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雅那凄厉的哭喊声,听得阿娇头疼,索性将一条细丝巾往耳朵里塞,因为塞的动作十分笨拙,所以塞了一次又一次…… 似是故意。 刘荣不为所动,任由阿娇闹腾,自己则是神色安然,坐在马车内。 气得阿娇直接将帕子扔了,直勾勾地盯着他。 此刻,他的华服虽破损不堪,些许头发零零散散垂于额头前,却仍难掩其儒雅的气质。 阿娇嘲讽:“放弃皇位都那么风轻云淡,怎么不去成仙呢?” 刘荣闻言,闭上眼睛,嘴角平和的有些过分。 她见嘲讽无用,便咳嗽,用力地咳,假装不舒服。 这时刘荣俊朗的眉毛终于蹙起,似叹气,不得已说:“娇娇儿,把外面的事情解决了,别耽误进京的时辰。” 她何曾这样讨好过一人! 阿娇怒道:“荣哥哥,这是要故意疏远娇娇儿了。” 他突然睁开冷然的眼睛,坚定地回应:“是!” 他这是她拒人千里之外吗? 阿娇仿佛穿越时光,看见了初次见面的刘荣。 是的,表哥他喜欢闲云野鹤,自由自在的生活。皇宫里的富贵荣华,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明白这点的阿娇,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只好下马车,走向关远(呼延澹)。 对关远说:“闹够了吗?” 关远(呼延澹)说:“闹够了。” 阿娇脸色依旧平静,“闹够了,就给本郡主赶马去。” 关远迟迟不肯离去。 阿娇问:“怎么了?我已经和刘荣把话说清楚了,用不着你继续拖延时间了。” 关远惊讶:“郡主,你怎么知道我内心的想法啊?” “因为你是魏冲的徒弟,所以我信你,虽然你方才是真的想杀刘雅。” 陈须闻言,浑身一震。 他身为皇亲国戚,怎会不知刘雅是谁呢? “出逃的公主”这件事,在长安城的酒肆里,茶馆里,大街小巷,市井街坊里,像无孔不入的风一样乱窜。 阿娇耳边响起长枪落地的声音,闻声而去,只见大哥脸上阴云密布。 刘雅自知身份被揭穿,回到长安免不了一死,便想跳河而亡。 可那滚滚的河水,波涛汹涌,似要将人活吞了去,河水声也响的可怕,刘雅半只抬出去的脚犹豫了。 她怕死。 转头看向阿娇,想从这个年仅九岁的孩子眼中找出一丝怜惜。 她失算了。 阿娇眼里没有怜惜只有冰冷。 没办法,刘雅只好跪在关远(呼延澹)面前,低声抽泣:“我怀了你大哥的孩子,你可忍心看嫂嫂去死吗?” 关远闻言,没有惊讶。 因为匈奴有一项可耻的传统:只要家里的顶梁柱死后,他的继阏氏可嫁其弟,嫁其弟,嫁其孙…… 这也是阿娇为什么讨厌匈奴人的原因之一。 这种行为简直与禽兽别无二致。 关远(呼延澹)并没有因为刘雅的一面之词失去判断。 “郡主,劳烦您暂时留她一命,前方不远处便是晗县。” 阿娇懂关远(呼延澹)的意思,无非请一个医生看看有无喜脉。 这时的陈须像是老了几十岁,他千里迢迢来到梁国,救她,没成想对方是他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 到达晗县。 医生说,是喜脉,好生照顾。 关远闻言,单膝跪地向她求恩典。 她答应了。 而陈须不愿意看见刘雅,先行一步回长安了。 他们回到长安的第一天,刘彻便把梁王谋反的证据交给皇帝,皇帝拿到证据后,似下了决心,当晚便和窦太后大吵一架。 吵架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长安,无论是皇亲贵族还是贩夫走卒,他们在猜测,吵了什么? 只有阿娇知道他们吵了什么! 无非就是: 皇帝坚持废太子,立刘彻为储君。 太后坚持废太子,立梁王为储君。 太子一党也十分清楚,刘荣已经被皇室抛弃,此时都不敢反对。 只有徐正反对并连夜带领几个小官朝馆陶长公主府走去。 馆陶长公主人又不傻,哪能不知道墙倒众人推,谁帮谁傻的道理呢? 此刻闭门不见徐正,紧随皇帝的心思,和王娡商量儿女们的婚事才是王道。 ……………… 是日。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阿娇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打算赖床,闭门谢客。 秀旦儿温柔笑道:“您还是起来吧,迟早要面对的事,要是等郡主的娘来催,我们院里的丫头,免不了一顿数落。” 阿娇懒懒地回应。 “你还怕数落吗?” “自然不怕”,秀旦儿边说边从柜子里拿出一套粉色流云曲裾,送到她面前,问她:“瞅瞅,喜欢吗?” 阿娇别过身子闹脾气:“不喜欢。” 知她闹脾气,秀旦儿也没说什么,又从柜子里翻出一套茶黄曲裾。 这套曲裾颜色明艳可爱,郡主只要瞧一眼,定会喜欢。 果然,阿娇仅看一眼,便乖乖穿上,任由秀旦儿摆弄。 没过一会儿,一个调皮可爱的女孩出现在铜镜中。 阿娇细细端详,很是满意,直叹秀旦儿手艺超群,赏了一百刀币。 秀旦儿不想要。 可郡主一本正经地说,你和关远见面,总得收拾收拾,打扮打扮一番才好,这小子成天念叨公主府的工钱给少了。 这下秀旦儿不收也得收了。 阿娇见天色还早,提及照顾院子内的花草,金潘儿闻言,大惊失色,不由得脱口而出。 “昨日里您已经弄死一朵牡丹啦。” 话音刚落,阿娇已经折了一支水仙,金潘儿见之,敢怒不敢言,跟在阿娇身后,脸一阵儿愁绪。 不久,外院便传来秀旦儿教训人的声音:“好你个关远(呼延澹),竟敢在郡主面前哭穷。” 啊—— 别打了,你简直比匈奴女子还凶,我怎么会喜欢你呢? 闻言,秀旦儿更生气了,顾不得郡主在里面听闲话,抽起东角一根桃花枝便往关远(呼延澹)身上招呼。 恰逢馆陶长公主携丫鬟俾子们到访,只能说两人太不走运,嘻笑打闹被抓了个现行。 繁春见之,呵斥:“成何体统!” 馆陶没有说话,径直走进女儿的院落,就看见女儿调皮,身后散落一地鲜花,身为娘,看见女儿如此模样,脸上总会不自觉流露出慈祥的笑容。 繁春见主子进去了,便领着秀旦儿和关远,也走进了内院。 阿娇正好折掉最后一朵水仙,不忍将它丢弃,便把它送给繁春。 笑意吟吟道:“我的院子有什么体统不体统的,繁春姑姑你说是吧。” 繁春吓了一跳,向馆陶求救。 馆陶神色一冷,繁春立刻明白意思,接过阿娇的水仙花,赔笑道:“您就是体统。” 阿娇满意一笑,便向馆陶福了福身体:“女儿,见过阿娘。” 馆陶很满意女儿的变化,来之前,还以为要多废一番口舌,现在看女儿的状态很好,便不用多说,直奔主题吧。 “随我去见王娡吧!” 阿娇低着头,让人看不见表情,没过多久,柔柔一言,便让馆陶称赞:“我的女儿长大了啊。” ……………… 王娡早就在玄武门等待,生怕礼数不周,怠慢了馆陶与阿娇,忙问春桃:“我可端庄不失规矩啊!” 春桃与其他宫娥抿嘴笑了笑:“娘娘,您且安心。” 坐肩舆(由人抬着的椅子)的栗姬看到王娡春风得意的模样,不由得攥紧拳头,怒上眉梢。 不由得出言讽刺:“呦呦呦,这是谁啊!” 言毕,栗姬冲下肩舆,手掌往王娡脸上招呼。 王娡提前预判栗姬要打人,抬手便握住对方的手臂,笑道:“栗姬,别再肆意妄为了,小心失了陛下与你的最后一丝情分。” 栗姬漂亮的脸蛋一会儿青,一会儿紫,没过多久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流出清泪,她无法想象王娡这条狗居然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了。 此刻,她恨极了皇帝。 馆陶大老远看见这一幕,心里爽快无比,这个蠢女人把好好一张牌打得稀巴烂,如今被王娡瞧不起,也是活该。 栗姬看见馆陶来了,立马甩掉王娡的钳制,向馆陶赔笑:“亲家啊,现在可否去朝霞殿一叙啊?” 馆陶懒得正眼瞧栗姬,径直越过,握住王娡的手,亲切说道:“走吧,听说汉阳宫的梅花开得极好。” 阿娇跟随其后,越过栗姬。 栗姬不甘心,拉住阿娇的手,哭诉道:“你帮帮荣儿。” 阿娇冷笑:“晚了。” 闻言,栗姬双腿发软,顾不得往日娇媚的形象,此刻不顾不顾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地流泪。 阿娇听到哭声,像是看到了今后的自己。 说来可笑,栗姬至少得到过皇帝舅舅的爱,而她呢,重生前与刘彻做夫妻二十余载,不仅从未得到过爱,还算计得体无完肤。 那长门幽禁的十七年,她日日坐在宫墙边,偷听过路的宫娥们闲谈皇家趣事。 记得最清楚的三句话是: 陛下是真的爱卫皇后啊。 卫青身亡,卫皇后失宠了。 陛下是真的爱李夫人啊。 很快,她的思绪被一声姐姐打断。 是谁在唤她? 原来是刘彻在唤她。 他的这声姐姐喊得极为低沉,自卑,又透着丝丝喜悦。 阿娇听出来了,决定放低姿态,向前握住刘彻的小手。 许是感受到温暖,刘彻的自卑在这一刻全部消失,旋即握住阿娇的手,似宣示主权般笑道:“姐姐的手和彻儿的手一样大。” 阿娇闻言,波澜不惊,她之所以如此温柔以待,不过是为了在年纪尚小的刘彻面前留下好印象,将来好商量着出宫。 馆陶,王娡见到儿女们相处融洽,不由得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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