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蘅若这样直白,不说许抱月了,就连许平安也倒吸一口凉气。 姐弟二人齐齐对视一眼,皆能从对方眼里看到震惊之色:长姐,姐妹之情再是淡薄,当着面呢,总要演一演的吧。您好歹还是京里谨守闺训的娘子呢,还是小有名气那种。 许抱月身为寄养在外的二小姐,回京不到一月,和他们不太熟,但也没有落她脸面的道理。 如今,许平安是家里唯一的儿郎,近日亦是成长得快,便出声做了和事佬,“想来,长姐是与我们说笑呢……呵呵……” “呵呵……我想也是……呵呵……” 许抱月也跟着装傻笑,心里是一个劲吐槽:大姐,看在你弟这么小,还会打圆场的份上,你顺着我俩给的台阶下,我就原谅你一时的低情商了。 可许蘅若,是原著女主,不是一般人。 动作堪称优雅咬了一口胡饼,沾灰的美目再觑着他们,缓缓咀嚼、吞咽,终是在万众期待下,轻轻柔柔反问道:“好笑吗?” “昂?” 许抱月当即站起,一言不发瞪着她手里慢慢变小的馕。 偏许蘅若面无表情,继续吃着她带回来的饼,吓得许平安连连拉了她出去,一个劲拱手作揖赔不是,“二姐,长姐或是累着了。你也晓得的,她往日不是这样无礼的……二姐想吃汤是吧,我也会煮……” “你会吗?” 许抱月也不是真生气——是有点生气的,重重吐息后,再平静反问一句。 许平安一下被问住了,他还真不会。父祖都是武将,可父亲在信中同他说要好好读书,来日考科举,待金榜题名后,便能松快些。 他听了进去,学堂的书,用心读着。君子六艺,样样都会,唯独不会厨艺。 “那什么菜……” “麻麻菜。” “嗯,麻麻菜,想来……大抵就是将水煮沸,把菜放进去,或许不用学也会的。” “唉……” 许抱月颇是无奈轻叹,望一眼满面通红的许平安。 这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朋友。 在古代,读书尚且还有一个书童随侍的,在她的时代也是小学没毕业。能想着做饭给她吃,也是不容易。 她深呼吸数次,便也平静下来了:自己一个现代人,还是穿书者,和古人生什么气? 再者,她自诩没有女主那样硬的心肠。 许抱月当即安慰他道:“我不过是想着,按理来说,家中应该是由长姐主事,才问问她的意思。她既是不愿,往后就由我来掌勺,做什么吃什么,可都由我说了算。你们便是反悔,也是晚了。” 最后一句,是略略提了声调的。 就为了让屋里头的人听到。 ——本女配,谨守本分了,可也不能不吃饭吧。女主你摆烂有男主,平安也是有“作者小鹅子”的配角光环,她只能靠自己了。 * 这事说干就干。 填饱了肚子,姐弟三人便出门打水,预备将自己收拾干净,再去市集逛逛,买些生活必需品。 日头渐渐高了起来,河边也是热闹得很。 一位夫人从水里摸了块圆润些的石头,就当是捣衣棒了,学着往日家里杂役的模样,开始浆洗,轻一下重一下地,幸亏麻布耐用,才没被洗坏。 她拨着污水,叹道:“这丰州,瞧着是比之前走的那片荒漠好,至少还有这么大一条河。” “可不是么?”另外一位夫人也学着她去挑了个石头,“要是没有河,吃水再远些,日子可真是过不下去了。” “再难也得过。等昭雪回京,我们还相邀去观里上香。” “那感情好。” …… 郑夫人也在。 她来得早,寻了个好位置,在胡杨树荫下,挑了块石头坐着,口中不停歇,苦口婆心道:“从前,不求你和秋兰一样,诗书女工样样精通,如今你也该学学旁的。丰州的日子难是难了些,但有秋兰在,亲家母他们也帮衬着,总不至于过不下去。” 旁边的几位夫人没有女儿,也晓得郑秋兰高嫁,纷纷恭维道:“郑姐姐的福气好,芳芷小娘也孝顺,不比我们,什么都得自己动手。” “唉……” 郑夫人扶了扶鬓发,笑是掩不住的,“从前生我家秋兰是伤了身子,未出阁前,她便事事尽心侍奉。即便嫁作人妇,也念着我这生母,出发前,若不是我拦着,她也是要跟着一道来的……” 同是母亲的女儿,郑芳芷听得这样夸赞长姐的话,本也该习惯了,可眼神还是不禁黯了黯,动作麻利将衣服漂洗干净,恭恭敬敬请母亲回去。 说郑夫人粗枝大叶的吧,可这会儿却也晓得女儿家的心事,出声安慰道:“你也不必担心。秋兰最有孝心,也念着家里,左右你年纪还小,再过两年,自然也会替你寻个如意郎君的。” “女儿不敢,长姐不在,我应该在家好好侍奉母亲才是。” 不管是真心还是客套话,郑芳芷低眉顺眼的模样,有一瞬间让郑夫人想到了早间拿捏过的许抱月,抬眼再瞧见了迎面走来的人。 可不正是许家姐弟? 他们三人还穿着流放的囚衣,左一个洞,右一个洞的,磕碜得不得了,她面上的笑更是灿烂。 “芳芷,等会儿去市集,多买匹布回来,你也做身衣裳。” “多谢母亲。” …… 母女俩又亲亲热热挽着手,说着话回家去。 此时此刻,许抱月正蹲在路边薅草,带领许平安一块。 她认认真真教他如何辨认马齿苋,“你瞧瞧,它的叶子和马儿牙齿是差不多。焯了水,再将蒜切得碎碎的,淋上酱油和醋,一起凉拌,啧……春夏吃来,最是爽口开胃。” 许平安被她描述得直吞口水,又问道:“我看院子也有,为什么要来这找?” “唉——” 许抱月手上沾着灰,也不妨碍拍拍“小鹅子”的肩头,故作深沉道,“你可晓得,路边的果子挂满枝头,必定是酸涩难以下咽的。这野菜,或许是当地的牧民不爱吃。再说了,院子里的还能跑了不成?” “二姐说的有理。” 许平安心虚低下头去,再偷偷瞥一眼认认真真找寻野草的姐姐,更是羞愧难安。 这道理,他怎么会不懂呢? 方才,他吞了话没好说出来——这里人来人往的,大家看他们的眼神也是怪怪的。许家虽不是名门望族,可自幼的君子教养,还是让他面皮发烫。 可与腹中饥饿相比,那些虚空的礼仪又算什么呢? 许平安一边学着如何将麻麻菜择了出来,一边思索着往后该如何过活。 * 薅完野菜,再见着行走的金子——郑夫人,许抱月与她互相见礼,挤眉弄眼后,心情更好,轻哼着小调往河边去。 她刚找了位置,还没开始清洗,旁边一个妇人倒先拉了许蘅若说话,“从前,我听说严阁老家是相中了你的。可惜那时你在守孝,郑夫人也不知是从哪里听的消息,当即让人牵线,一来二去,便成了。唉……可惜了……” 时过境迁,又是婚姻大事,十八线配角夫人她在可惜什么? 吃瓜群众许抱月一脸惊讶,而她还在继续: “唉,我还舍去脸面和你母亲提过,可惜她一贯矜持,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唉,实在是可惜了……” 眼瞅着女主的面色渐如远山,还是座大冰山,许抱月揪着那把子青菜,只差塞那夫人口中去。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原著作者写小说时,能不能带点脑子啊,这些官家夫人说话做事都不讲究基本礼仪吗? 便是绝世甜宠文,十八线配角的塑造就不能用点心吗? 方才在家里就见识过了女主的不留情面,许抱月连忙轻咳一声,义正词严道:“伯母惯是会和我们说笑的。不说那时长姐是在给祖父守孝了,便是能议亲了,这姻缘天注定,想来婚星还未动。” 说罢,她还十分“姐妹情深”,含情脉脉望了眼许蘅若,“长姐,你说是不是?” ——大姐,我在给你挽尊呢。而且,事关许家往后的颜面和地位,你可以低情商,但不能没脑子。 “唉……” 随着当事人轻轻一叹,许抱月和许平安不约而同,高声喊了她,“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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