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以后,德牌公司的总经理失德的新闻登上热搜。 神色憔悴的女人素颜上镜,举着手里一张身份证正对镜头。 “我是德牌能源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叶超的助理,何雅欣。” “我实名举报,叶超在五年前包庇挪用公款的员工;将婚内财产用于包养情人……并利用职权打压真正有实力的员工,提拔亲信……” 其实这件事,本身没有那么大的威力。 但奈何叶超一直在跟孟秋月营销恩爱夫妻的人设,利用孟家资源在德牌混得风生水起。 网络上讨伐他人面兽心的言论一时甚嚣尘上。 很快有水军下场,指出挪用公款的事情不是叶超本人所为,而是他这个助理做的,叶超念她又个病重的母亲,挪用公款有苦衷,所以才帮她,而且在第二个月就将资金空缺填补上了,根本不违法。 但何雅欣紧接着便爆出,当时叶超与她的聊天记录。 「你这个事儿如果没有我帮忙,要进去几年你知道吗?」 「你跟我,这件事你不用再管。你妈妈的病我也帮你找最好的医生治好。」 「这笔生意,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 因为这段聊天记录,事件的重心再次回到有关叶超的个人私德上。 这么些年,叶超带着孟秋月,两人常常出席慈善晚宴,据说只是花在捐助乡村小学上的金额,都超过上亿。 那会儿他在一次慈善晚宴上说的话,大义凛然、正气浩然;以及许许多多在镜头前与孟秋月恩爱两不疑的画面,都被网友们剪辑成了鬼畜视频。 配合他发给何雅欣的那些话,视频播放量上千万,。 也不知道叶超怎么想的,居然亲自下场,发视频解释说,他根本没有碰过何雅欣,只是觉得何雅欣可怜,为了让她接受自己的好意,才会那么说。 这理由很勉强,但他摆出事实,证明自己确实没有把何雅欣当作小情人,只是给她一套房,时不时再转点钱。 然而在舆论又将转向的时候,何雅欣再次下场,讲了一个有关“替身”的故事。 她的故事逻辑清晰,把叶超的心理分析得头头是道,最后放出决定性的证据,也即十年以前,叶超在成都与一个女人出双入对的照片,以及给她买了套房子的数据。 一时间,网友们被这个再□□转的故事煽动地群情激愤,所有人都在吃这个元素复杂的大瓜。 德牌公司总经理一边为了妻子家的资源哄着她恩爱和睦,一边在外面养着小情人——还搞了一出替身文学的形象,顿时火爆全网 希尔顿酒店里,尤露看着叶超社交账号里停留在几天前的信息,慢慢喝了口咖啡。 钟灵殊的电话打进来。 “看来效果很好,德牌股价一直在跌。我猜他们最晚今晚就会发布声明,和叶超撇开关系。” “做得不错。”钟灵殊的声音带着笑意。 尤露说:“你那边呢?钟家现在可还置身事外呢。” 钟灵殊顿了顿,答非所问:“楚楚什么时候走?” 尤露懂了,但她蹙起眉:“不趁着这波余热的话,你不怕钟家摘出去吗?” 钟灵殊轻笑:“你就别管了,累了这么多年,给你放个假,好好去玩一趟吧。”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晚间,德牌果然发布声明,声称调查结果与何雅欣所说一致,公司董事会经讨论后,一致决定将免去叶超职务,后续情况将持续发布声明。 看到消息的时候,尤露穿着最简单的T恤长裤,正在小吃街上大口吃着烤鱿鱼。 嘈杂的人声中,她一连吃掉五串,又对摊主张开手指:“再来五串。” 事情进展如此顺利,到如今,她还是贝尔美的业务经理,叶超也许都不知道这件事是谁的手笔。 好像她的生活没受任何影响,该怎么过,依然怎么过。 等待的时候,她去隔壁买了杯鲜榨的橙汁,一口喝光,涨得小肚子都微微鼓起。 摊主将鱿鱼按在铁板上,滋滋冒出的热气中,他抹一把额头的汗,说:“姑娘,你确定还要吃吗?” 说话间,他不由自主看向街对面的一家炸鸡店。 脏污的小窗里,有个长相很优越的男人坐在那里,已经盯着他面前的姑娘看了很久。 尤露说:“确定,还有多久好?” 摊主连忙收回视线,加紧烤出手边的鱿鱼,撒上孜然和香葱,递给她。 尤露接过来,嘴唇张到最大,比她脸还大的鱿鱼,拼命塞进嘴里,几乎是一口就咬掉一半,吃得恶狠狠的。 遇到不能一口咬进的地方,她就用手往嘴里塞,葱白的手指都沾上酱汁。脚上还踏着酒店的拖鞋,洁白的棉布边缘已经被小吃街上各种油污染得脏乎乎的。 她打扮朴素,T恤短裤配拖鞋,纤细的四肢露在外面,在小吃街跳跃的霓虹中白得发光,生得也好看。 只是那张素净的的脸上,早就满是眼泪。 摊主觉得不自在极了,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对面小窗里那个男人,忽然看向他,竖起一根手指,按在唇前。 “……”摊主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瞟了瞟眼前一边哭一边继续大口嚼着烧烤的女人,扯了张纸,递给她。 尤露吸了吸鼻子,接过:“谢谢。” 她吃完最后五串,打了个饱嗝,用纸巾在脸上胡乱抹了一圈,脸上已经恢复冷静的表情。 “谢谢款待。”她嘴角挂上笑,整张脸生动起来,微蜷的发梢堆在白嫩颈窝,像一朵长在山野的花。 直到她离开,摊主手上还机械地翻动着烤串。 奇怪的女人……难道是失恋了?但是街对面那个男人是什么鬼,长得够帅,看起来也很有钱的样子…… 难道是那种小说里的温柔男配?一直默默守护在女主身边,在她遇到挫折的时候,却没有足够的身份直接出现在她身边安慰,只能在不远处一直看着她…… 正在脑补一出言情大戏,那个男人已经从炸鸡店走出来,走到摊主面前。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此时站在摊前,把女人留在原地的签签都收起来,扔进垃圾桶,然后伸出手。 “她没给钱吧,”男人拿出手机举到摊主面前,“扫我的。” - 回到酒店的时候,尤露的脑子昏昏沉沉,像是在金戈铁马的战场打过酣畅淋漓的一场仗。 她连澡也没洗,瘫倒在柔软的大床上,被黑暗拖进梦乡之前,她模模糊糊地想。 刚才吃的鱿鱼,是不是还没给钱? …… 隔日,她起得很早,在床上愣愣半晌。 多年来的一个心结终于解开,但梦境却混乱无序。甲让村沉默的山脊线条、连缀星子的夜空、四姑娘山飘扬的经幡、德牌成都分公司宿舍楼下那颗古老的银杏……以及, 他那双看着她的时候,总是很柔情的狭长的眼。 一鼓作气那么多年,事情却进展得这样顺利。尤露第一次在早晨醒来的时候,没有了起床的冲动。 但习惯使然,她还是下了床,去卫生间洗脸,化妆,然后收拾好东西,准备退房。 出门的时候,不过早晨八点。隔壁房间门口,此时空荡荡的,以往每天这个点,会摆在门口的早餐碗碟也没有了。 看来叶施泽已经离开了。 到机场的时候,钟楚楚一身黑,墨镜大口罩,打扮得像个特务,坐在kfc角落冲她可劲儿招手。 尤露走过去,视线却停留在她隔壁座位,那里放了副墨镜,很熟悉的款式。 “谁送你过来的?”她问出口,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钟楚楚还没说话,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收起桌面那副墨镜,装满食物的餐盘被轻轻搁在桌上。 “快点吃。” 叶施泽收起墨镜,坐到了钟楚楚旁边,看也没看尤露一眼,径直拿起一个汉堡吃起来。 尤露看了眼餐盘,是三人份的,便自然地伸手,捏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 钟楚楚张着嘴,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一圈,在尤露皱眉看向她的时候,立马双手举在耳朵旁,“不是我叫他的啊!是他自己非要跟来的!” 一脸冷酷嚼着汉堡装不在意的叶施泽:“……” 尤露笑了一声:“我没问你。” “我是说,你东西带齐了没?”她拿起一包番茄酱,撕了一下,没撕开。 一包撕开的番茄酱被倒在薯条的壳子上,放在中间,叶施泽依然没看她,眼睛盯着手里的汉堡,吃得专心致志。 好像帮她撕开番茄酱并倒好的人不是他一样。 尤露看了他一眼,捏着那根薯条蘸了一下,接着说:“下午两点飞丹麦,在上海转机。” “我知道,单程嘛。”钟楚楚摊手:“昊昊现在手里也攒了不少钱了,缺什么再去那边买,钱不够再赚就是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吃完饭,时间也差不多了。 三人一起走到安检处,不等她们开口,叶施泽带上墨镜遮住眼神。 “走了。”他朝钟楚楚点点头,脚步不停往外走去,头也没回。 钟楚楚的眼神又在两人之前来回转了一圈,半天开口道:“你们……” 周围尽是脚下生风要赶飞机的人,他一个人逆着人流往外走,身形颀长,如一根清隽的竹。 尤露抿唇,挎着钟楚楚的手臂打断她,“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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