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已经下山的彦绥,没有告诉任何人,无声无息回到山上的院子。和煦温柔的男人立在阴影处,转动棋盘,恶意挑起一番腥风血雨。 应今稚偏不让狡猾的彦绥置身事外,放出“舒光霁藏在秋园”的假消息。意料之外,诱饵阴差阳错成真。应今稚被一个小孩骗了…如果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应今稚早把舒光霁揍翻,教训他的自作主张:不听话! 俊朗少年外表乖顺可怜,心里主意大的很,谁也动摇不了。他暗中跟踪应今稚,为了保护她站在师父对立面。在规矩森严的坊川派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实在勇气可嘉,不怕彦绥杀了他? 白纱后应今稚银眸锐利,舒光霁后颈一片火热。少年指尖微勾,忍住没摸发痒发烫的皮肤。自知冲动的他眸子低垂,睫毛纤长漂亮,挺直身形像一柄安静入鞘的宝剑。 应今稚没看见,少年神色有过为难,唯独没一丝后悔。 夜暗无星,山道上两排火把静静燃烧,跳动的火光映在每个人脸上。坊川派掌门及时领着一帮弟子前来,正好撞上行踪诡秘的彦绥。 “有事刚回。”面对掌门询问,彦绥表情隐忍的悲伤,“听闻傅亮的事,相信小霁不是有意的。望掌门从轻发落。” 男人表面功夫做的好,一招祸水东引,年轻弟子们纷纷看向舒光霁,惊疑不定。杀害同门师兄的罪名非同一般,他们都有可能成为第二个英年早逝的傅亮。 众人异样目光中,舒光霁脊背僵硬,脸色惨白:“我…”他隐约记得守护滚滚,踢飞傅师兄。清醒回来,竟听到他的死讯。少年不可置信地动摇了,如坠冰窟:他杀人了? “砰!”应今稚一掌拍上树,巨响打断少年的胡思乱想。洋洋洒洒下一场花雨,女人冷若冰霜,笃定道:“舒光霁本来无辜。” 她朗声质问,“彦绥,无凭无据,你一句“不是有意”,已然给他定罪。是何居心?” 在场人哗然,应今稚毫不犹豫的信任、维护舒光霁,赫然将矛头对准自己的夫君。她大胆的行为,太过离经叛道。 黑暗无边的冰冷世界,洒进一丝温暖的光辉,吸引了所有注意力。旁人怀疑、戒备的目光不再刺痛,舒光霁眼底余光里孤傲清冷的女人:只有师娘信任他。 “娘子别误会,我相信小霁的为人。”彦绥眼神正直清白,百口莫辩的无奈。他对应今稚无限的宽容温柔,“你受了惊吓,不如早点休息。” 应今稚冷漠嘲讽:“我很清醒,相信你不是有意误导大家的判断。” 女人美丽冻人,冰的扎手。彦绥无可奈何地笑:“娘子说的是。” “好了,”掌门彦宁真人叹口气,一锤定音,“我们会查个水落石出,绝不放过凶手。” 今夜坊川派气氛沉重,偏远院子里傅亮的尸体安放在床板上,盖着一层白布。 卢涛抱着胳膊坐在椅子上,大为不满:“十几人看见舒光霁打傅亮,为何还不把他抓起来!难道大名鼎鼎坊川派,包庇凶手逍遥法外?” 坊川派弟子愤怒不已,新的小师弟好目中无人啊。彦宁真人不慌不忙:“已派人报案,等仵作上山验尸。” 绯衣少年指着应今稚,“还有,那个女人是帮凶。一起抓了。”官府有他的人,应今稚想活命就得求他。 舒光霁黑眸冰冷:“与师娘无关!” 彦绥眉头微挑,他面带微笑站在应今稚身侧,温声细语警告卢涛:“谨言慎行。她是为师的妻,你的师娘。” “那又怎样?”卢涛嚣张狂妄,谁也不放眼里。他大言不惭,“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区区一个女人。” 应今稚拒绝和疯子一起,她上前盯住卢涛:“你和傅亮是共犯,对舒光霁下毒,令他神志不清。傅亮被踹一脚,自作自受。况且那一下力道不重,不足致死。” 找了三年的女人近在眼前,卢涛兴奋不已地大笑,得意洋洋欣赏猎物垂死挣扎:“证据呢?” 师娘绝对的信任,舒光霁不想辜负。少年冷静地如实道来:“你们逼我喝酒,才肯和解。我禀告过掌门。”他带走酒杯交给彦宁真人,如果自己出了意外,要有人保护阙水珍。 彦宁真人抚摸白色胡子,严肃道:“验出酒里有毒。使人血脉暴涨,影响神志。” “没准毒是他自己下的,陷害我和傅师兄。”卢涛有恃无恐地冷笑,头回看走眼。舒光霁吃了雄心豹子胆,背后摆他一道。 应今稚把门外的人丢进来:“你的亲信交代一清二楚,签字认罪是你的指使。” “少爷…对不起少爷,是她逼我说的。”被五花大绑的壮汉眼神惊恐,怕的要死。前有杀人不眨眼的知府之子,后有手段恐怖的女疯子。天要亡我啊。 众目共睹,卢涛眼神阴狠,一脚踢翻恳求的男人:“吃里爬外的废物!”旁人好不容易拦住发狂的绯衣少年,地上的人才没被他当场弄死。 场面一片混乱,掌门沉声道:“卢涛。” 彦绥擒住红衣少年的手:“你对同门下毒,还有话可说?” “滚开!别碰小爷。”卢涛气急败坏,把罪名推到死人头上,“是傅亮提议,你们找他算账啊。” 他厚颜无耻笑道:“哦,他被舒光霁踢死了。” 应今稚忽然爆发,暴力扣着卢涛后颈,整个人压在床边。哗的一下扯开白布,拉下傅亮的衣襟,青年前胸斑斓青紫的瘀伤。应今稚把少年的脸往上怼,掰开手指对傅亮脖子上的指痕:“看看,他的伤是一脚能踹出来的?” “啊!你个疯子,放开——”卢涛从未被如此轻慢,剧烈挣扎中惊觉女人力气之大。他怀疑应今稚对自己下毒,阴冷恶心的触觉挥之不去,“呕,你对我做什么了?” “放开…”原本张牙舞爪的公子哥脸色发黑,动弹不得大喘气。恍惚中,床上的人坐了起来,满是怨恨地看着他。 白日幻觉里,毒蛇缠绕的窒息感涌上来。卢涛眼底发红,虚弱又癫狂地扑向傅亮:“看什么看?小爷杀得你一次,就能杀了你!” 应今稚刺激完就收手,冷眼旁观卢涛发疯。人是他杀的?她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彦绥。 掌门冷着脸,命人将自爆罪行的卢涛控制起来:“别让他继续伤人。” 卢涛疯狂乱吠:“放开小爷!我爹是知府,敢得罪我,明日夷平你们坊川山!” 彦绥堵住了少年的嘴,他俯身亲切在卢涛耳边,只有彼此听见的声音笑道:“我回来给卢公子带一个消息:你知府的爹,今日急病去世。除了我,没人救得了你。” 不可能!刹那间天崩地裂,卢涛怒目圆睁扑向男人,却如丧家之犬被强行压出去:“唔!唔唔唔——” 彦绥含笑立在原地,如沐春风之感,在卢涛眼里比恶鬼还恐怖。 “光霁,让你受委屈了。”掌门德高望重,对小辈的抱歉诚恳尊重。众人也为相信无法无天的卢涛,怀疑、防备舒光霁感到羞愧,纷纷行礼道歉。 舒光霁神色平静,如同被冤枉的人不是他:“我没事。” 少年感谢掌门还一个清白,不由自主望向了应今稚。女人像一道光,毫无察觉照亮别人的世界,仿佛始终不变的冷漠疏离。可远观,却不敢妄想靠近。方才,应今稚突然的爆发惊到所有人,舒光霁心脏狂跳,不是害怕,是很奇怪很陌生的感觉。转瞬即逝,印象深刻。 “真相”大白,众人散去,傅亮明日由亲人收敛埋葬。彦宁真人留下彦绥问话,温润男人看向人群中应今稚和舒光霁离开的背影,嘴角笑意微微发冷。 舒光霁有很多感激,迟迟开不了口。 晚风吹拂,幽幽梅香。应今稚慢条斯理用帕子擦手,指尖抵住少年的眉心:“舒光霁,说好的命归我,听我的话。你又为何在这?” 舒光霁中了定身术,呼吸一顿:“师娘…您罚我吧,我不后悔。” “不罚,你很勇敢。”一个为自己奋不顾身的小孩,应今稚终归下不了狠手。她走在前方,悦耳的声音很轻,消散在林间虫鸣,“这些年,辛苦了。” 舒光霁一怔,偏过了头,不会有人看见他眼角的湿润:“多谢师娘,又救我一次。” “别叫我师娘,以后你自己靠自己了。”应今稚遥望漆黑夜幕独有的一颗星,孤单又冷清。她没有回头,潇洒摆摆手。“保重,再会。” 女人发带飘扬,窈窕身姿在小道上越来越远,即将消失在黑夜里。舒光霁心上一空,隐隐抽痛,抓住的只有坚硬长剑。师娘要走了,没有留恋地离开坊川山。此生,还有机会相见吗? 少年回望偌大的山林楼阁,漆黑一片寒冷空荡,同门熟悉又陌生的眼神冻到骨子里。第一次,觉得难以忍受。 哒、哒、哒。 轻快的脚步声匆匆靠近,少年呼吸压抑,嗓音清冽:“师娘,我能同行么?” 应今稚从容回头,一盏灯笼照亮两人脚下的青石板,勾勒女人清丽的脸庞轮廓。她高冷吐字:“理由。” 天上灰色云雾移动,藏在其后的一颗星冒头,驻足在孤星旁安静闪烁光芒。两星相对,似乎没那么寂寥。清俊少年沉郁眉眼熠熠生辉,漾出腼腆一笑,低声轻许诺言:“我的命,是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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