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双箐咋舌，宋代，距今天也有千年的历史了，见对方一副陷入了回忆的样子，对他的来历更为好奇了。但这是人家的隐私，不太好多问，于是伸出手在人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九诏回过神，看见她眼中一抹青色一闪而过，不由的柔和了声音：“想起之前的一些……学生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需要去趟别处，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毕方提，她会告诉你怎么解决。” 殷双箐被那一抹突如其来的浅浅的笑惊艳了一瞬，下一刻眼前一空，人就消失了。死后原本是心跳停止的，但这具幻化出的实体空空的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跳动了一下。 “美色迷人眼啊……”殷双箐嘀咕道，不过现在的世界，还是抓紧时间修补自己的灵魂，不要消散在这里吧。 她回到自己的住处，作为地府的一抹幽魂她其实不需要休息，也没有睡眠的需求，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还是让她躺在了床上。打工结束就应该是瘫在那里一动不动。其实也未必有累到那个程度，但就是不想动弹。 平板的功能她还没有完全研究透，这会又开始探索起来。想起阿槐的话，她点了点员工系统想看一下现在积攒的功德，却发现非工作时间里，完全打不开那个系统，于是心里对那位涉及系统的程序员前辈又多了一份敬意 换了个藏书阁的app，这个倒是可以打开，里头还有大量的书籍资料，都可以作为电子书阅读。她打开了一本地府编年史，想要简单看看这个地方的由来，这本附录上还带着地府的区域划分。 万年前地府空间存在于芥子之中，昊天上帝与大地之母后土将为祸世间的邪祟“蚩”封印在了这片空间中，并从虚无中获取了黄泉石，镇压住邪祟。而后后土娘娘因伤陨落，死后身化六道，从此人世间有了有了轮回与新生。 她化身的地方，刚好是封印邪祟之地，也成为了轮回的起点，算是另一种意义的风水宝地。地府在她身陨之地建立，用来引导亡魂归途。 新上任的阎王是主动请缨来到此地，将芥子中的空间做了分割，又将其与虚无之界隔开来，确保灵魂不会被卷入虚无空间中变得粉碎。而后又逐渐划分了居住区和办事区。 居住区内每一个暂留地府的灵魂都会有自己的空间和住宅，现代科技引进和法术结合之后，他们甚至可以改变自己居住空间的外貌，虽然只是投影，但获得了很多的好评。 这些独立空间彼此都有屏障，每个灵魂都不能随意踏入别人的空间——原本是可以的，但地府建立以来发生过一些抱团取暖最后变成钉子户需要强制执行投胎的事情，之后就将住宅区的独立空间加上了屏障，限制了人类灵魂的自由穿梭。 只有一些特殊节日的时候，才会允许这些居留的灵魂前往鬼市，比如清明和中元节，鬼市会开放一日，那时候无论是工作者还是灵魂，都可以前往凑个热闹。 殷双箐看着鬼市的介绍，九诏好像说过那里会有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想起按照人间时间算，清明也快到了。虽然她现在是不受限制的鬼魂，平时也可以出入鬼市，但过节，主打的就是一个凑热闹。 鬼市存在于地府与人界之中，虽说受着地府的管辖，但严格来说却不属于任何一边。因此其中既有人界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有地府中的物品，大多是以物易物的模式，只要能拿出摊主需求的东西，他们便可以与你交换。 由于鬼市可以通向人界，所以边界出都布有严密的禁制，防止有灵魂私自外逃，或是有人偷溜进地府。至于地府的工作人员，在这里是有一些“特权”的。 地府中的天材地宝其实也不少，如果同这些工作人员打好关系，那么这些商贩会弄到更多好东西。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要求，工作人员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他们也会有求于这些商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临近清明，殷双箐也快上班一周了，横死的窗口里，每天都是对阳世怀有留恋的人，在登记的时候偶尔也会跟她嘟嘟囔囔地抱怨。 三世镜映出了好多人的一辈子，殷双箐坐在那里，像开了上帝视角在看电影一般，有的人一生平淡如传记片，有的像一部冒险电影，少数有像惊悚片的，看着还怪吓人的。 她还见过下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自己账户上有没有钱的。原来他提前给自己烧了不少纸钱，就希望到了下面还能有钱花，在知道不是什么东西烧了就能到达死后世界的时候表现出了相当的绝望。 本来觉得火焰可以超度一切就是无稽之谈，当然，地狱的业火确实可以超度有罪的灵魂。 最近连着好几天都没有看见九诏，殷双箐问起的时候，多目告诉她九诏不是每天都在往生办事处。 “他不在大家还自在一点，不然总有不方便的地方。”多目总是很热心地跟她讲一些八卦，但对于九诏说得很少。 少魇还是对她爱搭不理，但也没特别针对她。不过殷双箐对于小猫的耐心是无限的。再说，少魇明显是个傲娇。 从小住在山里，除了爷爷和两个师兄以外，能陪着她的就只有那些林子里的动物了，在她进入了城市中后，就更喜欢山野里的风和鸟鸣了。 地府虽是死后的世界，但这里莫名更像小时候的家。没有特别复杂人际交往，大多数同事对她怀抱着的都是善意的好奇，偶尔会在办公室讨论谁谁手上登记的灵魂有多么罪大恶极，或者是今天孟婆汤又出了什么新口味。 阿槐也时不时来找她聊天，殷双箐在安素槐墓碑前所诉说的那些故事，也一同说给了她听。本来想着二人可以在清明时去逛一逛鬼市，可殷双箐那天刚好被排了班。 好在鬼市集市于清明当日0时开启，直到次日的0时才结束，下了班也还可以去逛一逛。 清明前一天，九诏一脸疲色出现在办公室里，殷双箐刚刚结束8个小时候的工作，刚被弹出来就看见了一身黑衣风尘仆仆的他 “你没事吧，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殷双箐被突然出现的人影惊了一下，看清楚人之后镇定下来问道。他 九诏抬眼，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青色的灵魂光芒正蔓延过来，却又在自己周身打转不敢近前。他撤了防护，温暖的波动传了过来，正无孔不入地抚平着他因为镇压封印而产生疲惫的灵魂。 另他惊讶的是，他灵魂深处的沉疴旧疾在那青色的力量下居然有了开始愈合的趋势。 他抬头看向殷双箐的眉心，看到对面的灵魂并没有产生太大的波动——也就是说，这个变故并没有对她的灵魂产生损害。但他还是悄悄屏蔽了这份治疗，旧疾早晚有办法愈合，他不该在未知的情况下让他人的灵魂受到损伤。 殷双箐对自己身上产生的变化一无所知，见他不说话，走近了一些。她越靠近，他越能感受到那青色光芒中的灼热。 “我没事，只是多损耗了一些力气。”他双眼定定地看着殷双箐，像是要看出些什么，但除了那一团模糊的青色，什么也看不见。 被一双眼睛这样盯住，殷双箐有些不自在，停在原地不知要不要上前。 “你这两日的工作，有碰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吗？”九诏寻了个话题岔了过去。 殷双箐摇了摇头，她们附着在工牌上的那缕金丝也没有任何异动。想了想又说：“但是我感觉最近来这里的年轻人特别多。” 说到这里，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眼睛里闪过几分黯然。那原本以为只是自己个体的不幸，却不曾想世界上的不幸总是如此相同。 “天道自有定数，你若是不忍……”九诏说，看到殷双箐的眼神之后，到嘴边的“可以不看。”转了个弯变成：“可以去寿终正寝的窗口。” 殷双箐拒绝了这个提议，死亡对于一个人类的灵魂来说，都不是可以一笔带过的事情，在哪个窗口都是一样的。九诏没有强求，只是提议要带她去看看鬼市，转移一下注意力，顺便看看有无修补灵魂之物。 听到鬼市的时候，她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但很快克制地按下了喜悦。九诏不懂怎么去安慰人，好在人间的经历让他至少明白有些姑娘对市集的喜爱，算是点中了地方。 她的灵魂突然开始主动为受损的灵魂治疗，但却没能治疗自己的灵魂残缺的部分，想必普通的积攒功德并不能将她失去的那部分灵魂修补回来。 人魂可不会拥有这种效力，根据地府中的文档资料记载，上古时期曾有不少神明陨落进入轮回，九诏怀疑殷双箐的曾经不是人类。不过经历过轮回的灵魂上都会带有特殊的印记，她身上却没有。 鬼市也是个不错的打探消息的地方，他确实是要走一趟的。 而且，她对这个地方未免适应的也太快了。虽然还是会对渡过三途河而来的魂魄抱有怜悯之心，却在知晓相应的条例之后快速做出了调整，把自己抽离了出来。 九诏想，自己或许是低估了这个孩子。殷双箐了离开后，不久栖在她的竹林里的毕方知晓他今日归来，前来报告近况。 他原本是为了以防万一安排了毕方去看看殷双箐是不是有什么异常的情况，没想到毕方说那林子待着太舒服，不想离开了。 “九哥，我跟你说那个小姑娘啊，偶尔会流露出我很熟悉的气息呢。”小青停在九诏肩上小声说。 “那是一种令人安心的气息，很怀念……像母亲的气息。”小青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像是睡着了一样直挺挺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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