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念清手里捧着一碗糖水,一边喝,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客厅里面谈论的内容。 徐兆源和贺五爷争论的声音越来越大,贺念清本来从不对他们生意上的事感兴趣,但还是有意无意地听到了一些。 原来,他们争论的焦点在于码头仓库里D国人的那一批染料。 前段时间突发战乱,D国人忙着回国,急于把租用贺家码头仓库里的一批染料处理掉。 徐兆源主张趁对方报价低,急于出手的情况下,把所有染料全部拿下,而贺五爷则相对保守,他担心虽然近期局势稳定,但谁也不敢保证后面发展会如何,如果全面开战,那大部分工厂都要西迁,一时无法投入生产。所以,他只想拿下一半。 贺念清喝下最后一口糖水,站起身来,说道,“爸爸,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您倒不如放手一搏,指不定就能大赚一笔。” 贺五爷贺徐兆源都同时看向她,贺念清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了。 她脸上一红,说道,“对不起,我刚才听你们争论了那么久,还没个结果,实在是有点着急。” “现在不仅D国人要回去,很多外商都想着要暂时撤出,而且他们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再加上最近欧洲也有战乱,海运都快要中断了,大批的进口染料没办法运过来,那您手上的囤货就成了稀缺品,到时候是要卖一百块,一千块,还是一万块,全凭您一个人说了算。” 贺五爷听完,倒是对女儿有了重新的认识,以前他总以为女儿生性天真,每日沉迷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可现在看来,是他太不了解自己的女儿了。 徐兆源倒是偷偷给贺念清竖了个大拇指,两人相视一笑,贺五爷忽然转头看向他,他便慌忙拿起茶杯来喝茶掩饰尴尬。 “念清,你这些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贺五爷朝贺念清招招手,让他坐到自己旁边。 “学校里呀,您当真以为我这个大学是白念的吗,我不光学语言,还选修了经济学和时事政治的课程。”贺念清坐在贺五爷旁边,说道。 “你这说的未免有点片面了,咱们国内也是有染料的,价格就算上涨,也不会涨太多。” “爸爸,那你说说,咱们国内的染料和进口的,到底有没有差呢?” 贺念清自然是知道染料的差异性,“乡下小作坊用的是什么染料,印染厂里用的又是什么染料,这个您应该不会不清楚吧。” “不愧是我的女儿,有点子经商天赋。”贺五爷笑道,“那你倒是说说,我要万一赔了可怎么办?” “赔了就算我的,您不是老早就给我准备好嫁妆了吗,那我就豁出去嫁妆不要了。我还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您就经常跟我说,做任何事情都有风险,但往往风险越大收益越大,既然今天的建议是我提出来的,那风险也由我承担好了。”贺念清颇为自信,骄傲地扬起下巴,说道。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这要是赔了,是可要把你的嫁妆赔进去的。”贺五爷忽然被女儿燃起了斗志,这些年他做事越来越保守,仿佛没了当时年轻时的那股冲劲儿,今天倒是被女儿的一番话给重新唤醒。 “爸爸,我知道你不会那么狠心的,你还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没有嫁妆嫁不掉,被婆家取笑吗?”贺念清把头靠在爸爸肩膀上撒娇道。 贺五爷大笑道,“那你倒是说说,这一把你要是赌赢了,大赚一笔,你想拿拿笔钱做什么?”他忽然来了兴致,想听听女儿这个小脑袋瓜里都装着什么古灵精怪的想法。 “我不要钱,我只想要爸爸答应我一件事。” 贺念清话一出口,在一旁的徐兆源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他似乎猜到贺念清想要说什么,轻轻地朝她摇了摇头。 “哦?是什么条件,你倒是说来听听?” 贺五爷一下子被调起了胃口,好奇地问道。 “五爷,时候不早了,咱们要不还是先去吃饭,边吃边聊吧。” 徐兆源忽然开口,他情急之中想找个事情来打岔,把这个话茬儿接过去。 “不急,等念清说完再去。”贺五爷想要急于听到答案。 贺念清视线在徐兆源脸上稍作停留,便说道,“我现在还没想好呢,这个机会得先留着,万一到时候我有什么事需要求你的时候,你可一定得答应我。” “好,一言为定,决不反悔。” 贺五爷被贺念清哄得高兴,晚饭时还和徐兆源在一起喝了几杯,平时父女俩总是话不投机,今晚也不知怎地,竟然聊到一起去了。 徐兆源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真的怕贺念清一时冲动会求贺五爷让她和盛羽堂在一起,好在贺念清远比他想的要清醒许多。 他饭后又陪着贺五爷喝了几杯功夫茶才起身告辞,贺念清也跟着起身。 “爸爸,我去送送表哥。” 贺五爷并没多想,只是单纯觉得女儿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也懂事了许多,他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 “表哥,你今晚喝酒了,还是不要自己开车回去了。我让老刘开车送你吧。” 说着她便吩咐阿玉去让老刘把车开出来。 两人站在廊下,徐兆源默默地点了根烟。 “你知不知道,今晚你把我吓到了。” “你指哪方面?是我参与你们的话题,还是……” 贺念清看了看身后,没敢再说下去,她怕家里佣人听到,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是后者。” “我没那么傻,不过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今晚虽然不是最佳摊牌时机,但我觉得留着这个机会以后再用也不错。” 其实,今晚发生的一切都不在贺念清的意料之中,她无意中的一席话,竟然能哄得贺五爷开心,最后她便趁热打铁,为自己和盛羽堂求来了一个机会。 徐兆源深吸一口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觉得贺念清还是有些太天真了,就算是贺五爷答应她一个条件,但如果他知道是贺盛羽堂有关的话,也应该会马上翻脸。 看着贺念清一脸欣喜,他实在不忍心在此刻给她泼冷水。 不过他倒是听老刘讲,最近贺念清每天都是两点一线,除了回家就是上学,倒是没什么异常。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就会慢慢放下了吧。 “车子来了,我先回去了,最近天气冷,怕是快要下雪了,你多注意身体,快进去吧。” 徐兆源看了看贺念清,说道。 “好,表哥,我可是等你的好消息哦。” 贺念清对着他摇了摇手,已经开始憧憬着不久以后那批染料的价格能翻多少倍了。 …… 自上次分开后,贺念清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和盛羽堂见过面了,也没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好在近期局势稳定,她早已养成每日一早翻看报纸的习惯,在里面寻找着关于他的蛛丝马迹,每次发现并没有盛羽堂的名字出现,她的心里既失落,又庆幸,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她也曾试着给盛羽堂打电话,那个他留下的电话号码,她早就烂熟于心,可是打了几次,却都没人接听,不知道盛羽堂是不是又出差去了,这也让贺念清越发担心起来。 转眼便到了学期末,课业逐渐繁重起来,贺念清每天忙于功课,倒也无暇他顾。 好不容易盼来的半个月寒假,贺念清倒是想好好利用起来,好在贺五爷对她在假期里的活动倒是不做过多干涉,他也知道女儿辛辛苦苦一个学期,门门功课都拿了优秀,已经很不容易,去放松去聚会也是理所应当的社交。 孙佳婷去了申城师专读书,两人已经半年没见,她寒假回来,两人便约在了一处茶室。 贺念清倒是很纳闷,孙佳婷是从里到外的新式作派,性子也是风风火火从两个人认识就没见她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喝过茶,今日约见在茶室,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按照孙佳婷在电话里约定的地址找过去,发现这茶室是前清的高官府邸改造而成,典型的江南园林,庭院幽深,贺念清跟在侍者身后,穿过风雨回廊,到了后花园,竹林掩映下出现一间雅室,侍者停住脚步,“贺小姐,孙小姐预定的茶室就是这间,她已经等候多时了。” “多谢。”贺念清从手袋里拿出一张钞票交给侍者当作小费,自己便往竹林后走去。 竹林旁是一座小型的人造假山,流水从山石上留到下面的荷花池里,水声潺潺,好不雅致。 抬手轻声敲门,门内并无人应答,贺念清推门而入,开口道,“佳婷,我来咯。” 午后阳光透过窗棱,在地面上映出几何图形,抬眼望去,茶桌后端坐着一人,整个人笼在光晕之下,看得并不真切,却足以令贺念清红了眼眶。 “念清,你来了……” 贺念清迈不动脚步,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明明是孙佳婷约她出来喝茶,可这一秒,她却已经被盛羽堂拥入了怀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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