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目光落在被苏柠握着的那只手上。 才分开的那两年,他一直等她为自己低一次头。一次又一次的退让,他也很累。 投入忙碌的工作里,何尝不是在与她较劲? 只可惜,六年过去,她不再是从前的苏柠,他也不再是从前的季然。 他缓缓抽出手。 “苏柠,我们不合适。” 尽管光线昏暗,苏柠仍看清了他的表情。 他拒绝她,甚至不需要挣扎。 苏柠眸色悲戚,不明白他们是怎么走到了这一步。她本以为,他至少会有一丝丝动摇。 “你还喜欢我吗?” 她抿紧唇,眉眼没入晦暗的灯光里。 真心话往往是残酷的,季然不想伤她太深。 “苏柠,我已经往前走了,你也该走出来。” 苏柠一连干掉两杯啤酒,眼里有醉意、有泪意。 “到底怎么才可以像你一样,说放下就放下,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你教教我?” 回国时,得知他单了很多年,她信心满满,他一定和自己一样,难忘旧情。骨子里他们都是骄傲的人,骄傲的人凑到一起,难免会比寻常情侣走得更艰难。 蹉跎了六年光阴,男未娶女未嫁,他们依旧能回到原点,重新开始。 是她太天真。 没看清原来留在原地的只有自己,他已经向前走了很远了。 想着季然和苏柠就在楼上,程诺面上和傅砚池谈笑风生,心里却堵得慌。 前几天他还深情款款地诱惑她去约会,她拒绝了一次,他就和前女友约上了。 论理性,她不及他。 说到底还是用情不够,荷尔蒙分泌出的悸动,怎么比得过她十年的惦记? 一开始她就输了。 和傅砚池玩儿色子,不经思考得乱喊点数,输了的喝酒,她喝了很多,傅砚池挡了几次,这回又上手来抢她的酒,程诺脸颊潮红,挥手挡开,“愿赌服输,我输得起,不要你同情我。” 借酒消愁的结果,就是出了门,抱着垃圾桶哇哇狂吐,胆水都差点吐出来。 傅砚池伸手捞起她垂到脸前的发丝,灌了她半瓶矿泉水,又到24小时药店买了醒酒药给她喝。 东西吐空了,胃终于舒服了。 醉眼直直盯着街对面的橱窗。 过两天就是圣诞节,橱窗上已经贴上圣诞老人和雪花贴纸。 林笑笑和路星鸣提前一周就规划好了圣诞夜的约会,她朋友这么多,竟然就是找不出一个单身的来陪自己渡过圣诞夜。 都有男朋友,都有约会,就她没有。 说不定连季然都可以和苏柠过圣诞夜了,就她形单影只。 她一个年轻貌美的都市丽人,怎么混成这样? 一堆冲着脸拿钱砸她的垃圾富二代像苍蝇围着她转,除了傅砚池,还真找不出来一个不看脸只爱她有趣灵魂的痴情汉。 傅砚池见她直直盯着对面的橱窗看,那是一家衣服店,不是什么知名品牌。 到处都是圣诞元素,傅砚池就只看到几个模特身上的套装。 “你又想买衣服了吗?” 程诺爱穿爱打扮,上班以后月月光,工资几乎都用来买衣服买包买化妆品了。 程诺摇摇头,“傅砚池,圣诞节没人陪我过,怪惨的。” 傅砚池呆住,呆了老半天,“我可以陪你过。” 程诺缓缓笑开,“那我也不是那么惨。” 傅砚池蹲在她旁边,抚摸她的脑袋,“还难受吗?” 程诺看着花坛里的一棵郁金香,“傅砚池,我们试试吧!” 傅砚池的手僵住,脸上现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程诺偏过头,对上他的眼睛,看见里面压缩变形后的自己。“知道啊,我说我们试着当恋人。” 傅砚池不敢相信长久以来的痴恋终于有了一个值得欣慰的结果。 “你还清醒吗?” 吐光了,脑子至少清醒了一半。 程诺点头,“清醒,你可以给我出算术题,我心算。” 傅砚池被她逗乐,“还心算呢,打小你数学就差。” 程诺嘴犟,“我语文比你好,英语比你好。” “你物理比我差,化学比我差,生物也比我差。” 程诺瞪他,“算了,不懂得谦让的男人不能要。” 傅砚池紧紧握住她的手,“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不是醉话吧?” “我没醉。” “你答应了,我就不会再给你反悔的机会,你想好。” 程诺想好了。 年少时的仰慕,十有八九都难修成正果,她应该和喜欢她的人在一起。 季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她不必一直喜欢他。 至少那个时刻,她以为自己是想好了的。 傅砚池送程诺回家,他只送到楼下。 傅砚池一走,程诺百感丛生,她没有收获尘埃落定的踏实感,心是慌乱的。 打开门,她扔了包,冲到洗手间扭开水龙头,使劲往脸上浇水。 开关没旋到热水的方向,水龙头里流出的冷水令她又清醒了三分。 她一瞬间后悔了,后悔刚刚不该那么冲动就说愿意和傅砚池试试。 可是反悔的话她又说不出口。 冷水持续流着,寂静的夜里,流水声特别刺耳。 程诺心更乱了。 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变得陌生起来,程诺赶忙关掉灯,走进卧室,一头埋进被子里。 不想了! 睡一觉再说。 大约是喝了酒,很快她就有了睡意,这时候手机铃声大燥,程诺本不想管,但它实在是吵得太闹心,她摸出来,按掉。 很快,手机又不依不饶地响起。 程诺只觉得厌烦,接起电话,语气很差,“你要干什么?” “你下楼,我有话跟你说。” 程诺思绪纷杂,把让自己陷入两难境地的罪过全推到季然头上。 “我们没什么话可说,你别打扰我睡觉。” “不打扰你睡觉,说完我就走,很快。你下来,我等你。” 夜里,他的嗓音低沉淳厚,她又不受控地受他蛊惑。 程诺握紧手机,决心这一次要快刀斩乱麻,再也不许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了。 她抓了一件羽绒服套在外面,凭着一股狠劲冲下楼。 季然站在路灯下,昏黄的灯光衬得他十分英俊。 程诺走过去,在离他七八步远的地方站定。 季然没有说话,定定看了她一会儿。 他向她靠近,他进一步,她退两步,季然无奈,伸手抓住她手腕,把她往自己这边带。 “我有话想说。” 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味,程诺挣了挣,没有挣脱他的钳制。 “你什么时候走的?” 他的手心潮热,紧紧覆住程诺裸-露的手腕,程诺又挣了挣,“没注意,你先放开我。” “他送你回来的?”季然拽着她,没放。 “对,就是他把我送到家的,你来之前刚走。” 就算是老死不相往来,也得先气他一顿。 闻到她身上的酒气,想是醉太死了,连澡都没洗就躺上床了。 季然手上用力,“喝了多少?” “你来就是想问这个?”程诺不耐烦。 “不是。” “喝了十来瓶吧,再加十多管调酒,还想知道什么?” 程诺在心里暗暗置气,又觉得自己可笑。 和上次一样莫名其妙。 自己介意得太多,而他管得太宽。 季然强迫自己不去追问更多,只要关系一天没有确认,他就一天没有立场问那些话。 在酒吧苏柠说清楚后,他扭头寻找她的身影,那一桌却换了新的客人。 知道她和傅砚池离开,他有点儿慌。 也许他该让她知道,他真的很不喜欢她和她那青梅竹马单独相处。 把苏柠送回家,他就迫不及待地赶来见她。 “我们要不要试试向恋人发展,如果将来你想结婚,也可以。” 程诺大脑懵了一下。 “我没听错吧?结婚也可以?” 她没忘记他排斥婚姻,不想受婚姻束缚。 季然清晰知道大脑受酒精影响,现在不够清醒,可能睡一觉醒来,他又会后悔轻许了婚姻。 “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比单身更好,结婚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先在一起,然后顺其自然好吗?” 若有似无的女香从酒气里分离出来,这个味道程诺很熟,她在苏柠身上闻到过。 一瞬间的动容烟消雾散,她硬起心肠。 “不了,我已经答应了傅砚池,就在刚才。” 季然含满期待的眼黯淡下去。 “你是因为看到我和苏柠在一起,故意气我,对不对 ?” 程诺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受伤的神情,她并没有因此感到痛快,也不高兴。 “小孩子才玩儿这种把戏。况且,我要真想气你,也找一个关系没那么好的,我和傅砚池从小一块儿长大,他一直对我死心塌地,为了这种事利用一个这么喜欢我的人,我干不出来,我是真心实意想和他试试。” 季然紧盯着她的脸,表情越来越冷。 “我最后问你一遍,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他已经舍弃了所有骄傲,没办法连自尊也捧给她。 有一刹那,程诺心里感到悲哀。 明明该高兴的。 她喜欢了十年的人主动提出要在一起。 可她不敢冒险。 谁知道他是不是心血来潮,等她得意忘形,彻底陷入得偿所愿的欢喜里,他腻了厌了,又跑去跟前女友旧情复燃,她就成了一个受人耻笑的小丑了。 毕竟像她这样贴上去的,他在酒吧一捡一大把,像苏柠这样少不更事就两情相悦的,于他才最难得。 朱砂痣容易变成蚊子血,白月光却难以沦为白米饭。 狠一狠心,她说,“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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