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个时候，你们还是公开成为朋友的吗？” “是的，在一年级时限制还不多；也许大家都还没有意识到危险。”阿斯托利亚微微叹了口气——她记起了金妮那时天性无拘无束的模样。“我们能一起玩的时间其实也很少；但现在想想，那可能是我们最欢乐的一段日子……” “看啊，他们开始练习波科夫诱敌术了……安吉丽娜在上面，艾丽娅飞在她的正下方……” 阿斯托利亚裹在棉袄里，与金妮一起坐在魁地奇球场的看台上观看格兰芬多队的训练；为了避免间谍的嫌疑，她取下了自己的斯莱特林领带。 金妮热情而事无巨细的长篇大论已经持续很久了，一开始阿斯托利亚还试图接上她的思路，但由于她的语速时快时慢，其间还夹杂着一些轻声的自言自语，甚至是她自己胡编的故事，这一切最后几乎让阿斯托利亚感到厌烦。 “你对魁地奇太着迷了，金妮。”阿斯托利亚打断了似乎有些过分兴奋的好友。 “当然！我每天都做梦成为击球手……不是说我没有在现实中尝试过，我可是在六岁时，就偷骑弗雷德和乔治的扫帚玩呢……可别和其他人说，利亚。”金妮好像根本没理解阿斯托利亚的意思；她说得太急了，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我有一天会亲自接他们的班的。” 阿斯托利亚耸了耸肩。”那你可得多吃点——击球手可没有像你最近这么瘦的。“ 金妮没有回答，她的目光随场上乱飞的游走球而移动，似乎正沉浸在幻想之中。 “要是我们以后能在比赛中对决，就像飞行课上一样，那就太好了……” ”我也想，但是我们学院的魁地奇队不招女生。” 阿斯托利亚说。 这句话好像把金妮拉回了现实，她转头看向阿斯托利亚。“噢，那太遗憾了……” 她的神情霎时黯淡了下去，几乎让阿斯托利亚怀疑自己说错了什么；不过随后她又恢复了一些笑容。 “我一直想问你，利亚，你在斯莱特林的生活如何？那里的同学怎么样？” 阿斯托利亚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不向她刚熟悉的好友透露完全的事实。“我觉得还不错……虽然有一些，嗯，没礼貌的人，但我挺喜欢我们学院的。”这可真是极其夸张的轻描淡写了，阿斯托利亚想。 金妮有些怀疑的点点头。“好吧。那你知道……”她凑近阿斯托利亚的耳朵，“汤姆·里德尔是谁吗？” “没听说过，”阿斯托利亚不假思索地回答，“怎么啦？” “没事，是我母亲在斯莱特林的……一个朋友，我帮着问问。”金妮重新低下了头；她们又陷入了沉默。 格兰芬多队的训练已经接近尾声，队员们在进行最后的冲刺；哈利·波特从她们的看台前呼啸而过，阿斯托利亚的眼神几乎只能抓住他的一个残影。但金妮却着迷般地注视着他飞远的方向，带着一种想入非非的笑容。 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她窘迫地转过头，意识到阿斯托利亚也在盯着她。“他飞的真好，不……不是吗？” “你喜欢他，金妮！”阿斯托利亚的语气充满兴奋。 “我没有……” “你喜欢他，你喜欢他！承认吧。”阿斯托利亚紧追不舍，这让金妮的脸霎时变得通红，说不出话。“别……别告诉其他人，利亚，求求你。” 阿斯托利亚禁不住捂着嘴笑出声来。”没事的，金妮，我也曾经把他的海报贴在墙上——很小的时候，我是说。“ “我也只是想一想而已。”金妮却没有因为阿斯托利亚的话而放松半分。“我第一次见到他也这么害羞，连招呼都没打就跑开了……我想他肯定觉得我很奇怪。”她似乎越说越显出害怕的神情，紧紧握住斯莱特林姑娘的衣服，有点像阿斯托利亚小时候待在姐姐身边的样子。 但阿斯托利亚不是达芙妮，她没有天生的安慰人的能力。“不用担心；‘救世主’不会在意这些的，他忙着拯救世界呢。” 金妮看起来只是更忧伤了，这让阿斯托利亚有些不知所措；球场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于是她提议回城堡去。她拉着哭丧着脸的金妮走下阶梯——天空乌云密布，看起来离一场暴风雨不远了。 “很糟糕，对吧？” 伊恩疑惑地看着阿斯托利亚。”我觉得没什么啊……她的心情低落而已，应该很快就好转了吧。“ “‘没什么’？”阿斯托利亚紧紧盯着伊恩，“你应该知道汤姆·里德尔是谁吧。” “这是谁？” “啊……那没事了。”阿斯托利亚耸了耸肩，“既然你不知道，我也没必要说了——我不想让你被吓着。” “我的友好的、带着贺卡的小爱神!”洛哈特喜气洋洋地说，“他们今天要在学校里到处游荡，给你们递送情人节贺卡!乐趣还不止这些!我相信我的同事们都愿意踊跃地参加进来!为什么不请斯内普教授教你们怎么调制迷魂药呢!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弗立维教授比我所见过的任何巫师都更精通使人着迷的魔法，那只狡猾的老狗!” 阿斯托利亚在情人节这天的走廊里目睹了她入学以来最奇异的一幕；当时她正跟随其他的斯莱特林同学上楼去上魔咒课，但楼道里突然给堵得水泄不通。阿斯托利亚努力探出头想看清情况，前方忽而爆发出一阵扯着嗓子的叫喊，压过了拉姆齐和麦肯齐的抱怨、以及马尔福拖腔拖调的声音： “他的眼睛绿得像刚腌过的癞蛤蟆，他像黑板一样乌黑潇洒，我希望他是我的，他真的很帅气，是征服黑魔头的勇士。” 一时间，每个人都笑得前仰后合，有几名学生甚至激动的靠着墙壁、倒在了地上；除了达芙妮，她虽然也带着被逗乐的表情，但似乎是对众人的夸张反应感到厌恶，远远退到了队伍的后面，这就给阿斯托利亚留出了空间看清发生的一切。“救世主”狼狈地倒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脚，肇事的那个矮人已经跑远了；他的书和文具杂乱的落在四周，马尔福正弯腰捡起一本有破烂黑色封皮的本子，整个场面仿佛比阿特丽克斯·波特夫人的滑稽画。 阿斯托利亚哈哈大笑了很久，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金妮正盯着她，带着一种失望的眼神；也没有看清接下来波特与马尔福的争端，等她直起腰来，“救世主”正好用一招漂亮的“除你武器”咒将本子从马尔福的手里夺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金妮看起来比刚才更加惊恐了，再加上马尔福盛怒下的那句“我认为波特不太喜欢你的情人节贺礼”，她捂着脸、羞愧难当地跑进了教室，但阿斯托利亚此时还沉浸于这一趣事的喜悦中，没有过多关注她朋友的异常行为。 下了课之后，金妮叫住了阿斯托利亚，她的表情已经明显忧心忡忡了。”嗯……我想和你说……” 她的棕色眼睛低垂着，犹犹豫豫不肯抬向阿斯托利亚的脸颊；遗憾的是，这又使阿斯托利亚想到“新腌的□□”，忍不住嗤笑起来，就在金妮提到她的“日记本”的时候。 过了几秒，阿斯托利亚才发现格兰芬多的姑娘正难以置信地盯着她。“哦，抱歉……我必须说，你现在的眼神就像野生的□□，哈哈哈……” 阿斯托利亚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也许期待金妮会欣赏自己的玩笑吧。但恰好相反，红发姑娘呆立了几秒，扭头就走；阿斯托利亚没有看清她是否流泪，但金妮离去的速度如此之快，任她怎样叫喊也无法挽留。 “现在你知道我是个很坏的人了。” “不，我相信你没有恶意。”伊恩同情地看着阿斯托利亚，“如果是我遇到这么好笑的事情，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但我不止嘲笑了我的朋友，还给了她第二次伤害……” “起码你把这些事情诚实的给我看了。”伊恩温和地说，“这就证明你战胜了过去的错误。” 阿斯托利亚靠在伊恩的肩膀上。“谢谢。” “一名学生被密室的怪物带走了。”斯内普对公共休息室的众人说，“霍格沃茨将于明天关闭，特快列车会来接你们回去。” “是谁？”阿斯托利亚带着颤抖的声音问；她已经有了一些不祥的预感。 “金妮·韦斯莱。” 斯内普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给阿斯托利亚留下憎恨他背影的时间。 斯莱特林的同学们乱成一团；阿斯托利亚周围的几个人还有说有笑的站起身来，但她只是坐在椅子上，像那些被石化的人般，一动不动。 金妮被抓走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金妮是个纯血呀！这不可能，邓布利多不会允许它的发生……虽然邓布利多早已离开，怪物也不是第一次作恶了…… 一想到她们最后的谈话是那该死的嘲笑，阿斯托利亚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丢在了冰窖。她在最近的一段时间曾想过找金妮解释自己的行为，但因为各种原因耽搁了，什么护送老师在不方便谈话，什么害怕被认为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现在她非常后悔找了这些愚蠢的借口。 不知过了多久，达芙妮发现了面色苍白的她，轻轻将她牵了起来，向壁炉前的那把椅子走去。阿斯托利亚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在霍格沃茨的第一个朋友就这么离开了，她甚至不敢想象什么会发生在那个热情、羞怯、善良的姑娘身上。在她对斯莱特林失望时，是金妮重新唤起了自己对友谊的渴求；但自己却没有发现她陷入的危险，并且还以最残忍的方式忽视了她的求助。她几乎肯定噩梦将会伴随着自己。 一股暖流从她的腹部传向全身；她意识到自己被安置在了达芙妮的双膝之间，她交叉的双手绕过自己的身体。尽管在冷战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姐姐和自己甚至没有几次交流，但此刻她是阿斯托利亚唯一的支持。 阿斯托利亚看到斯莱特林的所有人都在火炉边对峙，纯血派和中立派都想借对此事的反应压过对方，但只有金妮出现在她的脑海；直到现在，她才完全意识到她对金妮的关心。 “这小混蛋，难道还和那个血统叛徒有交情吗？” 帕金森极尽嘲讽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达芙妮没有起身，只是将阿斯托利亚抱的更紧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悲悯的平静。 “潘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不管怎么样，金妮·韦斯莱是我们的同学。”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低头看着妹妹的方向，用最大的努力给出了一个抚慰的眼神。阿斯托利亚再也忍不住，将头埋进姐姐的怀里啜泣着。 伊恩拿出他的纸巾，为阿斯托利亚拭去眼角的泪水。尽管已经在特蕾西的记忆中重历过一次了，但这次以自己的视角观看，让她体验了一部分当时的绝望。 “我没事了。”阿斯托利亚向伊恩点点头，后者停下了动作。 “你的姐姐其实还挺不错的嘛。” “哦，你去向她撒娇试试！”阿斯托利亚狡黠地眨着眼睛；看着傻笑不止的伊恩，她突然涌起一股冲动，一把将男孩抱进了怀里。 “谢谢你。” 阿斯托利亚在第二天上午得知了金妮被救出来的消息；她如释重负，为好友的失而复得而高兴，打算等金妮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再去找她。 可她没有想到，金妮在宴会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在学期的最后一段时间里也总是独来独往，甚至绕着阿斯托利亚走，上课时她几乎不怎么抬头，为此已经挨了教授好几次批评。阿斯托利亚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无能为力。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阿斯托利亚终于偶然遇上了金妮；当时她正裹在自己的短袖背心里，穿过漏风厉害的连廊，朝温暖的寝室匆匆赶去。她在转过通往石墙的最后一道走廊时，突然听到角落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这几乎把她吓得叫了出来。阿斯托利亚慢慢转过脑袋，一抹黯淡的红光出现在阴影里，一双无神的棕褐眼睛盯住了她。 金妮比起阿斯托利亚上一次与她打招呼的时候，还要苍白消瘦许多，几乎像是用白纱布做的玩偶一般。她的长发疏于打理，散乱的披在身后，灰黑的泪痕布满了她小巧的脸颊。阿斯托利亚略微弯腰，看清楚了金妮脸上的神情，那是一种平静的绝望，不带任何活力，她曾经让阿斯托利亚最喜欢的活力被那不知名的灾难尽数抹去。 金妮也察觉到了阿斯托利亚的存在；她结疮的嘴唇动了动，但什么也没有说。阿斯托利亚在犹豫中迈着小步，向好友所处的黑暗走去；金妮的眼神略微抬起，这给了她一些希望，但接下来—— “走开。”这两个字在寂静的回廊里回响，阿斯托利亚听得很清楚；她只是没想到金妮会如此反应。怎么会…… “走开。”金妮又重复了一遍；她猛地抖了抖衣服，虽然只是为了坐起来一点，但却让阿斯托利亚几乎以为她要起身殴打自己。她后退了几步，最后还是伤心地离开了。 她心事重重地走向公共休息室的大门；石墙前有两个斯莱特林学生靠着闲聊，其中的一个男生刚好提到了金妮。 “喂，看见那肮脏的血统叛徒了没？就坐在那墙边上，我骂了她一顿，她一句都不敢还嘴呢。” 这话让阿斯托利亚心里很难受，她正想绕过他们进休息室，另一个同学也开口说话了。 “也不知道她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躲到我们这边来哭，真是自寻死路……” 在还没有完全想明白之前，阿斯托利亚就连忙调转方向重新跑了回去。她根本不是偶然遇见金妮的；偌大的霍格沃茨里有无数个比去斯莱特林的必经之路上更好的躲藏地方。哦，金妮，是什么让你如此绝望？ 金妮还是一个人坐在原地；这次，阿斯托利亚直接蹲下身子，给了她一个沉稳的拥抱。她能感受到红发姑娘在她的怀里挣扎着，抗拒着，她不在乎；在她的背后，那两个斯莱特林同学跟了过来，她能想象出他们的指指点点，她也不在乎。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她只是抱着她的朋友，直到她觉得抱了够长的时间。 “金妮，金妮，我来了，我在这里……我不会再离你而去了。” 阿斯托利亚闻到了金妮身体传出的浓烈汗味；她的手臂与金妮破旧的袍子搅成了一团，她觉得自己肯定把金妮的脸给挤痛了。于是她轻轻地放手，额头贴着格兰芬多姑娘的额头。金妮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但也没有再尝试把阿斯托利亚推远，她只是伸出有些麻木的手，不停拭去她双眼奔流不止的泪水。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几乎遮住了两人身边火把的全部亮光，阿斯托利亚能听到他们并不友善的议论。她一开始转动她的身体，把自己搁在斯莱特林学生们与金妮的中间；但想着总呆在这里也并不安全，她干脆拉起好友，向入口处的旋转楼梯走去。 “金妮，我们去外面……我陪着你。” 阿斯托利亚把金妮牵在身前，在她们蹒跚前行时，寒风仍然不断从楼梯口灌进来，在墙壁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你……你不冷吧？”金妮突然回头，用尖细而颤抖的语气轻声说；哪怕阿斯托利亚起码套了件背心，而她自己在撕破好几处的袍子下，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衣。 “我很好。”阿斯托利亚轻柔的说；她知道这是金妮释放和解的信号，她感动地等着好友接下来要告诉她的事，但金妮犹豫了一下，只是转过身去，继续默默地走着。 阿斯托利亚陪金妮走到了礼堂的前面；格兰芬多姑娘在这里止住了对方。 “我不能允许你去我们的塔楼。你是个斯莱特林，斯莱特林都是……是……” 听得出来，金妮本想用一种更凶狠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但她的抽噎毁了这种感觉，到最后甚至让场面有些尴尬。金妮涨红了脸，有些恳求似的看着阿斯托利亚，好在阿斯托利亚也没有打算在这时与她作对。 “我明白，金妮，我不会去的。”阿斯托利亚摸了摸金妮的脸颊，拭去她留在脸上的泪水，金妮直勾勾看着她，“我知道我曾经对你不好，但现在，我愿意尽我所能帮助你，只要你肯和我说。” “我随时都愿意，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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