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聚没有回答他学长的问题。 因为王利来话音刚落,清脆有节奏的滴滴声就响起,是王总他老人家手机12点的整点闹钟。 “饭点到了,休息去吧。”王利来双手插兜,直直往外走,过一会又绕回来,轻飘飘地说:“不用特意回答我,学长是好人。” 公司食堂在一楼,在这里吃饭很像学校——避免人流拥挤,实行错峰。 夏聚没急着去底楼吃饭,反而是绕路去了六层,因为舒语蝶常年有个毛病,废寝忘食,会忘记吃饭。 电梯速度遇上饭点,注定慢上不知道多少。 夏聚快步跑到六楼,到门口时,舒语蝶还在那里。 她身影笼在光里,养了半个月的头发长了点,顺着她低头的动作散落垂下,发丝间漏着光,金灿灿地掩着小半张脸,只是黑色衣服不衬她,死气沉沉地压没了她的活力。 夏聚悄悄走过去。 叩叩两声,夏聚敲了两下桌面:“吃饭了。” “......”舒语蝶顿笔停手,抬头看见是他,偏开视线:“最后一笔。” 纸张上的线条缱绻优美,飘逸地垂下,不带她往常惯有的笔锋,夏聚垂眼看了眼:“我等你。” 目光跟着笔尖的轨迹转,舒语蝶被身后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脑海中记下最后的几步思路,顺手反盖住了画纸,拿本子压上。 两人站着一个都没先动,周围的环境安安静静,十八厘米的视线高度差有些难捱。 舒语蝶躲开视线;“等我干什么。” 这么些年,等舒语蝶这件事好像是程序中固定的指令,夏聚被问得一愣,他从来没有深究过这个问题。 “......我不等你,饿死你嘛。” 道理确实是这样,舒语蝶虽然不是第一次来锐科,但在锐科吃饭是第一次,她不认识去食堂的路。 舒语蝶抿着嘴,鼓起的腮帮几乎看不出来:“带路。” 十二点稍微过了一点点,但两人默契地没选择电梯,而是走楼梯。 电梯狭窄的封闭空间,即使尴尬短短几秒,那也是尴尬,不如一前一后一步步走下去。 夏聚走在前面,心事沉重地沉着脸,双手默默插兜,黑色小正装一衬像是哪家大少爷来参加葬礼。 上次见他这副臭脸,大概还是刚回国在顾叔的夜宵店里。 舒语蝶扶着铁栏杆快走了几步,莫名想挽回点什么,细想却发现没有理由。 她在原地顿了顿。 挽回什么?感情? 不,他们一直是这样。 还有什么?关系? 不,他们一直没变。 走过楼梯口的转角,余光不经意能容易发现身后的异样,夏聚转过来,脸色柔和了不少。 “饿得走不动了?” “......”他不转身还好,一转过来舒语蝶就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刚刚没敢细看,现在才发现夏聚黑色短款的正装外套里的白衬衫有点乱,前两颗扣子松着。 还有就是,夏聚刚回来的时候,脸好像有点红? 所以他是从哪里回来的? 清秀好看的眉忍不住皱了皱,舒语蝶抬头:“不饿,我想跟你说点事。” “说吧,我听着。” 舒语蝶真诚无比:“黄老板她结婚了。” 夏聚听得认真,双手从裤兜伸出来,垂在身侧,他点头:“我知道。” “她和王总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 听到这,夏聚突然皱眉:“这怎么了。” 两人最近的交流约等于零,这段话进了对方的耳朵就是跨频聊天,对牛弹琴。 这种恶性循环的不良关系不终结只会越来越麻烦。秉承这种想法,夏聚忍不住上前一步,想拉舒语蝶衣袖的手还没伸出一半就被打了回来。 舒语蝶好像有点生气:“夏狗你清醒一点。” 锐科的员工常年用电梯,当初整修楼道也没有划太宽。 胳膊一疼,舒语蝶不由分说擦肩直直跑下楼,夏聚脑子蒙着,分不清谁才是不清醒的那个。 楼道里哒哒的跑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往下。尽管还没有捋清,夏聚还是扶着栏杆向下看,不忘高喊叮嘱:“食堂在一楼西边!” “你慢点跑!别摔了!” 楼道里短短几句话,两个人都不清醒。 舒语蝶跑到一楼找到食堂时,不禁怀疑刚刚自己的做法对不对。 太冲动了,没有由来,一点不像她。 自己甚至没有明确点明过什么,不知道是在怕什么。 这不是她,至少不是平常的她。 食堂人不多,更多人是点外卖溜到茶水间闲谈,留在食堂的人三两成群散落开。 在一处偏僻角落,舒语蝶余光瞄到了黄岩的身影,王利来站在她对面,张口说着什么,他们明显隔着距离,王利来伸手在鼻子边挥了挥手,转身往另一边走,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他们大概隔了三四桌。 今天关系不好的人好像不止她和夏聚。 舒语蝶端着餐盘环视一周,哪一片位置都不喜欢,没有一个合眼缘的地方。 目光回落,舒语蝶步子还没挪动,飘忽的目光随意转着,一道声音就悠悠传过来:“舒语蝶,过来一起。” 黄岩转身,筷子还留在餐盘上,手空空悬在椅背上,她挥手:“快点。” 老板的话好赖都得听,舒语蝶乖乖过去坐下,走进就闻到一股熟悉味道。 一股浓烈的香菜味飘出来,舒语蝶一点就通,问:“王总他不吃香菜?” “没有啊,”黄老板随意夹了片绿菜叶子送进嘴里:“他是闻了就吐。” 这个症状舒语蝶不陌生,只是在边上默默点头,就听黄岩老板说:“就跟夏聚一样。” 她的话好像是问句,但又不明确。舒语蝶拿筷子的手一顿,试探问:“老板你认识他?” “你发小啊,这不难猜。”她撂下筷子:“我又不傻。” 有不吃香菜的共同点,看见她受伤还能喊着名字冲上去,确实是傻子都能看出来。 黄岩坐正,双手一扣,支在下巴上,继续说:“替我给他道声歉,面试他的时候吃香菜误伤到了他。” “虽然给他送了包老王带回来的金骏眉,但我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舒语蝶:“.......”一些不明朗的关键点穿起来,离谱又合理。 但这些解释来得好突然,很刻意。 跟黄岩隔屏聊天那么多天,舒语蝶只觉得,她更像是一个知心的大姐姐,温柔好脾气的有趣母亲,身上没有一丝丝富二代的蛮横气,恰恰相反,她很优秀。 她能分清工作中各项的孰轻孰重,雷厉风行,该严肃就严肃,在什么情况下对什么人对该说什么话,也丝毫不嘴软。 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里,黄岩老板也有些无厘头的搞怪有趣,像小孩,更有些小脾气,陪着儿子女儿玩赛车,输了还对会他们耍无赖 ——用明天能多吃一颗糖的承诺糖换了小女儿拱手相让的小奖牌。 当然这些只限于舒语蝶在朋友圈看到的。 “你们真吵架了?” 黄岩轻飘飘一句,舒语蝶回神:“啊?” 食堂的人越散越少,黄岩音量如常:“王利来告诉我的,他说夏聚跑他那里诉苦了,说他好像打扰你工作了。” “还问我为什么把夏聚借过来给你用。” “.......”舒语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夏聚诉苦这种事,在记忆中绝对没有记录。 而且,为什么是借过来给她用? 混乱的脑子里思路成了一团浆糊,好多词汇飘过,不知道从哪头说。 舒语蝶支吾:“老板,我,我......”我也想知道。 说不出来的话哽在喉头,黄岩当做没看见掏出一张纸,四四方方,两道折痕,上面圈圈划划,环形逻辑链中间一个黑色大问号。 这个问号代表那天黄岩问——“这条逻辑链上发生了什么,让你卡了这么多天的思路有了转机。” 在问号延伸的直线处,有八个字,比上次在眼底快速闪过那次多了四个字,应该是黄岩后来写的。 ——思路转折,灵感出处。 黄岩手依旧支着下巴,紧抿着嘴,有些不满意,“虽然告诉你就不好使了,但如果不告诉你情况会更糟糕。” “就像现在,一张稿你能卡两三天。” 事件的走向慢慢变怪,原来是有些情感可以是她的思路,可以变成她的灵感。 同样,也能阻碍她思绪的发展。 或许灵感的艺术就是这样,完全说不清。 只是她不知道。 最近的心绪无常好像有了答案,是她不想也不敢面对的答案,舒语蝶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不怪别人,是我的问题。” 黄岩眼神变了变,手离开下巴,凑近认真说:“有情感上的问题可以来找我,情绪稳定对创作发展很重要。” 安慰的话舒语蝶听过不少,这样直白的询问更像学校里心理老师的问法。 舒语蝶抬眼对上黄岩的眼睛,在她眼底轻轻流转寻找,又实在找不到想不到想要的答案。 大概是朋友圈里和蔼可爱的黄岩给了人极强亲和力的印象,也给了舒语蝶勇气。 舒语蝶同样凑近,说:“老板,我还真想问你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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