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很漫长,盛羽堂本来昨晚熬夜了,可早上却又很早就醒来,一整天心神不定,看书也看不下去,才吃过午饭就开始朝窗外张望,只恨自己的腿伤还没好,不能下地行走,不然那用苦苦等在这牢笼一样的病房里,直接开车去学校门口等她,那该多好。 盛忠看着自家这位二少爷,心里不禁叹气,只盼着那位他还不知名姓的姑娘今日能早点来,不然自家少爷的脖子怕是要和长颈鹿一般长了。 而另一边的贺念清在学校里正拿出梁信恒的签名照送给孙佳婷。 本来那晚孙佳婷因为生病没能够去到首映式,就觉得万分遗憾了,后来听说贺念清因为送自己回家而错过了开场时间,也没去成,心里更是说不出的失落。 没想到贺念清竟然搞到了签名照,连日来内心的阴霾总算是一扫而光。 “念清,你也太厉害了吧,这从哪搞来的?” 贺念清昨晚才拿到照片就想着要送一张给孙佳婷,毕竟她从小到大朋友不多,孙佳婷可是她从小学到中学一路走来最好的伙伴,当然有什么好东西也要和她一起分享。 “我表哥呗,他一向神通广大。” 她并没有对孙佳婷说过那晚她的遭遇,孙佳婷自然也不知道盛羽堂的存在,这倒不是贺念清故意隐瞒,而是有很多事情在她自己都还没有搞清楚的时候,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我好羡慕你,有那么厉害的表哥。” 孙佳婷一向是那种天真烂漫的性格,此刻拿着照片,俨然一副花痴少女的模样。 “那今天下午排练你再帮我请假一个小时吧。” 贺念清笑着说道。 孙佳婷佯装生气,“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平白无故给我好处,原来是又要我帮你撒谎。” “哎呀,帮帮忙嘛。”贺念清自然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你说你到底帮不帮?” 说着,她两手就朝孙佳婷的腋下伸去,开始抓痒。 孙佳婷一边跑着躲闪,一边忍不住咯咯咯地笑,“好了好了,我认输,再笑我要岔气了。” 贺念清听她求饶便收手作罢,两人一起朝礼堂方向走去。 …… 盛羽堂不耐烦地看了看桌上的时钟,昨天这个时候贺念清已经到了,可今天她却姗姗来迟。 贺念清是这次话剧演出的主演之一,所以为了不影响大家的排练进度,还是出来稍稍晚了一些,再加上今天她出来之前换了一身衣服,所以又耽误了一些时间。 还是盛忠最先发现门口闪动的身影,他急忙起身对盛羽堂说道,“二少爷,您不是说还想吃昨天城南那家炒货铺的糖炒板栗吗,我这就去买。” 他话音还未落,人就已经消失在病房门口了。 盛羽堂嘴角含笑,心想,这盛忠真是越来越有眼力见儿了,下个月就要给他涨薪水。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贺念清今日穿了一件白色针织上衣,配了一条格纹毛呢半裙,头戴一顶毛茸茸的白色针织贝雷帽,脚上则是配了短袜和玛丽珍皮鞋,无形中给萧索的秋日增添了一抹暖意。 盛羽堂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她吸引,待到贺念清走到近前,才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我好像来晚了。” “没事,反正我整日待在这病房里,早点晚点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盛羽堂声音中难掩兴奋,在这之前,他内心里骇无比忐忑,担心她今日不会如期赴约,可就在刚刚她出现在病房门口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一切担忧都是多余的,甚至有些埋怨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的患得患失了呢? 贺念清在椅子上坐下来,视线被床头柜上那三本厚厚的笔记本所吸引。 “你说的笔记本该不会是这些吧?” 看着那本子的厚度,让贺念清有些望而生畏。 像是看透了她的担忧一般,盛羽堂急忙说道,“你别看这本子厚,其实里面的东西还是比较好懂的,我昨晚担心你可能会看不懂,又做了些补充。” 贺念清翻开第一本,里面的字体苍劲有力,倒是与它的主人十分相称。 里面的笔迹有新有旧,注解十分详细。 “这么多都是你一晚上完成的?” 光是写完这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就要耗费很多时间,更不要说还要费尽心力去做注释,甚至有些还写了例题。 “嗯。”盛羽堂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不去当数学老师真是可惜了。” 贺念清翻看了几页,便将笔记本又合起来。虽然她心里满是感激,但是这两三年接连被数学成绩给打击得已经对这门课失去了兴趣和信心。 “慢慢来吧,你要相信你自己可以的。” 盛羽堂翻开笔记本,拿出纸笔放在小桌板上,“我先带你做道题看看,学会方法就不难了。” 他在纸上沙沙写下一道方程式,然后对照笔记本耐心地做着讲解,贺念清如同又坐回到课堂里一般,来之前还觉得有了他的笔记本可能就会有如神助,从此数学学习再也难不倒她,可一看到题目就又开始云里雾里的了。她只能很努力地跟着盛羽堂的解题思路,记下公式和解题思路。 听起来并不难,贺念清决定自己解一道方程试试,可是忙活半天,也没解出来一个结果。 “这到底怎么回事?”贺念清咬着钢笔头,一脸的疑惑,最致命的问题是她完全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你从第二步就开始错了。”盛羽堂握住她手上的钢笔在纸上勾画,温热的掌心将她的手背包裹其中。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低着头,耐心地做着讲解,“你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公式全部都准确无误地背下来才行,这是基础,基础不牢,你做的越多只会错的越多,久而久之就会失去信心。” 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耳边,贺念清只觉得自己快要被专属于他的气息所包围,脸红耳热,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盛羽堂松开手,见她始终低头不语,一张小脸微微泛红。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已经越界,鼻息间那股淡淡的桂花香气越发浓郁起来。 “这道题你自己再解解看。”盛羽堂清了清嗓子,声音低哑着,说道。 贺念清天资并不差,只是缺少恰当的方法,已经耐心的指导,和需要重新树立信心,几道题做下来,她渐入佳境,找到了一些感觉。 桌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的转动,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三刻钟,她自己都没想到能够安安心心地做这么长时间的数学题。 “嗯,很好,这次解题思路完全正确,速度也上来了。” 盛羽堂俯首在她头顶处,轻声道。 贺念清放下笔,抬头看着他,“那我算不算一个合格的学生?” 刚才小小的成功让她脸上绽放出源自心底最灿烂的笑容,她骄傲地扬起笑脸,等待着专属于她的表扬。 “当然,你一直都是个好学生,只不过是缺少一个好老师的指导。” 贺念清不禁笑道,“你这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她的笑让他失神,盛羽堂压下内心不合时宜的想法,“当然是夸你了。” “那我这样在努力一下,是不是就有希望考上丰城大学了?” “当然。”盛羽堂不是在恭维她,而是觉得她确实有这个实力。 “不过你要好好学数学,争取早日成为我的学妹。” “你是丰大的?”贺念清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我就这么像个不学无术的吗?” 盛羽堂很好奇在她心里对自己的定位是怎样的。 “不能说不学无术吧,至少也是个纨绔子弟。” 贺念清煞有介事地说道。 “那我这个纨绔子弟都能考上丰大,更别说你这个数学不及格的了。”盛羽堂笑着打趣道。 曾几何时,他也是在18岁的年纪憧憬着进入全国前三名的知名学府,去一展自己的抱负,成为一名出色的建筑师。 可就在他被建筑系录取后不久,北方的战事爆发,侵略者的铁蹄肆意践踏着祖国的大好河山。 恰逢学校的名誉校长凌先生来到丰大做演讲,期间他慷慨激昂,点燃了在座所有青年人的热血,也让他们这群年轻人清楚地认识到民族工业远远落后于其他先进国家的现实,他就这样报考了海外的一所名校。 起初,他是瞒着家里的,因为父母一直想让他以后接手家族企业,能让他学习自己喜欢的建筑专业,已经是巨大的让步。 可最后还是被学校的老师把消息透露给了他的父母,为了能够顺利出国,盛羽堂几乎快要与家里决裂,在海外学习期间,家里更是断了他的经济来源,多亏了远在南洋的大哥偷偷支持,他才得以如愿。 可现如今,父母又对他的事业横加干涉,光是想想就已经快要让他窒息。 或许是因为自己实现理想的道路太坎坷,盛羽堂发自内心地想要帮助眼前的女孩守护好属于她的梦想。 贺念清被他的话给逗笑,盛羽堂看着她的笑容,也不自觉地笑了。 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无形中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我要走了。”贺念清瞥了一眼桌上的时钟,再不走怕是来不及赶回学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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