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第二个月第一周，黎煦阳和江小暖举行了盛大浪漫的婚礼，选在暑假，同学们也方便来参加。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化妆师就赶到喜气浓烈，贴满囍字的江家，先给江小暖化新娘妆。 因为紧张，江小暖根本没睡好觉，睁着眼到两点，五点半又被闹钟叫醒了，顶着黑眼圈爬起来，先给黎煦阳打了个电话。 黎煦阳也醒了，想过去见见江小暖，江小暖虽然也很想见他，但还是拒绝了，他们有各自要忙的事，错过了吉时就不好了。 化妆花了两个小时，穿上英国知名设计师布朗定制的拖尾婚纱，江小暖已经认不出镜子里的自己了。 艳若桃花的双颊，明眸善睐，红唇轻轻一嘟，简直是黎煦阳心动限定！ “小暖，怎么样了？”汪珺在门口敲门，化妆师把口罩摘下来，笑道：“可以了，等新郎来咯！” 江山也把头凑过来，夸道：“呀，女儿真漂亮啊。比你妈妈当年还漂亮几分。” 汪珺穿着一条优雅的淡紫色旗袍，不好抬手拍他，只能用胳膊顶了顶他的肩膀，娇嗔道：“孩子他爸，可不兴捧一踩一啊！” “当然、当然。” 江山开心地眯了眯眼，垂头抻了抻黑色西装的褶皱，抚弄着别在胸前口袋的胸花，前两天还特意去把头发染得乌黑，往后一梳，看起来年轻好几岁。 “——吉时还有三十八分钟，十分钟后咱们就要出发咯！” 门口的韩武走进去，冲着客厅黑压压的一片，忙忙碌碌不知时间的亲人们喊道。 “知道啦！” 高灵知最紧张，连忙让欢欢给她把胸花和胸针都拿来，急性子展现得淋漓尽致：“都怪你大舅，非要把闹钟定在五点半，这定在五点钟，就不会匆匆忙忙啦。” 刚满18岁的欢欢穿着一条亲手设计的蕾丝白裙，给高灵知戴胸针，还赔着笑脸，“大舅妈，您本身就这么漂亮，不打扮也一样出彩啊！” 高灵知扑哧一声笑出来，把胸花别在真丝旗袍上，“就你嘴甜。” 黎远方正在跟父亲黎数敏和岳父岳母交代婚礼细节：“差不多了，等会您三位上一辆车，我特意安排了一辆宽敞的加长车。” “好，你去忙吧。”岳父高愿催促道，他们虽然年纪大，但还有司机小李和高家的管家小管照料。 沙发边，化妆师正在给黎煦阳补妆，连耳背都不放过，仪式感这么强，搞得黎煦阳忽然紧张起来。 高灵知和黎远方同时走过去，异口同声道：“别紧张。” 黎煦阳深呼了一口气，抿唇一笑，“爸爸，您和妈妈当年结婚有没有紧张？” 黎远方和高灵知对视一眼，低声说：“唔，也挺紧张的，不过我有个小诀窍。” “什么小诀窍？”高灵知母子同时问。 黎远方冲黎煦阳招了招手，黎煦阳把耳朵凑过去，“我们那个时候结婚前一天，是不可以见面的，我便写了一封信，把这份紧张告诉了你妈妈，然后紧张就消失了。” “原来如此。”黎煦阳点点头，决定也抽空也一张字条给江小暖，而不是发短信、微信、打电话。 高灵知也恍然大悟，那封信现在还留着，情真意切，最后一句，她永远记得—— “小知，和我一起变老吧。” 这时，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赶来了，那个人便是马尚，他是伴郎之一，是黎煦阳邀请的，另一个伴郎罗落繁，是自己主动申请的，原本只打算设一个伴郎的。 “不好意思，今天是个好日子，堵车了。” 黎煦阳看到他满头大汗，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领结都是歪的，先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你来不及，就直接去酒店嘛。” “那怎么行，我要去接新娘子！”马尚嘿嘿一笑，转头看了一圈，“罗落繁呢？不也是伴郎吗？” 黎煦阳也张望起来，最后看到罗落繁站在露台里发呆，他走过去，拍了拍罗落繁的肩膀：“怎么了？” 罗落繁转过身，笑了出来：“没什么呀，就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家，你说过，这是你设计的。” “唔。” “羡慕呗。”罗落繁说完，就往前走了两步，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快走啊，别让新娘等急了。” 婚车长长的队伍，从“富贵苑”排到了东华大街，都是圆顶酒会富豪们，自告奋勇组成的婚车接亲车队。 跟车展似的，各个牌子的豪车、限量车都开了出来，让路人大饱眼福，当然也上了新闻头条。 事实上，黎煦阳不喜欢这样，他不想把婚礼搞得这么人尽皆知。 他更希望这是一个浪漫的婚礼。 最终他还是被说服了，因为以后要继承联络官的身份，如果这个时候拒绝，那以后工作很难开展的。 几十辆婚车缓缓行驶在他和江小暖曾经读高中必经的路，仿佛要这条路，来见证他们最幸福的时刻。 前四台打头的车，是这些车里最昂贵的车。 黎远方夫妇第一辆，第二辆空着，留给江小暖的父母。 第三辆加长车是黎数敏等几位老人，第四辆才轮到新郎黎煦阳，这是一辆迈巴赫，这辆车很有意义，是2013年全面停产前的最后一辆，被大家调侃为“最后的骑士”。 车子开进天空小区时，门口的几个大爷一边拍视频，一边招手，笑得合不拢嘴，但黎煦阳有些笑不出来，手心已经出汗了，不停紧张地咽着口水。 开到江家楼下时，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在耳边响起，黎煦阳深吸了一口气，拿着花束的手放在西装的第二颗牛角扣前，微微颤抖。 他仰起头—— 小暖，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算，我花了六年时间，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比从前更爱你，一天比一天更爱你，爱到失魂，爱到一刻钟不见到你，七魂便没有了六魄。 也这样爱我吧，好不好？ “别光站着，上去啊。”高灵知轻推着黎煦阳背，对身后哄笑的亲朋好友说：“要见新娘就傻了。” “哈哈哈~” 宾客都善意地给他加油，“快去啊！新娘等着你！” 黎煦阳领着两个伴郎踏上了第一步台阶，一步又一步，一步比上一步更稳，如一个手握权杖的国王，去迎娶心爱的王后。 韩武和陈秧挎着包也跟了上去，高灵知原本想上去，但被黎远方拦住了，“别急，让阳阳自己迎亲，锦方跟上去，我们在楼下等着。” 迎亲时，男方父母是不上楼的，新郎的其他长辈和伴郎上去就行。 而之所以是韩武来，而不是黎庭方夫妻来，是因为老话有“姑不接”，姑指代“孤”，不太吉利。 刚爬到五楼，就有人在楼梯口等着，是江小暖的远方表舅一家人，之前吃过一次饭。黎煦阳微微一鞠躬，“舅舅、舅母，你们好。” 伴郎马尚和罗落繁连忙侧身走到了黎煦阳的前面，身体往前挤。 但表舅一家人憨厚老实，很好说话，直接他们迎了进去，陈秧见状，连忙追上去，从包里掏出四个红包，递给他们，“好彩头！” 这是规矩。 表舅接过红包，扬了扬：“给小暖留着。” 陈秧回头冲韩武一笑，之前两人还商量了半天，红包要怎么分，怎么给。 五个人进去时，房子里已经挤满了人，都是亲戚和楼上的邻居，见新郎官来了，全都笑得合不拢嘴。 江山和汪珺介绍了这些人，黎煦阳一一打着招呼，陈秧和韩武也一个个发着红包，有些宾客还不好意思地拒绝了，“咱们不兴这套。” “拿着拿着，这是规矩，也是沾沾新郎新娘的喜气嘛。” 宾客只能笑着收下。 一旁的黎煦阳嘴都笑僵了，手伸进口袋，紧攥着一张叠成手指粗细的纸条，眼睛时不时瞟向江小暖的卧室，望眼欲穿。 “小暖在房间里。”汪珺指了指房间，又冲着宾客问，“几点了？看看吉时到了没？” “还有一分钟！”有人回答。 江山竖起一根指头，对这位十佳女婿笑道：“一分钟，再等等。” “唔。”黎煦阳笑着点头。 一分钟六十秒，犹如秒针在黎煦阳的身上划拉六十下，每一下都那么地难熬，他缓缓走到门口，马尚和罗落繁跟了过去。 他们听到里面有压抑的笑声，果不其然，一道捏着鼻子的声音从门里传来出来—— “要过了我们这关，才能开门见到新娘噢。” 马尚身体一僵，即便是这样伪装的声音，他也知道是关晓雪，他一直以为关晓雪和江小暖没有来往，怎么还做了伴娘？ 这点黎煦阳也没告诉他。 罗落繁礼貌地敲了敲门，笑道：“那请问怎么过关呢？” “先回答三个问题吧。” 罗落繁回头看黎煦阳，黎煦阳说好。 “听好了，第一个问题——” 黎煦阳竖起耳朵，幸好卧室这道门不是很厚。 “第一次对咱们小暖心动，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黎煦阳心里的弦被轻轻一拨，那是一个永远不会忘记的场景，他可以如数家珍，一秒钟就回答出来—— “2015年2月14日，西云一中文艺晚会，学校大礼堂的舞台上，小暖穿着古代舞衣，跳着舞……” “——好了好了！” 里面的关晓雪打断了他，迫不及待地问第二个问题，“你最喜欢小暖什么？” 这个问题根本不难回答，但在亲朋好友，尤其是江小暖的父母面前，真正的答案实在有些难以启齿，他只能给出极其官方的回答：“阳光、乐观、活泼、纯真、乐于助人……” 可是，他爱江小暖完全不是因为这些理由。 果然，江山和汪珺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咱女儿可不就是这样的。 房间里也传来哄笑声，黎煦阳听到了温狄的笑声，商量伴郎伴娘的时候，他起初是不同意温狄做伴娘的，生怕她会破坏婚礼。 但江小暖坚持己见，主要也是因为温狄的一句话：“我想亲自送煦阳哥哥走进幸福的婚姻殿堂。” 这时，关晓雪又冲门外喊道：“第三个问题是替咱们新娘问的噢。” 黎煦阳心里一紧，终于在这一秒种，接触到了江小暖。 她会问我什么问题呢？ “如果你妈妈和小暖同时掉水里，你会救哪一个？” “切~~”马尚嫌弃地发出了感叹词，这种老土问题绝对不是江小暖问的，就是关晓雪在搞恶作剧，他刚想上去说换个问题。 结果，黎煦阳居然回答了—— “听妈妈的话，救小暖。” 啪啪啪，现场响起了掌声，连表舅沉默寡言的儿子都忍不住做了一个搞怪姿势，夸道：“完美！” 门咔哒一声开了，关晓雪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她看到了星光熠熠、玉树临风的黎煦阳，但下一秒，目光还是射向了许久不见的马尚。 她是知道马尚要来的。 两人四目相对，打量着对方的变化，仿佛有很多想问的问题，但今天的主角不是他们，他们也就连忙收回视线，回到各自的角色。 陈秧趁此机会，拉着韩武，推着黎煦阳往房间里冲，“哇，新娘子美的哟，新郎哈喇子都流出来啦！” 黎煦阳被推进去，晃了两下才站稳身体，抬眼一看，他离大红被的床仅仅一米之隔，而床上就坐着想念入骨入魂的江小暖。 江小暖穿着白色抹胸婚纱，披着洁白的头纱，顶着闪亮的皇冠，一直戴着蕾丝透明手套的手捂在嘴唇上，羞涩地看着他。 他差点被这样的眼神给甜跪了，身后是陈秧大声招呼伴娘拿红包的声音，但黎煦阳完全听不见。 他们仿佛时空错位了，这里是文艺晚会的舞台，舞台上站着穿着古代舞衣的江小暖，他们面对面站着，含情脉脉，眼里说着情话。 床边的温狄看着这一幕，心里的感觉复杂矛盾，欣喜、羡慕，还带着一点点嫉妒和不甘。 为什么……她家境显赫，性格活泼大胆，追求者甚多，却也有许多不如意的事和得不到的人。 黎煦阳偏偏是最重要的那个。 江小暖憋着笑，冲呆愣住的黎煦阳，亲昵地招了招手。 “你过来。” 黎煦阳收到感召，缓缓走过去，单膝跪在地上，手里的花束放在了铺在床上的裙摆上，双手伸过去，轻轻握着江小暖的手，“小暖，我是不是娶了一个仙女……” 江小暖扑哧一笑，把一只手收回来，蜷曲着搭在裙摆上，“按照仙界的规矩，仙女可不能动情噢。” “那就算了，别做仙女了。” 门外传来稀稀拉拉的笑声，黎煦阳却没心思听，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江小暖的脸上，江小暖也不甘示弱，眼神拉丝，把黎煦阳的本来就仅剩不多的魂全勾走了。 以至于找新娘鞋子的时候，不是撞到这面墙，就是撞到桌子，最后只能依靠马尚和罗落繁，把整个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才在窗帘顶上找到了两只白色蕾丝婚鞋。 “谁藏的啊？存心的吧？！” 马尚翻了个白眼，此话一出，忽然感觉背有芒刺。 果然，转过身就看见关晓雪抱着胸，不服气地问：“怎么了，本小姐藏的！” “那……没事。”马尚主动认输，脸上不由地发烫。 念完纯属刁难人的“十大婚后守则”，签完字，黎煦阳才如愿地把江小暖抱下了楼。 原本这件事需要舅舅坐的，但怕表舅力气不够，摔着江小暖，便直接由他这个求之不得的新郎代劳了。 新娘刚下楼，礼炮“砰砰砰”地放，江小暖捂着耳朵缩在黎煦阳的怀里，无数人在耳边说着“恭喜……” “太美了……” 江小暖的耳朵都烫红了。 礼炮放完，她抬眼一看，目瞪口呆—— 小区里，一眼望不到头的婚车以及围观的人，堵得小区水泄不通，但没有听到一辆车鸣笛。 为了不阻滞交通，黎煦阳快速把江小暖放进车里，自己也钻了进去。江山和汪珺在高灵知和黎远方的招呼下，坐进了第二辆车。 两位伴郎伴娘也快速跟进，坐在了第五、第六辆车上。 因为婚车不能走回头路，接亲车队在广场绕了一个圈，缓缓驶离了天空小区，朝半岛酒店开去。 小区楼底，走出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他穿着昂贵的西装，戴着一块限量款手表，乌黑的头发挂在额前，眼里是浓浓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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