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在下班高峰期被堵着晃过来的尤露和叶施泽终于到达钟楚楚口中那家很好吃的日料店。 千番就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只是是在繁华地段转角,那几条极具生活气息的小街巷里。 朴拙典雅的小门上挂了两盏红彤彤的小灯笼,温润的光亮透过油纸洒在尤露脸上,照出一小半清丽的侧脸,“就是这里吗?” 钟楚楚想第一次约会叶施泽的地方,会不会有什么特别?她在心里饶有兴致地想。 叶施泽一路上安静如鸡,此刻观察她的脸色,终于开口道:“是这里。” “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嘛。”他轻嗤,试图以这种贬低钟楚楚选择的方式缓解尴尬。 尤露扶上门把手,笑道:“感觉还不错啊,进去看看再说嘛。” 推开古朴中不失雅致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精致的青竹门帘隔成的很多小包间,中间零星鹅卵石小道铺就几条步行的路线,其上一名身穿和服的女人迈着小碎步走来,先是用日语问好,随后才用中文说:“请问几位?” 叶施泽心情七拐八弯的有点烦,脱口而出:“你不会看啊。” 尤露笑眯眯捏住他的手:“两位。” 穿和服的女人被这样呛了一句,却依然保持精致微笑,弯下腰给他们指路:“两位这边请。” 尤露的手有些凉,松松捏着叶施泽的掌心,奇异地安抚了他不爽的心情,于是乖乖被牵着走了进去。 两人包厢的位置在角落里,一小方天地被布置成精巧的日式庭院的样子,靠墙的位置还放置了一方手水钵,陈旧的竹筒下汩汩水流轻泻,很有禅意的品味,轻易能看出设计者的用心和实力。 尤露坐下以后,忽然说:“这里隐私性很好啊。今天要不是我在,阿泽现在对面的人就是高挑漂亮的钟楚楚了吧……” 叶施泽屁股还没挨着椅子,嚯一下站起来,“怎么会!” 他观察尤露表情,发现对方又将头低了下去,急得在原地抠了抠脑袋上的毛,疯狂想怎么说才能让尤露不再胡思乱想:“我跟她真不熟!谁会跟她一起约会啊,我只想跟你约会!” 尤露很快收回憋笑的情绪,抬头伸手去接水,也不接他的话,只是发出轻叹:“哇,这就很方便了,还能顺便洗手。” 叶施泽见她恢复正常,原本以为她要发表些什么日式禅意的见解,想不到这会儿她又如此接地气,忍不住笑出来,一边坐回去一边探身用桌上手帕包住她的手,“别洗了,凉,去洗手间洗吧。” 想到这,他又觉得自己方才的表现是不是有点太傻,好像非常急于要在她面前证明什么似的,不禁咬咬后槽牙,将开头那句话在心里补充道:只是现在,只想跟你约会。 随后又像在说服自己似的重复了一遍,只是现在。 手里还包着尤露的手,她就乖乖将手放在自己这里,姿势都被带得微微前倾,全然信任的温良模样。那么小一双手,常常是冰冷冷的,和温暖的性格一点也不相符,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在四姑娘山落下了什么病根…… 叶施泽想到这里,不禁一阵心疼,寻思有空了给她找个什么老中医调理一下身子。 尤露从善如流,抽出手道:“那我去洗手间了哦,下午忙,手挺脏的。” 叶施泽点头,舒适地脱掉外套靠向椅背,修长手指伸进去截断手钵里的水流,“嗯,等你。” 他还是穿着简单修身、针脚细密的毛衣,侧过去的脸部线条流畅,脖颈修长,低开的领口间隐隐露出一点肌肉轮廓,腰身裹在毛衣里,窄而精瘦。 尤露脑子里又划过那条流动的红色绸带,垂下眼皮快步出去了。 洗手间不大,竟也是用竹篱笆围起来做成小庭院的样子,不过隐私性很强,隔间独立,外间凑响的尺八配合着迢迢水流,从鹅卵石小道上越过男士洗手间,再往里走一点就到了。 尤露洗手之前先去上了厕所,刚进入隔间,外头奏鸣的尺八声中响起了熟悉的笑声。 不过不再是那种很做作的带有表演性质的笑,反而清新悦耳,像是真的很开心。 又是钟楚楚。 她稍微蹙眉,这个女人是跟着他们来的? 但很快她就抛却了这个想法,因为又响起一道男声。 “快去吧,我等你。” 低沉的声线带着点沙哑,与叶施泽方才说“等你”的时候那种温柔一模一样。 钟楚楚的声音说:“那你等我哦,我很快出来。” 男声又道:“我还不知道你?拉个屎得半小时,别玩手机了,赶紧解决好出来,我就在这儿等你。” 钟楚楚:“讨厌!你干嘛说得这么直白啦~” 尤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随后那两人没再说什么,隔壁响起推拉门的声音,推开又关上,随后是钟楚楚很夸张的解放式的呼气声。 尤露推门出去,不紧不慢洗了手,走出女洗手间时不经意往外一看,一个男人就站在侧面,正低头看着手机抽着烟。 抽的是电子烟,不过还是被服务员发现,迈着小碎步赶来阻止他:“先生,这里不能抽烟。” 尤露就借此机会,侧过头好好打量了他。 是个姿态和打扮都非常吊儿郎当的男人,头发很长在脑后扎成了个刺啦啦的小马尾,耳朵上从耳垂开始一排亮闪闪的骷髅骨钉密密麻麻,瘦瘦的身子上挂着大垮垮的黑色勾金边卫衣,连马丁靴上都是一排排的铆钉。 可以说这身打扮与这副尊容,完全与这里是两个世界。 抽烟的动作被打断,他有点不耐烦,但也没有发难,只是将烟收起来,而后往这边看了一眼。 尤露这才发现,他的嘴唇上还涂了黑色口红。 尤露:…… 想到钟楚楚刚刚还在车上甜腻腻地叫叶施泽“阿泽哥哥”,转头却是在跟这个人打情骂俏,她觉得有点魔幻,一脸复杂回到包厢。 叶施泽敏锐观察到了她的情绪,“怎么了?” 尤露摇摇头:“没怎么,看到一个很……”她斟酌一下,“很摇滚的人。” “摇滚?”叶施泽挑眉,随意道:“想我以前还喜欢过死亡重金属……” 那是叶超逼迫他学民族舞最狠的一段时间,他故意叛逆,不仅不再练舞,反而跑去跟一堆搞摇滚的孩子混起来,大半夜不回家,在地下小酒吧疯狂摇头直到颈椎病都快摇出来。 叶施泽开始追忆往昔,说了许多当时的趣事,其中尽量避免了叶超。 尤露装得很感兴趣的样子,实则根本没有在听,只是在捕捉到几个有关死亡金属的关键词的时候,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她跟钟楚楚的第一次接触,就是对方半夜打来的骚扰电话,背景音乐就是在一个死亡金属摇滚的酒吧的样子。 这个钟楚楚,好像有个小秘密啊。 但尤露什么也没说,只是在这顿饭快结束的时候,又提出去上厕所。 她刻意没有选择距离厕所最近的路,反而绕着鹅卵石小路走了一圈,终于在饭店的另一个角落里,再次听见钟楚楚毫不掩饰的清脆笑声。 隔着半遮半掩的竹篱笆,她隐约看见那处包厢里,穿着鲜红亮色紧身毛衣的钟楚楚正倾身过去,头上戴了顶红色的毛绒绒的飞行帽,像只快乐而可爱的朱红鹟般扑过去,给了对面那个涂黑色口红的男人一个吻。 真是奇异的审美…… 男人眉头紧蹙地接受了这个吻,但嘴角上勾,明显是愉悦的。 间隔包厢的小小池塘里也有流水,一排排小红灯笼将清幽的光洒向这对秘密幽会的小情侣,将他们围拢在外人无法侵犯的二人空间中。 原来是这样啊。钟楚楚……她不是喜欢叶施泽才这么做的,她是在保护一个人。 尤露摸摸下巴,带着好笑的表情回到了包厢。 钟楚楚,她与叶施泽多年不见,却忽然在知道他来成都以后这样殷勤地凑上来,真的是因为喜欢叶施泽吗? 为了防止遇见那对审美奇异的小情侣,他们很快结账离开。 又是同样的夜色中的车流,尤露打开车窗,夜风很温柔。车前玻璃窗上倒映出的一串串红色尾灯跳跃到她白净的脸上,像是一颗颗小小的覆盆子在雪白的奶油蛋糕上调皮滑动。 叶施泽握着方向盘看了看尤露姣好的侧脸,忽然不想就这样放她离开。 “就回去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甘心。 尤露当然听出来了,心里还在想钟楚楚的事情,忽然想到自己还没去过叶施泽在这里的住处,于是偏头笑道:“不然呢?” 叶施泽发现自己能感觉到,她知道自己的意思,但就是故意这么问,几乎有一种在逗弄他的错觉。 他抿紧薄唇,为了男人的自尊和心里那点想法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但夜风恰如其分地吹荡进来,她耳边的碎发不听话地沾上润泽的双唇,有一颗覆盆子恰好跳到微翘的唇珠上,如此秀色可餐。 叶施泽忽然想起在那个雪夜里,她腰背中间的两粒深而小巧的腰窝。 于是他的犹豫只维持了一秒,双手将方向盘一转,往自己家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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