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两人站在巷子的一处隐蔽的门洞里，可要是贺五爷的车子此时开回来，明亮的车灯下，他们两个人将完全暴露其下。 “再不回去，我怕阿玉会发现我不在。” 见他不舍得松手，贺念清又补充道。 “这是我公司的电话和地址，你可以打给我。年后我就要开始忙了，可能没太多时间来找你，想我了，随时都可以打给我。” 盛羽堂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事先写好的纸条交到贺念清手上。 “谁要想你，有那时间我还不如多做几道题。” 贺念清嘴上虽然这样说，可却把那纸条像个宝贝一样，紧紧攥在手心里。 “那就欢迎你在遇到不懂的问题的时候，随时打给我向我请教，我时刻恭候。” 盛羽堂自然知道她面子薄，心里越是想得紧，嘴上越是不肯承认。 “快回去吧，外面还是很冷的，出来时间长了，当心着凉。” 他将贺念清身上的披肩整理好，说道。 “羽堂，新年快乐，万事顺意。” 贺念清踮起脚尖，在他脸颊轻轻印下一吻，温温柔柔的声音化作世上最美的音符飘入他耳中。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第一次主动吻他。 盛羽堂一时间愣在原地，等他回过神来，贺念清早已转身朝巷子深处跑去。 “念清，新年快乐，以后的每一个新年，我都要陪你一起过。” 贺念清已经走远，她没有听到盛羽堂对她许下的第一个诺言。 盛羽堂站在原地，一直看着贺念清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尽头，才转身离开。 “新年快乐！” 迎面跑来一个行色匆匆的黄包车夫，盛羽堂满面春风地说道，不顾车夫和乘客满脸诧异。 “新年快乐！” 他恨不得说给全世界听，这是他新的一年里，收到的最美好，最珍贵的祝福。 贺念清蹑手蹑脚地返回房间，好在今晚父亲给大部分佣人都放了假，虽然官方不提倡民间庆祝旧历新年，但是对于大多数老百姓来说，这还是一年中最重要多一家团圆的时刻。 所以，她和盛羽堂是不是也算团聚在一起了？ 贺念清揉搓着泛红的脸颊，心里泛起层层涟漪。 展开手中那张被攥的皱巴巴的纸条，贺念清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默记着上面的数字和地址，才刚刚分开，却在开始憧憬下次见面时的情形。 …… 旧历新年过完，寒假便也放完了，开学过后，贺念清更加抓紧学习，毕竟距离最终考试的日子也就不到半年的时间了。 正月十五这一天，贺念清吃过阿玉煮的猪油芝麻汤圆后便早早出门去了学校，贺五爷一早启程去了申城，今日这月圆之夜，就只有贺念清独自一人度过。贺五爷虽然心中觉得始终是对女儿亏欠了太多，但只有自己这样奔波才能给女儿换来更好的条件，想想倒是觉得也值得了。 许是昨晚温书到太晚的缘故，贺念清下午上到第三节课的时候便感觉要昏昏入睡，偏偏这节课又是数学，一时间没跟上老师的思路，听得她云里雾里的，直打瞌睡。 她手肘撑在桌子上，一只手托着越来越重的脑袋，眼看就要睡着了。 “念清，念清……” 孙佳婷在后面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贺念清猛然清醒过来，还以为是被老师发现了她打瞌睡，谁知孙佳婷朝教室后门指了指。 原来是级任导师胡老师正在后门处朝她招手，示意她出来。 贺念清悄然起身，来到门口。 “胡老师，你找我有事？” 胡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说道，“你家里来了亲戚，家里拍了司机过来给你请假，接你回家的。” 贺念清心里满是疑惑，可脸上却没有流露出来，她的目光随着胡老师的手指方向看向走廊尽头，瞬间明白。 “好的，谢谢胡老师，那我就先回去了。” 轻手轻脚地返回教室，收拾好书包，贺念清又溜出教室。 “小姐，书包给我吧，我来帮您拿。” 尽职尽责的司机，开口说道。 贺念清将书包交给身后一身西装革履的司机，快步朝校门外走去。 司机也紧走几步赶快跟上，帮她打开了车门。 “小姐，请问我们今天去哪儿？” 贺念清柳眉一挑，对着身边人问道，“你这个司机怎么回事，不知道去哪儿就把我接出来，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失业？” 司机和大小姐在车里再也演不下去，四目相对，哈哈大笑起来。 贺念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想起平日里神采飞扬的盛羽堂刚才低眉顺眼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更好笑的是，他还给自己贴了两撇八字胡。 “你知不知道，刚才真的有点吓到我了，我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结果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又想笑，但是却不敢笑，一直憋笑憋得好辛苦。” 盛羽堂撕下两撇假胡子丢到车窗外，“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怕走在学校里被之前教过我的老师给认出来，还好那位胡老师是去年才来学校教书的，不然我真有点担心自己会露馅。” “那要是真露馅了，你岂不是很尴尬？”贺念清反问道。 “为了能见到你，总是要冒险一下的了。”盛羽堂道。 贺念清脸上一红，“那你要带我去干嘛？”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正月十五当然是要带你去看花灯了。” 说着，盛羽堂便要启动车子。 “等一下。”贺念清将手拦在她的手上。 “怎么了？” “我要去打个电话给家里。”贺念清指了指马路边的那个电话亭。 “嗯，快去吧，我等你。” 盛羽堂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心里难免既紧张又兴奋，竟然一时间忘了她还要向家里交代。 他独自点了根烟，才吸了一半，贺念清便回到了车上。 “电话打完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好嘞，我的大小姐。” 盛羽堂启动车子，绝尘而去，两个人一路向西，迎着夕阳和晚霞，朝着城隍庙方向驶去。 城隍庙那条街上果然热闹，摩肩接踵，人比灯多。 沿街两旁的商铺门口挂满了各式的彩灯，路边的墙上、树上也满是灯笼。 靠近河边上还有不少人在放烟火，一团团，一簇簇，时不时在头顶上方亮起，点亮了大半个夜空。 “真没想到，这边竟然如此热闹。”贺念清只觉得两只眼睛都快要不够看，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令人目不暇接。 “你以前没来过吗？”盛羽堂倒是有些意外，他以前还是学生的时候，几乎每年正月十五都会来城隍庙看灯。 后来出国留学，倒是近几年没怎么来过了。 贺念清摇了摇头，“很久都没来过了，感觉变化很大，我只记得大概还是我才几岁的时候，那时候才搬到城里来住，有一年爸爸带我来看灯，当时人特别多，他怕我被人群冲散了，就让我骑在他的肩头，那时候我只觉得自己好高，看什么都更清楚一点，还一个劲儿让爸爸带我走快点。” 儿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但是贺念清唯一记得的是爸爸对她的关爱，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到任何时候都是不会被淡忘的。 “没关系，以后只要你想来，我都会带你来。”盛羽堂牵着她的那只手不由得收紧了些。 “放心，我现在长大了，不会再走丢了。” “糖葫芦要不要吃？”盛羽堂路过一个摊子就要问一下贺念清。 “还有糖炒板栗，炒米糖……” “好了，够多的了。我哪吃得完那么多？” 贺念清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一手还捧着一纸袋子板栗，盛羽堂也是大包小包拎了一堆。 “吃不完可以带回去慢慢吃呀。” “这些东西又不是买不到，我想吃了自己也可以去买。” “可那不是我买给你的。” 盛羽堂的话脱口而出，可说完以后却又觉得这样讲会让人扫兴，这很明显是在提醒她，今晚过后，他们又要分别。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沉默，四目相对，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纵使华灯璀璨，在心爱之人面前也会变得黯然失色。 头顶的烟花忽明忽暗，映照在他的脸上，却遮盖不掉他万般深情的眼神。 贺念清回望着他，仿佛身边的喧嚣都已静止，她明亮的眼睛里泛着莹莹水光，只不过是一抹浅笑，就足以令眼前人为之迷醉，连漫天烟火都变得黯然失色。 “你以后可以买给我，我们又不是没有机会了。” 盛羽堂也随之一笑，“你说的对，是我太心急了。” 逛完整条街，贺念清也吃饱喝足，坐到车上时，那种兴奋劲儿还没过去。 贺五爷一向行事谨慎，对贺念清的安全十分在意，他总是想将女儿好好地保护起来，却忘了她已长大成人，内心里充满了对更大世界的向往。 “念清……” 盛羽堂坐在车里，迟迟没有启动车子，反倒是欲言又止。 “嗯？怎么了？” 贺念清还沉浸在刚才的快乐里，“这要是被我爸爸知道我在大街上，一边逛一边吃东西，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他准得把胡子都气歪。”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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