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真是越来越糟糕了。” 楚凌御使劲地想缩回手,却因为手腕上被扣上了铁链而动弹不得,一动铁链便会在床板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挣扎了几下他已经累得满头大汗,这时,窗外突然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把他吓得不敢动弹,直到依稀可辨的声音传来。 季枫禾? 他心下一惊,转身往窗户看去,果不其然,季枫禾探出头来。 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楚凌御还是被吓了一跳,他紧张地看了眼窗外,小声道:“怎么不赶紧离开?!” 季枫禾同样压着声音道:“放心吧,我没被人发现,而且就算被发现了,兄长在,定也只会认为我是因为玩心在胡闹。白天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可以做些什么吗?” “你没什么可以做的,赶紧走吧。” 楚凌御不希望她被卷入其中,甚至当时都后悔和她一起跟踪季云城。 闻言,季枫禾不乐意了,她道:“那你现在可以做什么?” “我……” “什么也做不了吧。某人费尽心思救你于水火之中,你就是这样报答那个人的?” “我……” “快点,等会被人发现了!”季枫禾催促道。 “那你去……” 季枫禾认真听着,突然一个人影晃过,她立马蹲了下去,楚凌御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没过一会儿,便看到窗外升起两个手指,表示她都明白了。 …… 季枫禾神色紧张地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担心被人跟踪,她一路上都不敢坐马车,兜兜转转才到城南,到达霍府门口的时候,她看着手里用布包起来的东西,眼神坚定地走上台阶对门卫道:“求见霍公公。” 门卫面面相觑道:“大人入宫还未归来。” 其中一个门卫瞄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道:“若要转交什么东西,也可先交予小的,等大人回来自会转交。” “不……不用了。”季枫禾握紧手里的东西,走下了台阶。 恰在这时,她见一人从远处而来,眼睛一亮,本想招手,幸好压抑住了冲动,她疾步跑上前道:“玉护卫!” 玉崇突然被喊,往后看了一眼,没看见人,回头便看见一个女子凑到跟前,吓得连连后退。 “原、原来是季小姐啊。” 他惊魂未定道。 “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很紧张。”季枫禾察觉到他表情不太对劲。 玉崇摇摇头,“恕无法告知。” 见玉崇要走,季枫禾忙拦住他,问道:“不知霍公公何时回来,小女子有急事相求。” “唉,大人现在自顾不暇,还是去求助别人吧。” 季枫禾不知道玉崇为何这样说,可眼下若是没机会见到霍云,自然也没办法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他,沉思片刻,她将东西递给玉崇道:“这个是楚凌御让我转交给霍公公的,他说公公看了就明白,而且……”她停顿了一下,央求道,“一定要亲手交给霍公公。” 玉崇还在纳闷手里的东西是什么时,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他一抬头,便见香茴缩回了身子,看了他手里的东西一眼,什么也没说,仰着脸擦过他身边往府中走去。 玉崇忙跟上去问道:“你是刚去换完供品回来吗?” 他见她手肘上挎着篮子。 香茴淡淡道:“还是回来得巧,不然都看不到玉护卫与富家小姐私相授受。” 这话让玉崇反应过来什么,他解释道:“这不是给我的,是给大人的。” “大人?”她转过头,见玉崇一脸真诚,倒不像是骗人的,“说到大人,大人这回去了有一段时间了,这还没有回来不会是宫中出事了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玉崇原本还有些好转的心情一下又跌落到了谷底,他偷偷拉着香茴到后院,见四周没人才道:“大人这回摊上大事了!” 香茴一听,面上惊惧,“何事?” “你可知为何薛公公总是闭门不出,甚至连太后和皇上召见都称年纪大了,加上伤势未好,迟迟没有进宫,大家都知道这是借口,可谁也没想到……他早就死了,皇上命人去查看的时候发现人都躺在床上半融化了!” 香茴听得提心吊胆的,忙问:“那那那这和大人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想想,薛公公在世时,整个北司看似是大人在管,实则权力还是把握在薛公公手上,他年纪虽大了,可身体却是好得很,完全没有要咽气的样子,有心的人稍微一想都会觉得是大人为了取代薛公公而密谋杀害了薛公公。” “那……那大人真的没想过杀、杀了薛公公取而代之吗?”香茴缩着脖子问道。 玉崇一愣,思考了下,小声道:“还记得之前薛公公中了一箭吗?” 香茴点了点头。 “当初大人确实是要取而代之的,但出现了意外,薛公公没死,春风阁的人曾称在附近见到过他。大人原本想这件事先放一放,哪知这薛贺明莫名其妙就死了,而且死因也不是箭伤……” 香茴认真地听着,“所以这是嫁祸?” “聪明。我想大人原本是想皆唳鸣山一事将薛公公中箭一事嫁祸给萧家,没想到被反阴了一招。” “可是那薛贺明死有余辜啊,死不足惜。” “那又如何,薛贺明独得太后恩仇,如今这事要是捅到太后那里去,皇上都没办法,我们的主子可能也要换人了。” 两人都沉默了,远处传来一长串尖锐如口哨的声音,声声急促,应是在远处落木而栖的布谷鸟在鸣叫。 两周后宫中传来噩耗,霍云因不肯服罪逃逸,不甚落入湖中,溺水而亡,新的北司的掌权人将重新提拔。 宫中的人来传消息时,霍府上的人全都低着脑袋,直到那官员走了,有人才低低呜咽起来。 “大人,真的……真的是溺水吗?” 香茴抹了把眼泪,瞪着水汪汪的眼睛问玉崇。玉崇扶着她,难掩失落道:“大人什么都会,怎么可能不会水呢?” 霍府上的人都是孤家寡人,都是经由霍云的照拂才一直留在霍府的,如今霍云出事,他们也不知何去何从,到了背包袱离开的时候却没有人愿意离去,可一想到以后这个地方可能会来一个新的主子,就觉得辜负了大人,于是一想便都默默地收拾东西离开了。 香茴好好收拾完大人的东西后,才坐在屋外的台阶上望着天空出神,玉崇见她没走,拿了块糕点给她道:“这是去城南糖点铺买的,大人就是被楚凌御以这个收买的。你尝尝。” 香茴落寞地接过,含进口中,一股很甜很甜的味道在口中荡漾开来,她被甜得努了努鼻子,道:“太甜了,大人怎么会喜欢。” 玉崇无声笑了笑,“这糖点很硬的,做糖点的奶奶被崩掉好几颗牙,下定决心才换了配方,可惜大人没能尝尝。” 他刚说完,香茴又哗啦啦哭得梨花带雨,打了他一下道:“你怎么净会让人难受呜呜呜,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的错我的错,哭吧,就我能看见。” “你……” 玉崇揉了揉她的头,她一下子就没有吵架的心,只是努着嘴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 “对了,楚公子呢?好些时候没见到他了,我刚刚还问了郭清玉,她说她也没看见他。” 玉崇回想了下,“确实没见到。可是他却让季小姐让我给大人送东西,可如今这东西也送不到大人手里了。” 香茴气得咬牙道:“看来这楚公子也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可怜大人对他那么好。” 同样的糖点,此时正被关在萧家某一间屋子里的霍云却一点都不想吃。婢女小觅按照主子要求特意去城南的糖点铺买的,可买来之后,每每进来都看到盘子上装的多少,剩的便还是多少。 “霍姑娘,多少吃点吧。我们公子特意吩咐奴婢们去买的,对你可上心了,其他的姑娘们踏破门槛都没这个机会呢。” 小觅当初还觉得是霍姑娘刚来府上没多久,见生,不好意思吃,可时间一长便觉得不太对劲了,于是忍不住劝说了两句。 “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吃吧,我不喜欢吃甜的。” 霍云恹恹答复了句,出神看着窗外,这屋子她还记得,是她之前在萧家住的屋子,屋里的装饰和物品都与她之前待的时候如出一辙,也没有蚊虫蛛网,想必平日里都有人清扫。 曾经她女扮男装骗过了萧迁,到萧风学堂读书习字,此外还要陪着萧纪衡练剑,因为身份特殊,无处可去,自然就住在了萧家。 这事没多久就传到了学堂其他学生的耳朵里,非富即贵,家中显赫的他们自然瞧不起霍云,一有机会就抓着这个嘲笑她,甚至在她陪萧纪衡练完剑后,墙边上才露出几个脑袋来,嘻嘻哈哈,好像什么都没说,实则什么都说了。 即便如此,那也曾是她唯一的避风港,她以为只要一直活在萧家的庇佑之下,那些人即使看不起她,也绝不可能伤害她,可这一切直到三年后她被推入深宫,成为一名“小太监”后化成了泡沫。 霍云的回答在小觅的预料之中,她见劝不动,又可惜桌上的糕点,想起来隔壁还被关着一个楚凌御,平日里给他吃的都是清汤寡水,不见几粒米的那种,好几次给他送饭她都觉得可怜。这么多糕点悄悄给他送一些去应该也不是问题,正好也可以给主子交差。 这么想着,她便收拾起了糕点,对霍云道:“小觅多谢霍姑娘。” 简单收拾了一下,小觅捎上平日里如海底捞针的稀粥,推门入了隔壁屋,刚进屋她见床上的人摊着四肢平躺在床上,关了门笑道:“今天你可有口福了。” 咕噜咕噜—— 楚凌御饥肠辘辘,看见小觅手里的稀粥却提不起兴趣,蹬腿翻了个白眼道:“小人萧纪衡,不光明磊落来个比试,只知道暗地里耍阴谋诡计……” 他蹬腿的力度太大,把脚上的铁莲晃得尤其响,小觅不由分说上前就稳住铁链,叮嘱道:“一天天就喝些粥水还这么有活力,就该饿着你。隔壁是萧家未来的夫人,这会儿正心神不宁,你么别搞出大动静来,叨扰了准夫人,可没你好果子吃的。” “准夫人?” 楚凌御怀疑自己听错了话,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紧接着眼皮缓缓提起,“可是霍云?!” 小觅噗嗤一笑,“我家公子可不是断袖,可何况还是没把的人,这在男人里都是被瞧不起的存在。你嫉妒我家公子抱得美人归也不必这么毒舌吧,我家公子钟意的姑娘哪是一个太监比得上的。” 她边叨叨地说着边小心地盛粥水,又拿了两块糖放在楚凌御旁边。 楚凌御斜了一眼,小觅道:“准夫人不喜吃甜的,就便宜你了。” 等到手上的铁链被解开,楚凌御揉了揉被铁链磨出伤痕的手腕,试探性地拿起糖,“萧纪衡不会下毒了吧?” 小觅一听,一盘子拍他脑袋上,“要吃就吃,别整天揣测我家主子心思。” 楚凌御咬了一口,确实有点甜,味道还有点熟悉,不禁问道:“这是在城南买的?” 小觅讶然:“你怎么知道?” 楚凌御拿起碗喝了口粥水,囫囵咽下后道:“虽然变软了很多,味道还是差不多的。刚才你说你们准夫人不喜欢这糖点?” “是啊。” “姓甚名谁?” “关你什么事?” “托她的福我才吃上这段时间来最丰盛的一餐,这连个名字都不知道,要向满天神灵为她祈福也做不到啊。” 可惜小觅不吃他这一套,催促道:“吃完没,再不吃快点我就收走了。” “吃吃吃。” 楚凌御把其余的糖也都吃了,这段时间以来嘴里终于有了味,很难不开心起来。 讨厌萧纪衡和吃饭并不冲突。 待他吃完,小觅为他重新扣上铁链后,她嘱咐道:“夜里老老实实待着,睡觉也好,冥想也罢,不准发出声响,准夫人睡眠不好,切记不要吵到了她。听说……” 小觅凑近楚凌御耳畔道:“听说准夫人是已逝世的顾将军的侄女,与我家公子情投意合,初次来京,还有些怯生,你可不要乱打主意。” 楚凌御回给她一个无语的表情,重新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了回去,提醒道:“记得带上门,免得我吵到你们的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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