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好大的胆子。”人未到声先至,“擅闯巡捕司。” 刚才一直装死的巡捕司霎时冲出几个大汉,刀子拔到一半就要给来人一个好看。 ‘啪’斜对面大门瞬间关上。 看见三个女郎站在巡捕司门口,刀子收回刀鞘。 “大人误会,我等并未闯入巡捕司。”谢婉婷扫了一眼门框,“倒是贵司大门,年久失修,一碰就坏了。” 巡捕并未因为灵韵三人是女郎就轻视他们,放在刀把上的手就没放下来过。更何况当巡捕,首先要有一双好招子,一眼就看出她们是官家女子。 言语间就客气了几分,“称不上大人,不知几位女公子来巡捕司有何贵干?” 林烟:“青雨巷伶人聚众堵塞道路,你们巡捕司是管还是不管?” 这青雨巷的巡捕人人得了史冠绝的好处,更何况史冠绝家世背景深厚,在巡捕眼里比眼前三位未知来历的女公子分量重的多。 客气有,但是不多:“哎呀,这可就为难在下了,这伶人在西城游街并不违反律法。”不但并无律法禁止,更是鼓励伶人节日游街演绎。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谁家伶人游街堵着人家家门口?” “这在下可管不到。” “你……”见林烟气急了,就要踏进巡捕司对巡捕动手,连忙拦下。真进去了,擅闯巡捕司的名头就跑不掉了。 “几位女公子可还有事?在下还有公务要办。” 谢婉婷:“等等!足下不怕厢公事所与兵马司的长官知道此事吗?” 灵韵眨巴眼睛,兵马司听过,厢公事所又是什么?在上京这地,一块牌匾砸死十个人,九个都是当官的,衙门众多,难为谢婉婷知晓这么多了。 “在下是按规矩办事,纵是闹到上官面前,也无可指摘。” 看着巡捕一脸正气样子,灵韵一时也猜不准他平日行事是否同样古板。 谢婉婷刚想说话,就被巡按堵了回去。 巡抚咄咄逼人:“几位女公子提及在下的上司,莫非是想以父兄权势弹压在下?” 听到这里,灵韵与谢婉婷心里同时一沉。 大梁政吏勤廉,御史台可不是个摆设,越是官居显贵,越要约束己身。见那巡按的模样,若是师出无名,怕不是要去御史台告上一告的。 谢婉婷:“我等经过青雨巷,那伶人游街喧嚣已经影响到附近百姓,只见小儿啼哭不止,邻里多有怨言,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可律法之外还有人情,还望巡捕大人出手相助。” “若人人皆如几位女公子那样按人情办事,那大梁的律法岂不成了一纸空文?” 谢婉婷:“若是法无禁,皆可为,道德在下,何为?伶人扰民的行为便是对的吗?圣人有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何还要强调自身道德呢?” 那巡捕说不过谢婉婷,再次强调伶人并未违反律令。 顾左右而言他,阴阳怪气道:“几位女公子若真有心帮忙,带上家中大人的令牌,去请五城兵马司的军爷驱赶伶人。或是手眼通天,直接修改大梁律法。” 在这位巡捕看来,灵韵几人父兄顶多是正六品的官员,和史相公家差远了。得罪了,便得罪了。 灵韵这时再不知道这位巡捕有猫腻儿,岁数就白长了。 “既然巡捕大人说邻人游街不违反法律,那么我出双倍的价钱,请游街的伶人去大人府邸附近日夜游街,巡捕司也不会管喽?” “至于大人建议修改律令的建议,小女子会如实告知家父的。” 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能解李府的围。 无视巡捕铁青的脸色,灵韵转身便要离开。 “女公子请留步。”看戏的人群中挤出一个和巡捕司中巡捕穿着同样打扮的差役,明显是他们的长官。 拍打两下巡捕的肩膀,打哈哈道:“我这老弟为人愚腐固执了些。在下这便带人驱逐那些伶人。” &&& 三人趁机溜进了李府。李父此时正当值,李母带着李兴贞的弟弟妹妹回娘家,李府此时正是李兴贞做主。 她此时状态还尚可。 在众位姐妹面前发誓道:“我李兴贞就算嫁给一个仆役吃糠咽菜。也不愿穿着华服嫁给纨绔子弟为妾。” 在本朝,妾并不低贱。李兴贞表示她绝不嫁与那等不成器之人。李父李母也不愿女儿为妾。 纵使是副相的孙子也不能强娶良家女子为妾。 这样李府的危机已解。 林烟:“我今天可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谢婉婷:“还是灵韵厉害,一句话就制住了巡捕。” “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没有林烟我都见不到巡捕的面。倒是婉婷的话,使我受益颇多。” 灵韵说的是心里话,她不过有几分小聪明。谢婉婷说的话,灵韵第一次感受到皇后的气度。 笑闹间,有小丫鬟匆匆赶到李兴贞的小院。 “小姐小姐不好了。那媒婆又上门了。说是大爷府上接了聘礼,不日便要嫁到史府为妾。那媒婆这次来说,让,让小姐你一起嫁过去,共侍一夫。” 谢婉婷皱眉:“怎地还让那婆子进府?早早打发了。” 丫鬟低头闷不吭声,兴贞:“还有何事?便一同说了吧。” “是。”丫鬟回话,“那媒婆并未入府,在大门外同泼妇一般,来回喊话。” 丫鬟涨红了脸,满脸气愤:“她说没去二爷府提亲,是,是二夫人自己凑上去,要将女儿嫁去做妾。说是看在小姐您的面子上,才收为妾。” 灵韵几人面面相觑,皆面带不解,此事实在匪夷所思。 谢婉婷:“这有没有可能是那婆子说谎?” “以我对叔母的了解,此事很有可能是真的。” 这便麻烦了,世人最重风骨,家风如何,对官员的影响很大,事情传出去,李家两兄弟便不用在官场上待了,文人见了,都要掩面弃走,还要骂一句:嗟,羞与为伍。 毕竟在不了解事情原委的他人看来,是李家为了钻营让女儿为妾,此后,李家子女婚事困难都成了小问题。 这便是明晃晃的威胁了,李兴贞不为妾,便将此事宣扬得满城皆知。 “这…欺人太甚!”林烟拍案,显然气到极点。 灵韵自认遇到这事,恐怕只能再吐一次血。 倒也没跟着一起讨伐史冠绝的无赖,要紧的还是解决事情:“快去将那婆子稳住,莫让她胡咧咧,再问一问契书的事情。” 灵韵是在场女子中唯一嫁过人的,还为赵瑜亮纳过妾,迎娶良家妾可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说一句就是妾了,须得有契书为证。 代主家下过命令后,转而询问:“兴贞你可曾得罪过史冠绝?” “从未见过,何来得罪。”兴贞此时已经泫然欲泣。 婆子很快被带过来,灵韵命下人上茶,待钱婆子以为李府松了口。 怒声问询:“钱婆婆,你拿钱替人办事,也不好多为难你,还请你细说府外之事,若有一句谎言,我便替此家主人,以诈伪未遂,将你送官。” 一套先礼后兵,诈的钱婆子什么都说出来。 听闻契书已经送到史府,兴贞更是如同天塌了一般,慌了神般,“请姐妹们陪我劝劝叔母。”显然想借灵韵等人家世一用。 谢婉婷倒是很冷静,言语一针见血:“就怕贵叔母以为搭上了史相公。”她从不小瞧世人的愚蠢。 虽不看好,谢婉婷还是去了李二爷府上。 府上一片喜气洋洋,待见了李二夫人,果然不出所料。 “兴贞,我最是担心彤彤的婚事,可算给她找了个好归宿。” “叔母难道不知那史冠绝还未成亲?已经有许多妾室。” 面对兴贞的质问,李二夫人一副为兴彤好的样子。 “那可是史相公家,一般人家还攀不上咧。叔母多嘴,你也别太清高了,须知清高当不了饭吃,嫁进史府,吃香的喝辣的,不比你上的那个学堂强多了,读了几年书,也未见找到个好儿郎。” 灵韵长呼一口气,不想说话,这李二夫人真真是蠢而不自知,反倒以为自己聪明绝顶。 “你看我对兴彤多好,这么好的机会给了她。” “叔母,叔父可知道这事?” 李二夫人一掐腰,怒道:“当着外人的面,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还就是为着你叔父,做官六年还是一个小小的知府,待兴彤讨了史公子的喜欢,将你叔父调回来,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林烟第一个忍不住,声调不自觉抬高:“这样是害了李伯父,吏部的考核,岂能说改就改,莫说史冠绝,就是史相公也不能。” 李二夫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还反过来教导灵韵几人:“你们几个小孩子懂什么,世道如此,别人钻营,早早升官,不钻营,就像你叔父那样,六年不动一个地方,这种事情我见多了。” 谢婉婷:“世人言语如锥,不知李二夫人可能受住?” “做了大官,一切规矩便自己制定,区区口舌,听听又有何妨。” 看似说的头头是道,实则狗屁不是,若世道真如她说那样,早就民不聊生了,不见刑部尚书的女儿针对他人还要有个借口,就连灵韵几人,也不能在大梁最低阶的官署巡捕司横行。 史冠绝也不敢强纳良家子,兴贞拒绝婚事后,除了让伶人堵在李宅门口,别的事情什么也没做,纵使是报复,也注意不违反律法。 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绝不是说来听听,世人自有风骨,逐光弃暗才是正道。 李二夫人说的看似逻辑通顺,实则根子上便是错的,这种人自信又愚蠢,固执无比,信奉着自以为是的道理,是无法被说服与沟通的。 同李二夫人不欢而散,最是耿直的林烟彻底忍不住了,当着晚辈兴贞的面评论其长辈。 “果然小门小户出身,就是见识短浅。” 灵韵附和点头,兴贞因着身份不便表态,心里也是认同林烟说得话。 谢婉婷听了,心里不舒服,转移话题道:“这件事最重要的是当事人的意愿,若是令姐也同意这门婚事,便毫无转圜了。” 李家二爷与上京相隔千里,以古代的交通,待其收到上京来信,李兴彤早嫁过去了。 可惜李二夫人早早送了客,只兴贞一人能见到李兴彤。 一行人离开李府。 “可恶,眼睁睁看着兴贞一家受辱,什么也做不了。”林烟气愤极了,一身武力无处可用,自觉无能又无力。 灵韵也忧心忡忡:“这娶嫁是两家之事,要是能知道史公子为何一直寻兴贞的麻烦就好了。” 林烟:“还能为何?定是看兴贞家世一般,又有美貌,便欺压过来。” 谢婉婷:“哎,我回去问问我家大人,可有解决办法。天色不早了,先回府吧,明日在商讨。” 灵韵这才想起来她是逃课出来的,回到江府果不其然被房夫人一顿训斥。 “记着下次带着仆人,你一个人出门,没个人跟着照顾怎么成?” 诶诶诶?就是说下次逃课带上仆人就行了? 今天出门走了好长时间的路,确实累了,“娘,你真好。”将今日在李府的见闻说了。 “哼,目光短浅,自以为是。你远着那李家人,送女为妾,一切后果咎由自取。” “哎呀娘,兴贞一家是无辜的,而且是继室私下而为,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契书失效?” 房夫人看着灵韵灵动的表情,作为母亲,她是最了解灵韵,前些日子在府内,一直闷闷不乐,眉头就没松开过,不过上了几日私塾,眼见着性子开朗了些。 可见之前在府内无聊闲的,便给灵韵找了些事情。 “你要是有时间,看看《户婚律》,里面有案例可循,应该能找到此事的解决办法。” 灵韵兴致冲冲的走了,直接到江父的书房,让小厮将《户婚律》找出来。 鸿文:“今个怎么转了性,主动提出要看书,还是法条。” 灵韵白了兄长一眼,嘟囔:“我怎么就不能看书了,兄长你也太小看我了。”为了兴贞家名声,灵韵只把事情告诉了房夫人,母女两个凑在一起说私房话,连仆人也不在场,自然不会与鸿文说。 鸿文心说我还不了解你,练个字都催三阻四的。 仆人将一本手掌厚的书籍拿过来。 灵韵目瞪口呆:“这,这是《户婚律》?” 鸿文:“不是。” 呼~灵韵送了一口气。 鸿文一脸坏笑:“这是《户婚律》上册。”为没见识的灵韵科普,“《户婚律》内有关于户籍、土地、赋役、婚姻、家庭等方面的案例,大梁所有官员依靠此书断案。” “最初只有几页纸,经过数代扩充,收容天下案例,填充完善,堪称万全之法。” 灵韵打开看了一会,字全认识,但什么也看不懂。 ‘啪’将书合上,她还是明天找婉婷她们一起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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