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糟糕的天气啊。” 巴士车司机掌着方向盘,穿着整洁白色制服,两条如杂草丛生般的眉毛下,眼睛浑浊发黄。 他驾驶这辆同吐司面包一样的巴士,已有十五年的时间。 什么极端天气没遇见过? 偏偏今天这种,的确是从未见过。 一边稀奇地望向车外,手下不动声色地打开了雨刮器,使贴着车前窗的两片工具立刻滑稽地左右晃动起来,职业习惯地打开前雾灯。 明明进隧道前天空还是碧蓝晴朗的,出隧道就是另一副模样,转瞬成了阴雨天,沉甸甸的乌云堆积着,压得人喘不过气。 忍不住低估几句。 倒霉天! 常年跑车的缘故,他和妻子对神佛颇有敬意,像这样的天气被视为不祥,遇上可是容易倒霉的。 提起精神专注看路的同时,不忘将视线上移,透过被擦拭得锃亮的后视镜,看着本该空荡荡的车厢里唯二的两名乘客。 奇怪的外乡人。 竟想要去下行村那种地方。 那村子不仅排外,又出了那档子事。 聪明点儿的本地人都早早搬走,留下来的都是些孤寡老人、以及固执的中年人。 结果现在还有外地人往哪儿跑,真是搞不懂年轻人的想法。 要到下行村,需要经过曲折的盘山路和长到仿佛永无止境的隧道。 村子人口不多,最多的时候大概在三百来人的样子。所以每天仅一班早、晚的巴士会经过,由于年轻人都离开到大城市打拼,近一年来巴士基本都是空车往来。 就算有人坐车,也都是在其他村子下,反正是没有到下行村的。 田中俊雄都快习惯这种情况了。 本以为下午这班车也会是空车,还打着没有人就溜达一圈,早早了事回家,结果临近发车却有两位前往下行村的客人。 他纳闷了。 自己出身在临近的镇上,算是这一代的万事通,任何陌生面孔都逃不过他的一双眼睛。 两位乘客一看就不是他们这儿的本地人,应该是来自大城市的人,比如东京。 主要是男乘客说话的口音,妥妥的东京人。 还有那气质,啧啧。 比他半辈子见的人都要有架势,当然不排除会是乘客的身高缘故。 总之,男人给田中俊雄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觉得自己怕是很长时间,都会牢牢记住这位客人的容貌,唯一奇怪的是男乘客戴着怪怪的墨镜,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得清路。 田中俊雄不太理解,又不是盛夏,戴墨镜的行为怎么看都诡异的很。 难道,这是东京人的流行趋势? 跟他同行上车的少女,看起来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 那精致漂亮的脸,完全是偶像级别,惊艳得他差点以为是遇见低调出行的明星小姐。 所以才好奇,为啥想不开要来偏僻的乡下。 是探险? 应该不是,田中俊雄瞬间否认。 两位乘客空手上车,谁都没带行李,一看就不是会久待或是来探险的。 鹅黄色的巴士,穿过长长隧道,顺着山间坡道向下行驶着。 “师傅。” “嗨!” 沢田花铃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车外绵绵细雨中,朦胧难辨的村子被烟雨笼去了轮廓,若不是一些青瓦片的屋顶,怕是很难被一眼看到。 她转头问道:“下行村看起来很复古,这里有什么古迹吗?” 田中俊雄还以为自己偷看被发现,立刻收回注视:“什么古迹啊,就是偏僻点儿的乡下。” 说着瞥了眼公路外,几乎被葱郁树林掩住,在细雨中如坡上薄纱的村子,想着下行村周围的树长得未免太快了吧。 平时路过都没有注意到,这些树木都快遮过屋顶了。 或许是密集下着的雨造成的错觉,又有乌云遮蔽,一时间田中俊雄还真没有认出那是下行村。 一手划动着手机屏幕,查阅里面关于下行村的记录,五条悟插嘴问道:“唔,听说这儿有一座很出名的神社诶,师傅知道吗?” “神社,好像……。” 思索着男乘客的话,田中俊雄觉得好像是有一座出名的神社,可认真想又没有记忆。 哎,下行村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出名的建筑? 这两人肯定是被网络上胡诌的新闻骗了,顺口答道:“我这儿工作都十多年了,没有听过出名的神社,你们是不是被网上的讯息给骗咯。” 现在网上什么东西都有,骗子也多。 记得家里的儿子就时常被‘网骗’,臭小子每次兴冲冲出门,回来就嗷嗷的在楼上哭,嘴里念叨着‘都是网骗’还有‘什么男妈妈啊,不要男妈妈’。 气得老伴差点上去给孩子一顿笋子炒肉。 妈妈有什么错,还不要男妈妈,给他惯得那么挑剔。 “嗯,那可能是我们看错了吧。” 手机显示界面正弹出条关于下行村——神社的介绍,论坛的标记着是有你百年的神社,听司机说根本没有,五条悟没有多问,而是平静地把手机翻扣在交叉叠着的膝盖上。 果然是被网上讯息骗了。 就说哪有情侣旅游来这种地方的。 田中俊雄像找到了‘真相’一样安心,好奇的心得到缓解,那种对两人来意的探究得到平息,连身体都轻快起来了。 然而,下一秒车子在拐弯时发生紧急情况。 挡风玻璃前出现名身着素色和服,手持红色伞的男人,冷漠的目光直视着田中俊雄。吓得他当机立断的一脚踩在刹车上,见着离男人越来越近,神色惊恐,手下疯狂向左打着方向盘。 滋啦——。 尖锐刺耳的轮胎摩擦着沥青路面,发出类似嘶声力竭的尖叫声。 随后,整辆巴士车都漂移起来,四枚轮胎离地竟有一米的距离,打横着车身,车尾甩了出去刮过防护栏,直接掉了个头贴在了山崖边才堪堪挺稳。 汽车失控前,刹车被猛踩导致五条悟和沢田花玲,都向前排椅背撞了过。 沢田花玲头皮发麻,单手触碰着车窗,金湖泊的眼瞳闪耀浅紫,输出的妖力第一时间包裹起车体,微微吃力的托起,让其不至于飞出悬崖。 五条悟隐约能察觉到身旁人的动作,见她戴着的用来遮住耳朵的帽子滑落,立刻把沢田花铃拉入怀中,用手摁住帽子边沿, 横飞出去的巴士,贴着公路边缘停下,轮胎都冒出一缕青色烟雾,还有刺鼻的橡胶味。 闷雷滚过阴郁昏暗的天空,像惊雷落地。 田中俊雄身体随着雷声,重重一颤,脸色死白。 不等心情平复,立刻松开安全带,喘着粗重的气,手脚发软地跑下车。 按开前车门,脑子里一片空白,双脚不住地抖着。 尤其是第一眼看到距离不超过十米的崖边,光秃秃的石面,百米高的坡度,联想着差点就落下去的瞬间,连呼吸都压抑起来。 顾不得多想其他的,连滚带爬地冲到车前。 蹲下臃肿的身体,上半身几乎都埋贴在湿漉漉散发出泥臭味的地面,瞳孔缩小,急切地寻找着什么。 看着司机冲下去,并没有顾及到他们这边。 五条悟松口气,替人戴好帽子:“没事吧?” 捂着撞得发疼的鼻尖,埋在对方的胸口,沢田花铃忍着眼泪滚滚,坚强地比了个‘OK’。 这人的身体是钢材吗? 痛啊。 雨越下越密,乌云逐渐扩大,颜色也愈发深沉。 田中俊雄就差没有钻进车底去确认。 寻了许久,才气喘吁吁地慢腾腾站起身,经历过恐惧,头有些发昏,不得不靠着巴士车头勉强站直。 衬衫背部被雨彻底打湿,胸前是贴地面时被浸湿大片,黑色的制服裤泥点斑斑,狼狈至极。 但他不在意,反而有些劫后余生地念叨着:“还好、还好,真是佛珠保佑。” 一同下车,对着司机过度惊吓而煞白的表情,五条悟同沢田花铃交换了着眼色。 他肯定看到了什么。 沢田花铃首先问:“您还好吗?” 听见乘客的声音,田中俊雄才后知后觉地望向两位受到牵连的乘客,两人好在同样无碍的模样,一脸愧疚:“该是我问两位有没有受伤。” 沢田花玲:“我们都没事,这儿是怎么了。” 弧形的转弯口的地面留下深深的摩擦痕迹,顺着可以看到鹅黄色巴士的正面凹陷下去一道痕迹,上面隐隐沾着深红色的斑点。 田中俊雄吞咽片刻,惊魂未定地看向车头的角落:“还以为是撞到人了,幸好。应该是山里的鸟类吧,这一代的野生动物比较多。” 五条悟伸头观察着:“会不会是看错了?” 什么样的鸟类,能在车头留下那么大一块凹痕。 从出隧道开始,山体、公路免就有着不少残秽,痕迹深浅不一,都是咒灵或咒术师遗留的踪迹,这样大面积,又多样的情况只能说明村子里很多咒灵和咒术师。 而司机踩刹车前,他忽地看到前方一闪过的咒术师,但这个现象只出现在短短一秒间。 田中俊雄拍着胸口,忍住过度紧张导致的心率加快,摆头:“我的确有看到个人影,不过眨眼就不在了,可能是最近疲劳过度出现的幻觉吧。” 他是看到了人,要不然也不会踩刹车。 然而,下车后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总不能是见鬼了吧。 光是这么想就足够令人打寒颤的,比起撞到人,他宁愿是鸟、野兽之类。 在看眼陪伴自己近十年的巴士,前面凹下去的痕迹边沾着溅射开的深色斑点,试着用手去摸,混合着雨水变成朱红的液体,凑近闻闻有些腥臭。 他再说服起自己,撞到绝不可能是人。 哪有人的血只有这么一点点的? 而且车头的痕迹是浓稠到类似锈迹的红,更像是多年的腐烂物甩出的痕迹,说不定是山里掉下来的死鸟吧。 晦气。 田中俊雄想着妻子时常挂在嘴边的警告,顿时觉得今日真得不适合出行,尤其是瞧着路面深挂过的轮胎痕迹,这车是真不能往下走了,必须返回维修。 便指着乌云笼罩下,蒙蒙细雨里模糊到轮廓都在若隐若现的村子,苦口婆心地劝说:“那村子邪性的很,我劝你们这对小情侣还是别去。” 小情侣?! 沢田花铃:“不,您误会了。” 又不是没有年轻过,田中俊雄隐晦地看了眼两人牵得牢牢的手,上车到下车都是十指相扣,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哎,车子是没法继续往下走了,要不你们就跟我回去吧。” “不了,我们已经订好了民宿。” 手掌撑在眉上眺望着村子的方向,五条悟估算着距离,拒绝了司机的好意。 “这……。” 本还想再劝劝,见两人都很坚定。 田中俊雄只得上车,取了把常年备着的雨伞递出去,“通往下行村的巴士,只有早上8点和晚上8点两班。你们如果真得决定要去下行村,顺着公路下去大概要走半小时左右,会遇见一个绿色铁皮车站,明天可以去哪儿坐车。” “最近下行村不太平,年轻人要多注意啊。” 这句话说得可谓语重心长,田中俊雄向两人歉意地鞠了一躬,“这辆车是老古董了,现在车头和前灯都有损坏,往下肯定是不行的,接下来只能辛苦你们自己走去,明日你们坐车免费,也算未今天这件事做弥补了。” 目送司机上车开着巴士离开。 打开对方送的伞,黑色的大雨伞能够很好地遮住两人。 拿出手机想着给伊地知洁高发送讯息,告诉对方自己到了任务地点,想着让人查查那件神社的情况,发现信号呈现红色的‘X’。 有些意外,山村里的信号不至于那么差吧。 五条悟举起手左右晃动,发现信号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不禁眉头一跳:“花花子,有信号吗?” “信号?” 沢田花玲手机同样没有信号,她正想回答,空气里有一股熟悉的味道飘过,脸色霎时青了一片,被盖在蛋糕裙下的尾巴不安的扭动起来。 小声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啊。” 举着伞折腾着手机,一个劲地按着屏幕,无论如何都没有一丁点儿信号。 五条悟扭头问:“什么不可能?” 对着空气里,鼻尖耸动几下。 沢田花玲虚眯起眼睛:“是……天敌的味道。” 五条悟:“天敌?” “嗯,一只臭狗。” 》》 苍天大树下。 拿着人头杖,绿皮妖怪正忙前忙后地堆着篝火。 倚靠着树干闭目养神的妖怪,缓缓睁眼,一抹妖冶的绯红顺着双眼尾往上扬,让本该冷清的金瞳多出些柔和。 额间月牙的妖纹,如着夜幕里的一弯明月。 冷艳卓绝的容貌在妖怪里都有着不小名气,哪怕这位西国贵公子性格似寒冰般不可靠近,依然惹得不少男女妖怪死心塌地。 搓着小手,邪见用人头杖看护着篝火,见侍奉的主人醒来,眼神里充满杀气正抬头凝视着一个方向:“杀生丸大人?” 杀生丸眉头微皱:“狐狸。” 她,不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夭寿啦! 平日里不苟言笑,从没有多余情绪的杀生丸大人居然皱眉头了,邪见抱着人头杖,背后冒出冷汗。 还有狐狸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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