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希正在想这个男子是谁，郭柔已经道破了男子的身份。 “大哥。”她恭敬叫了一声，道了个万福。 尹希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郭老爷的长子，也是郭家未来的继承人郭弘方，难怪觉得有些眼熟。 尹希来了郭府几年，自然是见过郭大公子的，但只限于远远见到或者是人群中打个照面，两人并没有交集的机会，严格说起来，这是两人第一次近距离相见。 郭弘方点点头，道：“四娘。” 他说话简短，神色淡淡，显然两兄妹之间算不上特别亲近。尹希悄悄看了眼郭柔，果然，郭柔似乎很紧张，轻轻咬了咬贝齿，惴惴不安道：“大哥，我是无事经过这里，进来看看……” 郭弘方却打断了她的话，温和道：“无事，以后这家铺子就在你名下了，你过来看看是应该的。” 郭柔这才松了一口气，真心道：“谢谢大哥。” 郭弘方又道：“家里的铺子凡是在宣阳城的，平日里都是我照看着，我经常会四处走走，不过等四娘以后接手了，我可能会减少过来的次数。” 解释了一番，郭弘方看向尹希，问：“这位姑娘是？” 郭柔连忙答道：“这是尹夫子的女儿，跟尹夫子住在我们府上的。” 郭弘方了然地点点头，道：“原来是尹小娘子，方才一番言论倒是颇有一番见地。” 他说话时仪态大方稳重，三言两语间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间将要给郭柔做嫁妆的铺子里，让郭柔不要多心，现在听到尹希是府中夫子的女儿，也不因她的身份小看她，反而表示赞扬。 尹希微微一笑，道：“都是些浅薄言论，大公子谬赞了。” 此时掌柜已经接待完那位想要做成衣的客人，过来恭敬地给郭弘方行礼，“大公子。” 郭弘方介绍道：“这是我的四妹。” 掌柜闻言愣了一下，显然已经知道这家铺子将会转到郭柔名下，但脸上的惊讶转瞬即逝，行了一礼道：“四小姐。” 郭弘方环视了铺子一眼，他本来是顺路过来看看账本的，眼下显然并不合适了，他略一沉吟，朝郭柔两人道：“我打算去城郊的布庄看看，四妹，你若无事的话跟我一道去吧。” 他转头看向尹希，道：“尹小娘子也不妨跟我们一起，这样四妹也有个伴。” 尹希只好道：“自无不可。” 几人上了郭弘方的马车，马车宽敞，郭弘方让小厮挂起帘子，对郭柔道：“四娘平日里消遣都去哪里玩？” 郭柔规规矩矩坐着，道：“平日里在府里的时候多，并不经常出去玩。” 郭弘方略挑了挑眉，道：“那四娘应该跟尹小娘子走得很近。” 郭柔应了声是，尹希道：“我和四娘年纪相仿，在城中也没什么伴，幸得她不嫌弃我，经常来找我，让我没那么无聊。” 郭柔暗暗瞪了她一眼，尹希却不以为意，回了一个笑脸。 郭弘方眼里露出一点笑意，尹夫子的女儿性格和自家妹妹大相径庭，看样子两人却相处得极好。 郭弘方轻咳一声，道：“其实城中还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比如永安坊中一条街都是卖小吃的；青湖中传言有个龟仙，往里面投铜钱可以许愿，据说现在湖里都是铜钱；梵音寺中有个女尼，做得一手素糕，城里的夫人小姐经常有驱车数十里过去，就为了尝一口新鲜的……” 郭柔听着，眼睛都瞪大了，她哪里知道外面还有那么多好玩的事，娘亲从小到大对她的叮嘱都是乖巧懂事，要听王夫人的话，不要惹了王夫人的厌烦。 她忍不住顺着郭弘方的话问：“为什么要驱车过去，让家里人过去帮忙买了，带回来不行么？” 郭弘方道：“这就是那个女尼的怪癖了，不允许带走，必须要在梵音寺吃。” 郭柔嘟囔道：“好不讲道理……” 郭弘方一本正经地说：“女尼却是振振有词，她道，如果人人都把我做的素糕带走，那本尼岂不是累死了？天天只做素糕就行了。” 尹希抿嘴笑道：“听起来，女尼才是最讲道理的那个。” 几人都笑起来。 布庄的距离并不远，不多时便到了目的地。这时的郭柔已经没有了一开始和郭弘方相处时的拘谨，言语间自在很多。 尹希不由得多看了郭弘方一眼，像他这样的布庄继承人，怎么会过多关注哪里有好吃好玩的，他在马车上找的话题，都是为了让郭柔不那么紧张。 郭家最初就是布庄起家的，郭老爷的父亲在染布织布一道上面颇有些不传之法，早年是把布匹卖给商铺，后来才自己开了铺子。铺子越开越多，布庄规模也越来越大，现在有些铺子已经转变方向，开始卖成衣了。 下了马车，郭弘方道：“我们直接去库房看看吧，给城中的铺子挑几个颜色。” 尹希两人跟着郭弘方走进库房，之间里面的布匹多种多样，几乎什么样的颜色都有，既有做普通衣服的，也有富户才穿得起的，空气中飘着一种独属于新布的味道。 郭弘方让带路的人自去忙自己的，带着两人略看了看，道：“我考考你们，如果让你们挑一个颜色作为铺子下个月的主推色，你们选什么颜色？” 郭柔的神色不由得严肃起来，郭弘方这名为考验，实则是在教她。 她行走在一个个货架之间，凝眉思考着，最后选了秋香色：“我觉得秋香色最好，这个颜色最适合秋天，应该会有很多人喜欢。” 郭弘方点点头，道：“不错，确实如此。” 他转向尹希，问：“尹小娘子，你觉得呢？” 尹希的目光从一个个颜色之间掠过，想了想道：“不知道大公子说的是哪家铺子，如果是方才我们出来的那家，我觉得是藏青色最好。” “眼下已经入秋，下个月大家想买的布匹肯定是做冬衣的。冬衣经不起洗涤，颜色一定要耐脏，冬天冷肃，更适合沉静的颜色，我依稀记得，每年冬天，街上穿藏青色衣服的人都很多。”尹希解释道。 郭弘方点点头，道：“尹小娘子好观察力。” 他的眼神中透出赞赏，却没有直接说谁选的颜色更好，而是对郭柔道：“其实到了换季的时候，我们不会只主推一个颜色，因为无论客人想要什么颜色，我们都可以从其他铺子调货，或者直接从库房取货。但我们一定要知道什么样的颜色在什么时候会有更多人买，因为有时候买的人多了，我们可能连库存都空了，客人在我们这里买不到想要的颜色，就会去其他人那里买。” “刚刚尹小娘子说的，正是我们做生意应该具备的素养，以后四娘也可以多观察观察周遭的事物，看得多了，入心的多，才知道怎么做生意。” 郭柔认真听着，表示自己记下了。 尹希回到小院，尹父正在挂心女儿，见到她松了一口气，问：“皎娘，你怎么出去了这么久？” 尹希便说起今日的见闻，末了感慨道：“郭大公子和郭三公子同为郭老爷的儿子，性情怎的相差这么远！依我看，郭家以后被郭大公子接手，定会更上一层楼。而郭三公子，按照爹爹所说，王夫人根本不会给他插手自家产业的机会，好的话给他一间铺子，差的话养在府里，一辈子只能仰人鼻息。” 尹父不由得看向尹希，道：“你对郭大公子评价倒是颇高。” 尹希并不避讳，点点头道：“大公子确实出色。” 尹父皱着眉头，道：“大公子虽然出色，却早已娶妻，儿子都快10岁了……” 尹希噗嗤一笑，道：“爹爹，你在想些什么？我只是纯粹觉得大公子性情稳重，你倒好，现在是不是见一个男子就在心里考量一番？” 尹希没说的是，依她的身份，哪怕是郭彦没有娶妻，也不可能嫁给他做正妻。 尹父讪讪道：“哪能呢。” 尹希没什么想法，没几天却收到了一份礼物。 东西是小六子送来的，早晨，尹父出去授课不久，尹希就听到有人在敲小院的门，她一打开门，就见小六子把一个匣子放在地上跑远了，嘴里说着：“尹娘子，这是别人托我送给你的！” 尹希拾起匣子，若有所思地看了小六子远去的背影一眼，转身把院门关上。 匣子里是一只珍珠发簪，样式并不算特别，但做工精美，看得出来并不是随便糊弄人的东西。 尹希打量了一番，不知怎的，脑海中便浮现出郭大公子的脸，没来由的，她觉得应该是他送的东西。 而且，她向来很少与外人接触，与尹父两人住在郭府偏院，她很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了偶尔戴了帷帽出去茶馆喝茶，几乎都是窝在小院中，近些时日接触的外人也就郭彦和郭弘方两人。 以郭彦的艰难处境，自是不可能送她这等贵重物品。 郭弘方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觉得，她眼下快到十七必嫁的年龄，或许可以考虑做他的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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