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车队日夜兼程，不断赶路，除了夜晚与三餐外，没有一刻停歇。 回到官道上，也不随着沿途驿站调整行程，车队里主子仆人侍卫万众一心，都想着早点赶到青州。 这是灵韵两辈子以来受过的最大的苦。 日夜睡在马车中，皮肤被硌到发青，还要承受颠簸，身体酸软无力。 ——这是生病的前兆。 她谁也没说，将身体的异样掩盖。 虽说早就派了侍卫前往青州说明情况，但是不亲眼看着青州官员有所行动，灵韵的心是一刻也放不下。 “小姐你都瘦了，多吃点吧。” 自那日见过弃婴堆后，灵韵一直食欲不振，不光是她，车队好些人都没有胃口。 有些胆大的侍卫在车队好不容易停下时，也不休息，手提弓箭出门打猎，灵韵经常能看见一些羽毛骨头。 但车队侍卫从没吃过除了自带的干粮以外的食物。 “我若是饿了，自然会吃的。” 灵韵一行人数众多，在沿途驿站采购的粮食先供着女眷吃食。 “将我那份分出去给兄长吧。” 作为领队，鸿文的待遇和侍卫一样，啃干粮，吃永远也嚼不烂的肉干，能补充体力，就是费劲了些。 灵韵过去的时候，鸿文正一边啃着肉干，一边看舆图。 手指在舆图上比划，一腿伸长，一腿弯曲，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世家公子。 “灵韵，你来了？”指向舆图，“走过这一段山路，再有半日就进入青州地界了。” 山路陡峭不平整，平日江家商队行商，会选择绕过这一段路。 但走山路，三日的路程一日就能走完。 冒些风险是应当的。 休息完毕，一行人再次上路，这次走得是山路。 没有山民带路，车队小心翼翼，缓步前行. 就算是在官道上，鸿文也没失了警惕，仍旧让侍卫快马先行探路，车队有马车拖累，自然赶不上马匹的速度。 “他去了多久？” 侍卫一般最多疾驰两里地，这都去了两柱香，探路的侍卫还没回来。 鸿文随手指了两人再去前面查看。 “小心些，去吧。” 鸿文思量一会，决定停下，等候前方消息。 半个时辰之后，那两个侍卫回来了，一人马上骑着两人，正是先前去探路得侍卫。 “回少爷，前方有一路山匪拦路，下了绊马索，属下没看见，栽了进去。” 三个侍卫均是身上狼狈，最惨的还是丢了马的侍卫，衣服被撕破，身上被搜刮的一干二净。 “怎么回事？” “马一倒下，就被杀了，属下也被绑了起来，聚集在附近的山匪数量大概在二百人左右。” 鸿文转而看向另一个侍卫。 “属下倒是觉得不像是在山匪，那些人手上拿着的是农具，一人一马在人群中疾驰，无不避让，应是没沾过人名。” 侍卫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他觉着那些人是被逼上梁山的。 “那些人身形如何？” 侍卫回想，“比常人瘦弱，但比神女村村民状态好一些。我去的时候，那些山匪正兴高采烈的准备煮了马尸吃肉。” 灵韵吐出一口气，居然觉得局势还没那么糟糕，至少没到书上人吃人的地步。 而后惊觉，这本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又何来庆幸一说。 侍卫迟疑道：“路被匪徒堵住了，车队通过或许成问题。” 鸿文：“可还有旁的路能走？” “有是有，不过比原来的山路危险的多。” 鸿文坐在树下，沉思片刻，说道：“两条路都去探探。” 山路险阻，鸿文还是倾向不改道。 但拦在路上的山匪倒是一个问题，若真是山匪，江家侍卫冲过去，将他们一顿打杀。 可如今这形式，说不好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的百姓。 “你去看看能不能与他们沟通。” 侍卫再次回来禀报时，带回来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人。 鸿文：“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对上鸿文这样一个平时只能仰望的世家公子哥，举止间有些畏缩，而后又挺直脊背。 自述叫他刘三，磕磕巴巴的说：“你，你们要想过路，得留，留下点什么，不要钱财，只要干粮。” 鸿文奇道：“我之前可从没听说此地有山匪出没，老哥你们这是刚出来不久吧。” 刘三指向带他来的侍卫：“你别管俺们，都说好了，留下买路财，就让你们过去。” 看向周围或坐或立的壮汉，壮着胆子说：“不然你们只能绕路。” 鸿文不想浪费时间，当下便问：“若是兄台所说属实，我们自然不愿意打打杀杀，不过，你真能代表全部人吗？” 这话问住刘三了，流民成分复杂，三百来人，三个村子三个声音，谁也不服谁。 他是当中最胆大的，觉着这里有吃的，便跟着过来了。 灵韵出声缓解尴尬：“刘先生，只身一人来我们这里，不怕丢了性命吗？” 刘三望过去，心道，娘嘞，好一个神仙人物。 还是头一次有人管他叫先生，还是这么一个仙女。 更加紧张了：“不怕，俺没有老子娘，无牵无挂，赤条条来，赤条条去，省的挨饿了。” 有些话，男人问只会让刘三警惕，由灵韵开口，嘴巴紧绷的刘三不自觉的九江流民内部情况说了出来。 通过刘三灵韵又知道钱谷粮干的好事情。 原来钱谷粮在发现账本丢失后，除了满城通缉搜寻曲端，还在想着办法填府库，他贪污的亏空却要由百姓来承担。 假借朝廷名义，对百姓二次加税。 去岁秋日里，本就多收了粮食，家家户户都勒紧裤腰带过活，瞧着盼着今年秋收的粮食，谁知税官多次前来收税，百姓觉得过不下去了，抛弃农田，举家搬迁。 刘三等人就是这样跑到山里来的。 一群有家不愿回，只想当山匪的百姓。 正说着，一帮流民拿着木棒想着鸿文等人冲过来。 灵韵与鸿文的心都提起来，做足反击的架势，谁知流民在距离营地一百米处停了下来。 喊道：“哎~老爷可是要去青州，我们无意阻拦，只是逃荒至此，想讨些吃的，孩子们饿了好几天了，老爷你发发善心。” 除了手上的木棍，那些人和流民没两样。 鸿文看向刘三。 “他们是姚家村的，逃到山上避难，就是他们提议的。”刘三毫不犹豫的将对方卖了。 主要是他觉得江家车队不一定能有那么多的粮食，务必拉低鸿文等人对姚家村人的印象，这样他们村子的人能多分点吃的。 来的人和江家侍卫数目相当，面对平日吃不上荤腥，又饿了些许日子的流民，侍卫能以一敌三。 领头的侍卫抱臂坐在马上，给他三十人，不，只要二十个侍卫就能解决掉眼前的乌合之众。 只是知道了流民来历，他们不忍心下手罢了。 鸿文思考一会，刚要让侍卫回应，前面山路又来了一伙人。 两伙人明显不合，后来的那伙人冲向刚刚喊话的人，起了争执。 刘三在一边充当讲解员：“是留村的，他们异想天开想逃到青州去，没有路引，户籍又进不了城，去了也是白去。” 刘三来自第三个村子，村里青壮男人少，妇孺多，是三个村子中最弱势的，他还是识时务的，思量着三个村子的男人加起来，都打不过眼前这一伙壮汉。 因此在鸿文许诺会给粮食之后，问什么答什么。 鸿文还没出手，那边两个村子的男人就要打起来了。 最后还是侍卫上前，吸引了两伙人的注意力。 姚家村领头主打就是要过路费，留村想的更多，想让鸿文带他们去青州。 见鸿文好说话，两伙人更是当着外人的面互骂起来。 姚家村的说：“呸，你个胆小如鼠的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什么身份，怎么可能混进青州，就算去了，青州不见得比这里好多少。” 留村的：“我们又没犯法，如何去不得，不像有的人犯了杀头的死罪。” 姚家村怒目而瞪：“你！” 鸿文没心思断官司，阻止他们的争吵。 吵来吵去，半天没动过手，鸿文一眼就看出这些村民是没见过血的，当务之急是先去往青州。 因此特别好说话：“粮食可以，现在给你们一部分，带我们通过这里后，再给你们一部分。” 又指了姚家村领头的男人：“你充当人质，带我们走过这段路程自然放你离开。” 姚家村领头的犹豫，留村的还想在央求央求。 周边侍卫抽刀恐吓，吓得村民都一哆嗦，连忙答应。 只留下四个女眷一天的量，将车队食物都分了出去。 快马疾驰，村民还算听话，不在拦路后，灵韵一行人很快走过山路。 来到山脚下时，已经是午后，经过刘三的叙述，灵韵心知在耽误下去，不知有多少无辜的百姓丧命。 对鸿文提议：“兄长先带着一部分人马赶往青州，妹妹的身子不适，恐怕不宜经颠簸了。”这不过是托词，灵韵特意为鸿文想好的借口。 抛下速度慢的马车，鸿文等人骑马很快就能到达青州。 “兄长留下几人保护我便可，松广府的事宜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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