹幕的无情取笑,有人笑得更欢。 不知大佬说的真假,她特意点击了vlo的评论区,热评里果然没有“没点心”的痕迹,按往常,他的犀利评论都会被送上热度前几的显著位置。 她嘴角翘起,耐心回答,“谢谢大老板的SC,昨天上传的,待会看完记得留下你的足迹。” 不知道也不奇怪。她先前活跃在国外平台,偶尔抽出一点时间直播,小有水花,一些随拍随想的视频或者直播混剪经过国人搬运,传到了如今她直播的这个平台,也算出圈了一点。 辗转回国内时,热度有所增长,国内平台一眼挑中了她,签了直播约,哪曾想她如此佛系,还会跑去手工区播。流量一直处于下滑的状态,但论游戏主播时,大家都知道有“菌落”这么一个小人物,一个处久了就会温柔的高冷御姐。 宋落君看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决定结束话题,“好啦,不聊了,要继续刻东西了。” 【菌落好残忍,算了搞学习】 【果然是敬职敬业的手工区主播】 她指尖如蜻蜓点水般,缀在木片边缘,割除多余的部分,留下了优美线条附近的空白。拿起另一把割刀,转了个木片方向,继续细化切割出的大型,熟练地接近闭合的线条。竹子的具体细节,她用了另一把更为细弯、尖锐的,进行修饰和更为真切地勾勒。 夜色渐深,风尘已归,路边只留几盏照明灯。宋落君刻掉竹子里其中两枝,便打算下播。 她伸了个懒腰,也不解久坐的乏累,忙完的疲倦涌上心头,又攀上莞尔的音色,“宝贝们,我们明天见。” 【啊啊啊,菌落错过了一个精彩的SC】 本应该是晚安再见的弹幕区,纷纷都在说那个已经超过时限消失的SC,而SC过时消失后,通常不会再显示赠送的用户和用户写明的内容。 她忍着突如其来的困意,捂住了红唇,直到咽下哈欠,“什么SC?” 贴心小弹幕:【指路没点心大佬】 “好,知道了,那我先下了。再见,再见。” 她摁了下播键,拿起手机,却发现多了几个未接电话,都来自一个她熟悉却久而不联系的人,荆教授。 凌晨,老人家早已睡下,她不好回电,编辑了一条短信,言明自己明天会回电。 她连打了几个哈欠,拿着刀具和木片,碎步迈进隔壁工作间,规整到原来的位置。 她转身去洗手台,撞到了台子,她卷着小腿裤脚,避开那块撞到的皮肉,轻轻挽起,膝盖下多了一片破皮的红肿。她顺着水流,清洗掉手上的碎屑,瞥眼拿起绢巾弄湿,蹦向客厅的懒人沙发瘫坐。 她擦试着那一片疼的地方,觉得疗伤不到位,向右倒,手臂垂落,摸着了沙发下的小医疗箱,抽出了棉签包和酒精,往上涂抹,略微的疼感与乏困对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扔掉棉签,她想起那个SC,打开社交软件,从直播群里打开和“没点心”的聊天界面。 距离上次的聊天也有了一个月之久,说来,她与这位大老板的关系,有种说不上的奇怪。自她在国外直播时就关注到了这位ID名为“没点心”的人。 他经常默默打小礼物,后来有了SC功能,才开始有了互动。 为了维持有效互动,直播平台建议她建立粉丝群进行管理。于是她创建了一个群,“没点心”大佬也在其中。私下二人的联系仅限于网友聊天,聊网上兴起的话题,分享抹去真实信息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牵扯任何隐私。 她琢磨着如何开头,敲敲打打,有了一句话又删减,反复纠结后,酒精挥发,发出了这么一条。 【大老板,抱歉啊。 没看到你今天发的最后一个SC, 想问一下写了什么】 按照平常的直播时间,大老板都会如期出现,她笃定“没点心”从不会这么早睡。等待的时间里,她拿起电视遥控器,看了一部大自然纪录片。 纪录片开头放在了水族馆,洁白如雪的鲸鱼在饲养员的带领下,冒头冲出水面,激起水花,划出一道绝美的抛物线,再跃进水中。镜头即刻切到浩大的演出最后,白鲸与观众亲密接触,中途发出微弱的声响,被饲养员安抚。 【最近忙,私发给你如何?】 她猜着是不是那条SC的内容,对方又发来一条,她便知晓,不再多打。 【喜欢之前,浅尝辄止。 爱上往后,无法自拔。】 不同往日的“直男式”评论,“没点心”一句概括了她的vlo。 她当时的配文是,欧洲之旅:寻找藏在平凡生活的喜欢与爱。 游玩欧洲以前,她喜欢不上那里,尝试过一点点走出舒适圈,却困于学业奔波。放松后,她跟人一块畅快地玩,逐渐被有烟火气息的平凡感染,她不再讨厌那里,甚至有点依赖,并且潜移默化被那里的人们影响,成了现在这幅性子。 菌落:【大老板还挺懂人】 没点心:【我也去过欧洲】 菌落:【去玩吗】 对方显然犹豫了一会,屏幕上方处于“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 【去见一个受伤的朋友,看他过得很开心】 宋落君想问后来,觉得太过于冒犯,发了条祝福。 【那祝您朋友未来也一直平安顺遂】 没点心:【好,晚安】 简单明了结束聊天。 液晶电视停在波浪之下,鲸鱼遨游大海的画面,她关掉了播放到四分之一的纪录片,困意压过不痛不痒站上心头,袭入脑海。 - 梦里,她回到了坐船出游的时候。 船开往一个小岛,风卷起水色波浪,与湛蓝的天空融为一体。因船内闷热,她跑到甲板上吹风,牛仔裤上别着的丝巾飘摇。 一时晃荡,船只不稳。嚼着的面包片顿时咽在口腔里。宋落君将兜里的纸巾拿出,摊在手心里,接纳吃了一半的面包片。紧接着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很。 荆雨疏找到房间没有人在,便来甲板转转。看到清瘦的背影,低着头撑在船沿上。大步向前,查看她的情况,面部苍白,唇一直抿着,看不见唇色。 她手扶着船沿,吃力地蹲下,皮筋崩开,低马尾的发型松散,声音低弱,“荆雨疏,我想吐。” 他掏出塑料袋,抖落让空气充盈其中,蹲在她身边,勾着袋带,递到她面前,“给。” 头发遮盖掉了她的神情,她推了推荆雨疏的肘部,荆雨疏好笑地别开头,“我不看。” 那股暂时压下去的感觉再次袭来,她手放在荆雨疏的脖子侧,确认他真的没有偷看。直到呕吐物的臭味溢出袋子,她吐不出东西时,他才乖乖转过头,拿走袋子,打上结,丢进垃圾桶。 她跑去洗脸后,重回甲板,风浪依旧。 还是刚才那个地方,荆雨疏身体前倾靠在船沿上,双手环在胸前。 她静静地走到他身边,但头上的沙滩帽没扣紧,飞了起来,她伸手想要抓住,奈何飘得太高,扑了个空,手里剩了个悄无声息的空气。帽子最终脱离掌控之外,跌落海水中。 “我的帽子。” “没事,我的给你。”荆雨疏轻柔地安抚着,眸底灼热,连带着指尖也有着舒服的温度,理了理她那吹乱的长发,摘下他的画家帽,扣在她的脑袋上。 他甩了甩头发,呆毛固执地不肯低头,他又揉了揉那根呆毛,抬眼,一顶沙滩帽浮出水面。波浪翻覆,也漂浮在那里。 “宋落君,你的帽子。” 荆雨疏指了方向,宋落君跟着往那里看。 雪白给金光闪闪的海面添了几分色彩。几头鲸鱼浮出海面,嬉戏打闹,那顶帽子成为一个玩具,徘徊在它们之间。有只体积较小的白鲸,飞跃出水,惊起浪花,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弧线中央,它背上托着的沙滩帽暂时替代了烈阳的位置,成了一个小型月亮。 沙滩帽进入她眸间,有了一抹亮色,她欣喜地笑道:“是白鲸啊,荆雨……” 那刻,广播响起,通知游客进入船舱,盖住了后来的声音。 他也忽略了后来,只是侧头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张笑得灿烂的脸蛋。他在那漂亮的眼睛里,看到美景。阳光下的白鲸和帽子像星星盛满她的眸底。 是白鲸啊,鲸鱼。 - 甜蜜的梦醒。 荆雨疏坐起,把床头灯调成白光档,勾起的唇角,被手机消息扰平。他烦躁地挠了挠睡乱的头发。 荆氏破产,他自顾不暇。而荆家那几个小辈仍不罢休,又被人暗暗整顿一次后,火烧眉毛,最近打起了不管事的荆老爷子的主意,他得抽出时间去看看荆老爷子。偏偏他和老爷子现在关系僵着,荆老爷子也越活越回去,跟个小孩一样,闹脾气。 荆雨疏得回去瞧瞧,确定荆老爷子的那些财产还在他自己手里。 他给荆老爷子发了信息,以免被当成不速之客。 后来还是被当成了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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