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林不动声色地看着念初心，继续道：“前段日子天现异象，紧接着这碧海银天便没来由地被一场大火烧光，很多人都说，这风月烟花之地突降大火，必然是上天有所警示啊！” 子洛没有做声，拿着酒壶和念初心对持。 化林继续道：“这火虽然来得突然，但是听仵作验尸的人说，碧海银天所有的人都是先被杀死的，伤口在喉咙，一刀毙命，然后把尸体堆在一起放的火。可是没有人相信他的话，因为尸体都已经被烧成焦炭，现场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有关凶手的线索。” “这么残忍……”小环攥紧了手心，华擎也皱起了眉头。 化林点点头，道：“因为没有任何线索，所以这就成了一段无头公案。” 秦枫又看看子洛，一个个都陷入沉默之中。 “小二，酒来！” 念初心忽然狠狠地用手在桌子上一拍提高了声音。 子洛见阻止不了，也就任她去了。 小二立刻就过来了，将酒换过。 “一个教坊，风月烟花之地，会和什么人结怨呢？”华擎疑惑。 化林摇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传言很多，有人说是一些歌女不堪欺压，找人报复，也有人说有歌女知道了某些权贵的秘密，所以权贵派人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 念初心怔怔地看向化林。 而化林也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传言罢了，不足为信。”子洛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 念初心突然间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即将手抚上胸口。 子洛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感觉到她在颤抖，子洛的心里一阵疼惜：“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又发病了？” 看到她突然而来的痛苦，子洛有些担心，便不想在留在这里，想扶她回去。 念初心无力地摇摇头。 那换酒的小二抬头，手里的酒壶几乎失手跌落，他随即一把抓住酒壶，看着邻桌的轩辕战天连连道：“啊，像，真像！” “什么真像？”秦枫立即瞪着眼睛问他。 那小二看看念初心和小环有些迟疑，想是因为这里有女眷在场，不便说话。 子洛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念初心，见念初心握着手中的酒杯紧紧地盯着小二，便道：“你尽管说。” 那小二这才道：“几位公子还不知道吧，几个月前这碧海银天新来一个花魁名叫柳芳菲，听说她当选花魁之日，曾有一位富家子弟当场拿出五千两黄金本票给她开、苞。” “五千两黄金？”秦枫忍不住惊呼出声。 纵然是在帝都，见惯了各种繁华奢靡的场面，可一出手就是五千两黄金给一个妓、女，这样的事，他们还是头一遭听说。 子洛也似来了兴趣，奇道：“有这等事？” 那小二看这几人来了兴趣，便站在旁边讲了起来：“是啊，那人出手就是五千两黄金本票，可是后来却不知何故将这花魁凉在芳菲阁一夜未曾露面。那花魁颜面尽失，一直扬言要报复，却找不到这神秘公子。可是碧海银天的老鸨却笑开了花，白白得了五千两黄金。后来有一日，这神秘公子突然又出现了，去碧海银天要人，那柳芳菲自然是不肯依了。所以这血案发生之后，所有人都怀疑是这位神秘的富家公子下的手……” 秦枫有些怀疑：“那你说这位公子像，是……” 化林微笑不语，而邻桌上的轩辕战天也淡漠地看了几眼小二，随后就转过头去。 小二又看了看轩辕战天，道：“那位富家公子曾在水云天出现过，我看这位爷长的真有些像那位富家公子啊。” “你是怀疑我兄长就是那位富家公子了？”化林笑着看向小二。 桌上众人的眼神也迷惑起来，念初心手中的酒杯却越握越紧。 “怎么可能？”小二却立刻否定了化林的话，笑道：“那血案发生前两日，那富家公子在水云天被当朝白王的儿子薛大公子乱棍打死，所有人都亲眼看见的，还是我给他收的尸呢……” “哦，这样啊。”秦枫这才又笑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相似之人多的是……”化林微微一笑。 轩辕战天却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小二说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乱棍打死？”子洛皱眉：“这里是帝都，他却随意将人打死，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小二轻蔑地笑了：“那可是白王府，五大王府的白王府啊，谁惹得起？如今白王乃是当今皇后的嫡亲哥哥，权势熏天，谁敢拿白王府的世子怎么样啊？就算追究也不过是走走过场，还不是不了了之，抬出去埋了完事？” “乱棍打死？”念初心忽然抿嘴一笑，道：“碧海银天遭遇大火，难道那花魁柳芳菲也死了不成？” 她虽然是在问那小二，可她的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化林。 “姑娘说那个花魁啊，算她命大，那日正好被那位薛大少包下，泛舟夜游，看到碧海银天火起，哪里还敢回去，如今只怕躲在薛大少府中。听说那薛大少被吓得至今都不敢出门。”小二却摇摇头，拿了酒壶去了。 听了小二说的这些，所有的人都沉默了，默默地吃菜。 化林依旧微笑着看着念初心。 楼上步伐响起，华擎从楼梯口走了进来，静静地立在念初心身边。 念初心见华擎回来了，便道：“事情可办妥？” “回主子，已经办妥了。”华擎点了点头。 念初心却沉默不语，半响之后才看着子洛道：“今日难得出来，我也不想这么快回去，听说帝都城外的临泉寺十分有名，不如我们去临泉寺？” 子洛却更担心她的身体：“可是你的身体……” 念初心淡淡一笑：“你的父亲病重，你也可以去为你的父亲祈福。”她不便说出皇上二字，其实就是他的父亲。 子洛感受到她的坚持，也不再说什么，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如此简单的要求，他怎么忍心拒绝。 化林轻笑：“在下也一直想到处逛逛，好看看帝都的风光山色。听说城北的临泉寺香火甚盛，既然念初心姑娘菩萨心肠，不如一同前往如何？在下也正好去为亡嫂上一炷香。” 子洛本就与他相谈甚欢，听他如此说便也点头同意。 于是秦枫很快就安排好了马匹，一行人一同去了龙渊城城北的临泉寺。 念初心虽然喝了酒，脸色却是一片苍白，一路上一直默不做声，子洛与化林交谈甚欢，而他不停看向念初心的眼神，却大有深意。 轩辕战天不紧不慢地跟在几人身后，依旧端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无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念初心想去临泉寺上香，并不为别的，只是最近这段时间来太多的事让她烦心，太多人死的太过残忍，让她实在难以释怀。 教坊里那些可怜的女子大多都是被生活所迫，有几人是出于自己的本意呢？ 有谁愿意流落风尘，过着毫无尊严任人践踏的生活呢？ 而这个世间又有谁能理解她们想要什么，会为她们考虑呢？ 做错事的只是教坊的老板而已，那些可怜的女子和丫头下人并没有犯错，何需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只是如今人都已经死了，她所能做的顶多是上柱香罢了。 一定是轩辕战天做的，她的直觉告诉她，一定是他做的。 他在水云天里等她，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件事吗？ 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是像小二所说，他去找过柳芳菲却没有得到吗？ 还是别的原因，或者他只是为了掩饰她曾经逃过婚的事实？ 五百多条鲜活的生命，一夕之间已成为缕缕轻烟，尘埃落定，几百条生命已不复存在。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他的伤势复原，她欣喜，他的反噬还在，她担忧，只是这会儿，她却对他感到深切的恐惧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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