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拾不是怀揣着惩奸除恶的梦想加入联邦机构的年轻人，从未认为联邦即是正义。在这个世界上，黑与白的分界线并不明显，更多的是灰色地带。 这是所有人都了然于心却不会宣之于口的事实。 褚拾惊讶于蒋平山的直白：“这是可以说的吗？” 菜鸟教官用手挠脸：“咳咳，我什么都没说啊！你肯定是幻听了。” “难怪明明有同事殉职，分局却没有举行追悼会。”褚拾说。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蒋平山道，“行了，闲话就说到这里，我带你去见见外勤部的几位组长。” 在蒋平山的带领下，两人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和外勤部的七个组长都见了一面。简言之就是七位组长都看中了褚拾这位新人，至少有一半试图通过这次会面给褚拾留下好印象，让褚拾主动选择他们组。 离开外勤部后，蒋平山在电梯里问她：“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比较喜欢哪位组长？” “没有。”褚拾冷漠，“我还是想留在安保组。” 蒋平山笑了下：“你要是实在选不出来，我帮你指个方向——周燃。” 周燃是外勤七组的组长。这人话少，不爱笑，有些严肃。 “为什么？” “你还记得宋辞吧，医疗三组组长。”蒋平山见她点头，便继续往下说，“外勤组每次出任务都会配备一位医生，宋辞是外勤七组的专用医师。有认识的总比一个都不认识的好。” “嗯，我再想想吧。” …… 下班后，褚拾依旧在食堂打包了两份晚饭。回到浅湾区，一下悬浮电轨车，褚拾就掏出了组织专用通讯器。 乌鸫在十分钟前给她发来讯息：“发现烟鬼的踪迹了，七点半见。” 褚拾不自觉停下脚步。 失去了霓虹灯与广告牌的浅湾区，此刻借由夜色隐藏了自身的破败，遁入一片黑暗中。刚从繁华喧嚣的深海区回来，周遭的景色一秒切换，她的身份也从联邦实习公务员褚拾，转换为了量子之心成员钥匙。 七天新手保护期结束后，这日子过得实在有点过于充实了。 白天帮联邦打工，思考转正后要加入哪个外勤组。夜晚执行量子之心的任务，应付随时可能看穿她真实身份的乌鸫。 还要在挤出时间来，监督可乐破解芯片，帮路年找老祖宗的日记残卷，暗戳戳调查她和纪零的事情。 今晚最不能闲。 烟鬼行踪暴露，她马上要奔赴至前线，帮组织围捕叛徒，取回被盗走的血液。 褚拾感觉自己是头驴，一头被绑在石磨上的驴，身后有根无形的长鞭在抽打她，让她不得不一直转，陀螺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耳畔忽然响起柯芸的那句话：“这样的生活，你觉得有意思吗？日复一日，任人操控。” 是挺没意思的。 有朝一日，她一定要摆脱这种操蛋的生活。 吃完饭，褚拾立即把可乐赶回了隔壁屋。又见差不多到时间，从衣柜里选了身方便运动的衣服，准备进厕所换上。 谁知道一转身，看见乌鸫斜倚在壁橱上。 这人简直和鬼一样悄无声息……褚拾暗暗吐槽。 不等她发话，乌鸫抢先问道：“那小孩是谁？” “新搬到隔壁的邻居，她爸妈要回老家探亲，让我帮忙照看她。”褚拾撒谎从不打草稿，张嘴就来。 乌鸫听完点了点头，竟然也没怀疑。 褚拾换完衣服从厕所出来：“烟鬼在哪儿？” “港口。”乌鸫说，“今晚有好几艘渡轮启航，上将推测她是想通过海路离开潮鸣市。” “渡轮的终点在哪儿？” “全都指向一个地方——联邦孤岛。” 柯芸要逃往君临市？的确，联邦孤岛或许是世界上唯一一个量子之心无法沾染到的地方。 可是想要进入联邦孤岛需要满足三个硬性条件：三等公民或以上，持有联邦高层或四大家族当家人的推荐信，君临市通行证。 后两个暂且不论，柯芸的公民等级是四等，并不符合条件。 “那头肯定有人接应她。”褚拾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要抓到她，问出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乌鸫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动，“上将怀疑是那个组织。” 褚拾：“……” 乌鸫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哪个组织？好好做你的大嘴篓子，别当谜语人行不！她的内心在疯狂呐喊，可还要维持表面的镇静自若，假装了然于胸地颔首：“嗯。” 实际上根本不知道乌鸫在说什么。 “差不多该走了。”乌鸫扫了眼墙上的电子表，“我们还得先去一趟军火库，上将想让你担任狙击手，顺便测试一下组织新研发出来的高倍狙击枪。” 褚拾斜睨他：“你有把烟鬼觉醒的事上报吧？” “当然。上将已经安排其他人在港口布置了临时电网，每个关卡都有人把关，烟鬼逃不出去。”乌鸫说，“港口本来就乱，成天到晚都有帮派火拼抢地盘，联邦驻港口的安保组只要拿到足够多的好处，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全都打点好了，你放心。” “嗯，走吧。” 话应方落，乌鸫牵住她的手。 液态沥青般的黑影从脚下升起，裹住两人。 十分钟后，褚拾和乌鸫站在了一间不起眼的库房前。乌鸫扫描生物信息，确认身份。随着金属大门的升起，浓烈的机油味扑面而来。 库房内的武器储备比褚拾预想的要丰富，不同种类的枪械成排放置在玻璃柜中，型号各异的子弹与弹匣排列在枪械之后。 各种尺码的作战服，甚至还有几款不同材质的外骨骼装甲…… 褚拾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量子之心的势力庞大。 有钱，有人手，有技术。量子之心的爪牙已经渗透进了联邦，她的存在就是个最好的例子……这个组织还掌控了一定程度的权势。 褚拾单肩背上装了最新款狙击枪武器箱，稍微掂量了下重量。 还好她下盘够稳，肌肉够硬，否则连脊骨都要被压弯。 乌鸫向她摊开手：“新的通讯耳麦，试试。” 褚拾接过戴上。 眼前旋即展开一面悬浮屏，像是电子眼般将她视野范围内的一切都扫瞄成了数据建模。 她能清楚地观测到任意一种物品的长宽高，此时的空气温度、湿度、风向、风速等等。如果观测到人类，还会显示出对方的体温、呼吸频率…… 她来不及诧异一个地下组织竟然能拥有如此高端的科研技术，耳麦里响起一道稳重的女声：“晚上好，钥匙。” 褚拾的呼吸一滞。 好在她早有心理准备，不露声色地调整过来，平声回应道：“晚上好，上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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