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嘉峪的婚纱提示了另一件事情,就是栾春的生日马上要到了,就在下周四。 在南嘉峪之后,栾宗明和李羡云给栾春买了辆车,今天是周六,栾春让游予君带着她去练车。 今天游予君到得特别早,在栾春的房间里坐着等她化妆。她看着栾春这焕然一新的房间,目瞪口呆。 梳妆台上的化妆品被分门别类地安置在收纳盒里面,口红按品牌、色号排列,化妆刷按刷子直径排列,护肤品按照功能、品类排列,看起来跟品牌专柜一样。 更离谱的是她的抽屉里面也被划分成了一个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是同类型的小玩意;甚至她的衣柜也通过衣架的颜色区分不同的衣裙,地上的一排布艺篓将她的脏衣服分类。 “我的天,小春你的房间怎么跟被强迫症入驻了一样!明明我上个月过来,这里还像狗窝。”游予君拨弄几下墙上挂置的玩偶,那里也用铁质网格和数字标签区分开来,整齐之中又带着美感。 栾春在对镜画眉,莞尔一笑,“被‘田螺小伙’入住了,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她放下眉笔,从手机上调出一个微信小程序,分享给游予君,“这是我的收纳机器人,你可以问它‘眉笔放在哪’,‘红色连衣裙放在哪’,‘小熊玩偶放在哪’……” 游予君拿出手机按照栾春的提示操作,还一一过来验证这个机器人说的真假。几番下来,她发出惊叹,“好神奇!” “我之前让江承舟帮我整理房间,他每天都会过来整理一遍。但我总是找不到东西放哪,天天在微信上烦他,他就给我做了这个机器人。次数多了以后,我自己也能记住了,经常用的东西就不需要问它了。” 游予君听完,拍了拍栾春的肩膀,“我真的第一次发现,你家这个男人还是有用的。” “我都说过他的工作能力无可替代了。”栾春扬起那刚画好的眉毛,多少有些骄傲的神色,“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让他给你做一套。他就在隔壁加班,你自己去问问?” 游予君听完这话,就兴冲冲地去隔壁敲江承舟的房门。没过多久就回来了。 她一脸为难的样子,“他说做一套得二十万。我得回来考虑考虑。” 栾春上散粉的手停下来,同样的话反送给游予君,“他给你下蛊了?还考虑考虑。你去购物软件上面搜,一个小程序顶多几百块。” 游予君抓着自己的手机走过来,将手臂靠在栾春的椅背上,“是,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他跟我说了一通,又是什么服务器永久更新,又是自然语言处理、图像处理、什么人工智能的,还直接在网页上搜给我看,这么多项功能价格一一算下来,确实要二十万。” 栾春想了想,一个理工男要想忽悠外行人是非常容易的,但她也是外行人,着实没办法判断真假。不过,有个道理她明白,开高价不一定是想为难对方,可能是真不想卖。 栾春放好桌上的东西,拉着游予君出门,“你哪怕找个收纳师定期上门,也不用二十万。” “对啊,”游予君跟上栾春,挽住她的胳膊,“我靠,我发现他还挺会做生意的啊!可能我脑子一热就买了。怎么会做到破产的程度?” 栾春暗笑。 正好两人路过江承舟门口,她故意拉高声音,“他有做生意的脑子,但是没有做生意的心。” 不过,她恰好有他缺的这颗心。这句话栾春悄悄放在心里。 - 两个人把栾春的新车从车库里开出来,游予君先带着栾春开了两圈,适应这辆车的手感。 再回到起点,两人把位置交换过来。 坐进新车的驾驶座,栾春心绪复杂,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迟疑。 自从三年前的车祸,报废了一辆兰博基尼之后,她已经三年没开过车了。 栾春之前那辆兰博基尼,是三哥送她的毕业礼物。她进投行之后,每天开着这辆车上下班。她开车很稳,从拿到车以来,就从没出过事故。也因为是三哥送她的,所以她格外珍惜。 直到三年前的一天。 她在下班路上,接到三哥病危的电话通知。 胃癌晚期,正在手术抢救中。 栾春一直替三哥瞒着所有人他的病情,他的胃癌一经发现就已经是晚期。他本人早就放弃了治疗,但是栾春一直相信会有奇迹发生。 就这样,她因为走神加上路段车灯反光,直接撞到路旁边的树上。 等她在医院醒过来,三哥已经走了。她甚至没来得及见上三哥的最后一面。 痊愈之后,栾春想花重金修好三哥送她的那辆车,但修理厂说没必要。从修理厂出来那天,报废的不只有她的兰博基尼,还有她开车的能力。 她一直认为,三哥的死她要负一半责任。如果她没有答应三哥瞒着大家他的病情,也许就有更多的人能够帮她一起说服三哥积极治疗。也许三哥就不会离开。 所以后来,她只要一坐进车里,耳边就会响起电话铃声和大家的哭声。 直到江依曼从三哥的遗嘱里看到: “癌症治疗消耗最大的,并不是金钱,而是人心。我不愿意看到我爱的人为了寻求一个差别不大的结果,空耗他们的生命和耐心。他们的生命应当放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他们的耐心应当给予生活在世的人们。” “我很感谢小春对我的尊重和支持,也很抱歉让她承受了比其他人更漫长的痛苦。请不要责怪她,因为在我离开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她早就已经在自责的泥沼里挣扎太久。我已经离开了,但她是鲜活的生命,请不要将她溺毙。” 三哥的遗嘱几乎治愈了所有人,也包括栾春。江依曼抱着栾春失声痛哭,她们才和解。而栾春,在被其他人安慰很久以后,才和自己真正和解。 爸妈选择在这个时候给栾春送车,也是认为她应该从三哥的事情里完全走出来了,她总要过上自己的新生活。这也是三哥乐意看到的。 游予君察觉到栾春的迟疑,轻轻握住她的手,“要不然先开我的旧车?新车可能不太好上手。” 栾春反握住游予君的手,“没关系的。我可以。” 游予君对她点点头。栾春把车子启动,系好安全带,在游予君的提醒之下完成起步的流程。 车辆正式开出车库。 - 在空旷地带练习了好几圈之后,栾春已经找回了开车的感觉。她们决定去市区复习一下路况。 顺便接上刚从雅思考场出来的闵一衍。 闵一衍带着口罩和帽子,一身有些嘻哈的T恤与裤子,跨一个腰包,开心地凑到车窗前面过来打招呼,“君姐,小春。” 游予君开始调侃,“听到没,我就是‘姐’,你就是‘小’。这差别,我是不是得把这副驾让出来?” 栾春撩眼看向游予君,随即阖眸轻笑。 闵一衍绕到驾驶座那边,“你们一起坐后面吧,我给你们当司机。” 两个女人都从前排换到后面。 闵一衍就座以后,转过身来问她们想吃什么,今晚他请客。 “嚯,看他这样,我们小闵考得不错嘛?”游予君伸手敲了敲驾驶座椅背。 “我这都考第五次了,再考不过,我爸妈都想把我丢在国内自生自灭了。”闵一衍笑得有些苦涩。 学习就是一件苦涩的事情,尤其是学习自己不擅长的东西,苦涩至极。 “看你学得这么苦,我们今天去吃你爱吃的那家海鲜吧?海边那家。”栾春提议。 “还是小春对我最好。”闵一衍一下就开心起来,扭过身子去系安全带发车。 游予君看栾春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就宠他吧”。栾春也回望游予君,瞥一眼闵一衍再回来,那眼神是在说“反正他请客”。 “既然小闵感觉英文学得不错了,那给我们说两句听听。”游予君又开始搞事情。 栾春斜睨她一眼,“你出国还得带翻译的英文水平,说了你也听不懂。” “欸,我听不懂没事,小春能听懂就行。小闵?懂我意思吧?”游予君笑得眉飞色舞。 “好啊。” 然后车里安静下来,两个人听着男孩清朗的声音,语调低沉地吟诵: “What can I hold you with, “I offer you lean streets,desperate sunsets, “the on of the jaed suburbs, “I offer you the bitterness of a n who has looked lon and lon at the lonely on。” 游予君浅浅地笑着,栾春脸上的笑意却渐渐减淡。 这是博尔赫斯的诗《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是一首隐忍的爱意。 等闵一衍停下来,游予君推了推栾春,小声问她是不是情诗。栾春点点头,回了一句,“背得很好,晚上多加两条蟹腿。等会儿我亲自剥给你。” 驾驶座肉眼可见的明亮起来。 到了餐厅,入座之后,他们倒满饮料。三个杯子碰在一起,冰块与杯壁碰撞在一起,喜悦与欢呼碰撞在一起。 “对了,小闵什么时候开学?”游予君放下杯子,伸出筷子去夹小菜。 闵一衍跟栾春单独碰了一杯,缩回手,“我忙完毕业的事情就走了。我爸妈在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就搬到英国了,当时看我有在国内演艺圈发展的意思,就没带我一起。这次他们希望我早点过去适应。” 栾春开始剥蟹腿,“你这次去,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她声音平静。 游予君露出惊讶的神色,她嘴巴维持着O型。 闵一衍看着栾春,缓慢地点头,“是打算长居,但是也要看在那边的适应情况。” 游予君口型张大。栾春把第一条蟹腿喂进她嘴里,这才把她的嘴闭上。 闵一衍咽动喉头,接下去说:“小春,我本来是想带你一起走的。” 游予君举起筷子,“等下,我不行了,我年纪大了,看不了这样的情节,”她蹙眉抿一下嘴唇,“你们这样,让我有一种我嗑的CPbe了的感觉。” 说到这里,游予君站起身,“我先出去吹吹海风,你们说完了再喊我进来,”她转身离开,又扭头回来,“龙虾给我留两只。” 两个人看着游予君离开的背影,默契地露出笑容。 栾春手里已经剥到了第二条蟹腿,她轻轻递到闵一衍碗里。 闵一衍答一声谢谢,“其实我想说很久了。之前我对你表白,逼你跟我演吻戏,都是因为我真的很想带你一起走。如果有冒犯到你,和江承舟,我很抱歉。” 栾春搁下筷子,认真看着他,“没关系。你是个很勇敢的小孩,我一直很欣赏你。” “小春,你对我来说,真的特别重要。”闵一衍伸长脖子凑近,一眨眼,眼眸里都是干净澄澈的感情,“即使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还是会一直爱你。” 栾春笑了笑,“说什么傻话呢,假期的时候记得回来玩,给我带点伦敦特产。想我就给我打电话,我永远是你的朋友。” 闵一衍不再说话了,但他看着栾春,那眼神就像博尔赫斯的诗一样,寥寥几笔描摹无尽爱意。 等到说好的两条蟹腿都进了闵一衍的碗里,栾春用纸巾擦拭手指,拍拍掌心,“小衍,在和你相处的时间里,我没有哪一刻觉得你的感情沉重过。你爱的方式干净又细腻,时常让我感觉浸在水里。我相信,换成别人,也能像我一样,享受被你爱着。” “只是,我不是那个能够爱上你的人,但是,总会有那样一个人。”栾春把手里的杯子递出来,“你会找到的。” 闵一衍举杯与她的杯子相碰,“也祝你,跟江……跟你的爱人幸福。” “好啦,去把你君姐叫进来吧。” 栾春遣走闵一衍,悄悄在餐盘里留下一滴眼泪,她一眨眼,除了那点水渍,悲伤就像从来没来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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