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两人便觉得不对。殷双箐在三生镜中倒映出的，没有任何前世的信息。 一个魂魄就算残缺，也会被搜索出前世的记忆碎片。而她的却是一片空白。只能当，这是第一世。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诞生的灵魂，天地间的能量总是守恒的。 在成为这个灵魂之前，殷双箐一定是别的什么。或是神灵，或是妖魔，或是魔兽。不会了无痕迹。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看到的场景一切都很熟悉。” 殷双箐回想着那殿中的布置，还有一男一女身上的气息，强烈的既视感让她无法忽视。 “现在看来，你的残魂一定是在那里了。”孟雨霖说。 而且应该也出于某种目的，也在急迫地寻找殷双箐的这一半灵魂。 不过目前的状况，大概是超过了对面的预料，才会间隔这么久没有再骚扰殷双箐。 只是这种短暂的和平肯定不会长久，今天被殷双箐反向追踪的事情，迟早会被发觉，到时候狗急跳墙也不是不可能。 短时间内不宜进行二次追踪，殷双箐也知道不能心浮气躁，于是休息了一日，她再次链接上了黑色掌印。 这次看到的又是不同的场景，一尊女神仙的雕塑被供奉在庙宇之中，裙裾华丽，低垂的眉眼温柔慈和，那面容与她似乎有几分相似。 供桌上的牌位上写着：敬供巫山神女…… 殷双箐想起来秘境之灵说过的话，没想到居然这会就在对方的记忆中看到了这么个关键的人物。 这位瑶姬，该不会也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吧。 这个安静地画面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就变成了个破败棚屋，角落里蜷缩着个男孩，衣不蔽体，惨白的小脸上还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晕，看样子是在发高烧。 他嘴里还在说着零碎的词语，断断续续的，声音微弱。 殷双箐依稀辨认出，他应该是想要喝水。可她现在只是一抹意识，并不能提供什么帮助。 很快有人从门外走进来，是另一个身形瘦小的孩子，手里端着个破碗，里面有半碗褐色的汤汁。 “双双哥，我讨到了药，你快喝了。”他小心地将碗边凑到人嘴边，看着药液灌入口中。 然后他又用那破碗，接了点雨水喂着人喝下。 眼看着发烧的男孩脸色好了点，那个瘦弱的孩子蜷缩起来，挨着男孩躺下。 画面一转，殷双箐看见了一片乱葬岗，还有未掩埋的尸体暴露在空气中，已经开始腐坏。 前面的无名坟前跪着个人，看眉眼，依稀还带着少年气，分明是之前屋棚中的小男孩。只是这副样貌，跟殷双箐小时候长得也太像了点。 少年沉默着没有眼泪，跪了好一会，才起身跌跌撞撞地不知往什么地方走去了。 单薄的身影像是乱世中的浮萍，飘摇无依。 殷双箐眼前短暂了黑暗中，这次没有再看到画面，取而代之的是声音。 “历经这些，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既然都要作为祭品，为何不做有私欲的祭品，我能给你你想要的，我们合作，不是很好吗？” “好。” 很久过去，黑暗中才传来了一声回答。 感受到精神差不多到极限了，殷双箐及时收回了探查的意识。 那个男孩有着和自己极为相似的样貌，那些画面，恐怕都是他真实经历过的事情。 孟雨霖依旧守着她，见人醒来，便坐得远了些。 殷双箐摇了摇有些了晕眩的脑袋，说：“医部这几日你不管吗？” “有人帮忙，不必担心。” 料到了这段时间有的忙，医部那边他已经安排了人手，反正孟婆汤，他在与不在都没关系，有配方就能熬制。 听到殷双箐的描述，孟雨霖大概有了个判断。那个记忆里与她长得相似的面孔，应该就是她的另一半灵魂。 但很不巧的是，那一半魂魄大约已经堕入了恶之道。 “难怪他上次要叫我妹妹……”殷双箐若有所思。 虽然看见很多画面，但她并没有追溯到这一半灵魂的本源，只能模糊感觉到他在附近。 “他还会来找你的。”孟雨霖说：“既然找不到他的本源，那就趁他来的时候拦下来不就行了。” “把你秘境拿到的玉简给我看看。” 殷双箐没有半分犹豫，马上拿了出来。 “这么信我？”孟雨霖挑了挑眉，笑了。 也就这小姑娘能把宝贝随随便便交到别人手中，残魂境多少年没有出世了，里面的东西当然有价难求。 “哦，那你会拿走吗？” 殷双箐单手托腮，眼中闪出一抹狡黠，像个小狐狸，笑吟吟地看着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师父。 孟雨霖点了点她的额头：“当然不会。” 既然已经预料到了对方的行动，那他们便不会坐以待毙。 只有殷双箐的灵魂比对面更强，才不会受制于人。秘境掉落的玉简是最适合她的修炼法门。 “我现在还蛮好奇你接受的试炼到底是什么。”孟雨霖浏览了下玉简，顺口问道。 殷双箐还没有跟别人说过碰到秘境之灵的事情，于是隐瞒了关于九诏那部分的美容说了。 “原来是这样，秘境有灵，倒不算什么太稀奇的事情……你脸怎么红了。” 殷双箐一想到幻境中戴着眼镜的九诏，就有些别扭，没想到隔了一段时间还会这样。 而且在离开的时候，他还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宿命，什么又是宿命呢？ “是和九诏有关的秘境吧。”孟雨霖心有七窍，见她这副模样大概也能猜出一二了。 即便不知道具体的内容，也能知道与谁有关。 “没有，没有关系。”殷双箐睁眼说瞎话。 孟雨霖笑了笑，不再去纠缠这个话题，而是转而聊起修炼的细节。 被转移了注意力，殷双箐很快从刚刚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随着灵魂力量的增强，她的五感也渐渐苏醒，宛如活人一般。 吸收吐纳，地府的轮回之力似乎成了她最好的补品。 “嗯？” 转轮殿的主位上，男人睁开了猩红的眼睛，刚刚那个方向似乎传来很强的灵魂波动。能被他放在眼里的，除了秦广王也就九诏了。 “最近有看到九诏出入阎罗殿吗？”他问道 “没有，据说又闭关了。” 薛礼点点头，没有再深究，那个方向确实是九诏的空间。看来是闭关期间又取得了什么突破。 身上的伤口也传来阵阵刺痛，他心头的烦躁愈盛。那件东西一天不回来，他就会逐渐虚弱下去，保不准哪一天就会被发现。 “你怎么了。” 阴恻恻的声音自深处响起，听到这句，薛礼脸上的怒气凝滞了，眼中的红色也褪去，半晌之后脸上已经换成了恭敬的神色，还夹杂一些恐惧。 “没什么，殿中丢了件东西，正在吩咐他们去找。” “你受伤了。” 戴着兜帽的人影缓缓走出来，递过来一个玉瓶。 “尽快恢复，不要耽误主人的事情。”他好像对薛礼的搪塞并不关心。 “还有，渊狱那边被封闭了，你居然还在这里待着，你这样很容易失去主人的信任。” 薛礼头上渗出了冷汗：“我……并不知情，一定会查明白给主上一个交代！” “蠢货。” 丢下一句毫不留情的斥责，兜帽人就消失了。 薛礼咬牙，眼中重新变得通红，却不敢说一个反驳的字，等到殿中属于那人的气息全部消失，他的脸色平静下来，甚至露出了个扭曲的笑容。 “成事之后，你们这些鬼魅就留下来成为通道的粮食吧……” “主人，薛礼的状态不是特别稳定，我建议还是尽早取代他。” 兜帽人离开转轮殿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地府，而是似乎在和什么人沟通。 显然，他听见了薛礼后面的那句话，但口吻却平静地不起波澜，仿佛只是做出了个普通的建议。 他公事公办之后，抬起头看了眼之前灵魂波动强烈的地方，有一个强大的魂体正在诞生。而薛礼那个蠢货，也竟然没有察觉到异常。 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他的身影便缓缓淡去了。 殷双箐敏锐地抬头，不偏不倚看向了转轮殿的方向，那里刚刚有什么东西正在窥探她。 “错觉吗？” 那一瞬间，她是真得感受到了危险。 孟雨霖被医部的同事叫走，这会不在她这里，殷双箐就翻出了之前从元榭那里拿到的书。 给他溯洄阵阵法图的时候，元榭又塞了几本给她。想想她似乎很讨这些灵体的青睐。 正翻着书，她却突然收到了阿槐的传讯，让她去一趟往生办事处的办公室。 她现在很少在窗口露面，但有的工作她也会接手，毕竟功德还是要攒的。于是也传讯跟孟雨霖说了一声就赶了过去。 阿槐接受调查之后没多久就回到了办事处，说是嫌疑已经洗清了。殷双箐上一次见到她，还是在去往秘境之前。 办公室里还有几个同事在，看到她进来都绕过来打了个招呼，其中没有阿槐。 “阿槐？她放下东西就走了。”其中一个小鬼回答道。 殷双箐看向自己的工位，桌子上确实多了个小小的盒子，下面似乎还压着一张纸条。 “不要打开它，尽快销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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