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姬是个美人,她就那么轻轻一蹙眉,柔柔一撒娇,便把舅舅的心牵走了,就像牵走一头乖巧的小狼狗,扔根骨头摸摸头,就能让它往东绝不往西,听话又叫人舒服。 汉宫之上,天空很明朗,彩云更是一朵压一朵嬉闹着,推搡着,无疑今天的天气值得人们欢呼雀跃,可人间的愁却不是一朵两朵云能疏解的。 这不,栗姬气得生病啦! 究其生病的原因,是馆陶这个女人不仅送美人给皇帝,而且她的女儿,死里逃生,从睢阳平安回来啦。 咳咳——宫娥将小铜盆递在栗美人颌下,供其呕吐,可吐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 “娘娘吃药了!”宫娥提醒道。 “吃什么吃,倒不如让我死了才好。” 她直闹脾气不肯吃药,宫娥们把这个消息自小门递进朝堂,舅舅只看一眼便早早下朝,亲自赶往朝霞殿喂药。 旁的宫娥看着羡慕。 栗姬娘娘自年少时,嫁给太子刘启,就一直备受宠爱。就连薄太后的侄女薄杏至死都没从她手里分得半分宠爱。 很长一段时间,整个汉宫的女人们都认为,栗姬可以做到隆宠不衰。 就连前世的阿娇也那么认为! 而今的阿娇对月品果酒,思绪不佳。 秀旦儿进来提醒她:“郡主,明天就是汉宫夜宴了,早点休息为好。” “嗯啦,小唠叨鬼。”阿娇尽量用五岁的语气说话。 秀旦儿面露微笑,一边推搡她上床一边说:“郡主,早点休息。” 言毕,秀旦儿默默退下。 阿娇很恼怒,秀旦儿这样沉稳的心性也不知跟谁学的,明明才八九岁是个孩子的模样。 慢慢地,入夜渐微凉,月亮高空挂,偶尔有几抹流星拖着尾巴坠落在绵延不断的青山中,山中灯火点点,袅袅炊烟向上渐渐没了影。 次日它如白马过驹,很快夜晚降临。 彼时,汉宫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夜宴。 各位大臣的夫人们早早到达现场,都在小声说话,她们口中总出现一个封号:东海郡怀英郡主。 有从小地方擢升到皇城的官员,他们的夫人不曾听说这位郡主,忙不迭问:“怀英郡主是谁?” 那些自诩高贵的夫人们,也非常乐意替这些乡巴佬排疑解难。 “小地方来的吧,且听我细说。这怀英郡主来头不小,其生母是当今陛下的姐姐,也是大汉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大长公主。四年前,陛下能继位大统,多亏这位长公主不遗余力与陛下同心协力将梁王的皇帝梦撕碎。现今,窦太后一族势力盘根错节,扎根朝堂,对天下“不知是福还是祸。但对这位郡主来说,绝对是福气。” 这番话听完,无论是说者还是听者都倒吸一口气,纷纷想一睹怀英郡主风采。 “听闻,怀英郡主已到出嫁的年龄!”身穿宝蓝色曲裾的王夫人口丢惊雷。 倒是有一个夫人知晓皇家事,立刻出声:“切莫胡说,怀英郡主今年五岁,还是个孩子呢。” 各位夫人不免失落,自己的儿子没这福气啊,但孙子有,等这次夜宴后,一定要教导自家孙子建功立业,把这等风流人物迎进家门,岂不比赐异姓王还要光耀门楣呢? 女人们话题中的主人公——陈阿娇,此时正被宫娥们迎着,自东门而来。 随行守卫魏冲因为没有考取武官证,身份信息具不祥,打玄武门那儿经过就被便禁了足。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穿过汉宫长廊,身后序齿排班跟着乌泱泱一群宫娥,四周更是静的可怕。 虽时有秋花扑鼻,但仍旧感到恐惧。 前方红烛由大到小排到尽头,在阿娇眼中,逐渐变成芝麻大小的亮点,远远看去,像极了通往彼岸的路。 这终究是避无可避的路,咬着牙也得走下去,阿娇心想。 很快,她们乌泱泱一行人抵达汉宫夜宴的主场,门黄依照惯例打开大门。随着咯吱一声响,所有人的目光伴着微黄烛光齐聚在她身上,无法移开。 在座各位无不惊讶,这雍容华贵,举世无双的气度竟出自一个五岁的孩童! 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啊。 这种宴会阿娇前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遍,现下才能如此面色安然,步履沉稳,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正门而入,毫无行差踏错走过了百米长的红毯,来到最爱的外祖母身边。 跪坐在最上头的是窦太后,已有五十年光景的脸,似乎看不到岁月的痕迹。外祖父刘恒对外祖母向来珍重,所以无情岁月也有了温柔。 窦太后看见五岁的阿娇,目光越发凝聚,盯着阿娇圆乎乎的脸,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良久,窦太后红了眼眶,她想起了阿娇像谁啦,像极了年轻时候的汉文帝。 回想她这波澜起伏的一生,窦太后都不曾有半分后悔,甚至觉得太幸运了。 她原本是赵国清河县观津人,祖上世代农耕,父母是地地道道的老实庄稼人。 有一年,因为粮食产量不达标得罪地方乡绅,所以家破人亡。 只有十一二岁的她不得已与两个弟弟流落异乡,沿街乞讨混饭吃。哪知命运多舛,在一次乞讨中,她与年幼的弟弟们失散啦。 接着,她为生存下去,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陆陆续续几年也积攒出几两钱,日子过得倒也顺遂。 后来,听闻汉宫聘任宫娥,她抱着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决心,把钱交给宫里的一位小宦官,由此获得了进宫的机会。 还没侍候新皇帝几天,吕后以“宫里不宜养那么多宫娥”为借口,把她们打发到各路诸侯国当小妾。 一个弱女子背井离乡,打拼多年,选择去往藩王国前途未知,还不如一心一意重归故里,去寻失踪弟弟们的消息。于是,在出发前,她找到分配宫娥名单的太监,说一定要把她分给赵国的君王。 那时,这位太监满口答应,可是,当正式出发的那天,她却被发配到穷乡僻壤的代国,正觉人生无望伤心欲绝时,她遇见了刘恒。 初见汉文帝刘恒,对方身穿一身蟒色袍服,包裹着高大挺拔的身体,阔步向她走来,是那么端方有礼,从上到下到整个人,给人一种蓬勃向上的感觉。 仅一眼,她就爱慕上这个代国君王。 于窦太后而言,她的丈夫刘恒是特别的存在,是要揉进骨血并放心尖上的男人。 而那底下站着的小小孩,她钟灵毓秀,朝气蓬勃,讨人喜欢,像极了已经过世的丈夫,如果丈夫还在世,也一定会喜欢阿娇这个外孙女的。 外孙女今天的行头颇为隆重,不仅身穿粉色曲裾,还梳着灵巧的单螺髻,髻间点缀青鸾梳蓖,好似神鸟驻足,给人活灵活现之感,更别提那根细细飘带缠绕发髻两圈垂于身后,只要迈起步子,不管脚下是否生风,这根红飘带都能稳稳垂着,只因末尾镶嵌一对精致的小铃铛。 窦太后再次深深地看一眼阿娇,不由得开怀大笑,这一刻,她决定要给阿娇无上的尊荣。 坐在主位的刘启甚是高兴,他的母亲近日咳嗽总不见好,太医也束手无措,只言一句心境不佳。 俗话说,心情好百病除,母亲高兴他也不用日夜担忧了。 “快凑近些!”窦太后的声音很轻又很有精气神,又问她“你应是第一次见到本宫吧。” 阿娇用力点点头,与方才从容走进来时略有不同,此刻尽显娇憨可爱,像极了一朵春天里的小雏菊。 这一番可爱姿态落在旁的人眼里,堪比暖春里晶莹剔透的杏花,堪比杏花它的五片花瓣儿不再含羞,而是极力往四周伸展,好让其根根似豆芽儿的花芯露出,极有趣。 窦太后也是如此感受,便毫不吝啬夸赞阿娇是个漂亮的瓷娃娃,又向其招手示意,快些过来,来到外祖母身边,外祖母想抱抱你。 阿娇很听话,登上高台,绕过满是鸡鸭鱼肉,蔬果瓜菜的案几,拥入外祖母怀中,甜甜腻腻地喊:“外祖母。” “哦,我的小乖乖,怎么啦,唤外祖母做甚?是有什么想要的珍宝玩意?” 阿娇摇摇头,用力蹭了蹭窦太后的衣服,又嗅了嗅味道,露出天真活泼的笑容,随后言道:“外祖母的怀抱香香的,阿娇想永远小小的一只,躺在您的怀抱里,永远不出去。” “好呢,乖乖儿,在外祖母这里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万一舅舅不许呢?” “你舅舅不敢!” 皇帝假装责怪阿娇淘气,转头对馆陶长公主说道:“姐姐你看母亲很喜欢阿娇,这几天就放宫里头吧。” 馆陶喜形于色,满口答应,她知道母亲“窦太后”定然会喜欢这样的阿娇,只是她也没想到竟会如此喜爱。 窦太后忙不迭地吩咐宫娥把未央宫最好的内室打理出来,好让阿娇入住的舒服。 阿娇这时从窦太后怀里钻出,撒娇道:“外祖母,能不能让秀旦儿进宫陪我,还有还有,二舅舅送了娇娇一个守卫,名叫魏冲,娇娇儿也很喜欢,能不能……” 窦太后满口答应,不带一丝犹豫,这可把案几下的刘荣羡慕坏了。 平日里,祖母对他多严肃,板正,与他相处时除了讲解道德经之外,便是嘱咐他好好学习君子六艺,很少有如此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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