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春定好广告片的谈判方案，洗了个澡，边敷着面膜，边研究那份新能源政策文件。等文件全部看完，已经是深夜。 她这才发觉，今天江承舟没有邀请她共赴巫山。不过已经这么晚了，估计他已经睡了。只是她还没有什么困意，只好去摸床头柜上的安眠药。 一瓶都没了？！ 也许是被收起来了……她拉开抽屉，里面都是空瓶子和其他维生素。她甚至趴下来，去看床底下。都滚到床下这件事情也常有。 但是床下一片漆黑，只有灰尘和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去的小玩意儿。 她明明记得有六瓶新的，应该还有一瓶剩下几粒的……现在一瓶都找不到了。她一直有攒药的习惯，就算记性再不好，也不至于把安眠药全部吃完。 要么就是被人拿走了……除了她，来过这个房间的就只有江承舟了。 她不想半夜打扰他睡觉，但是不打扰他睡觉，她就没办法睡觉。为了保证明天的工作，她还是得出去打扰他。 这样想着，栾春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外套，套在睡衣外面，把手机揣进口袋里。 走过一条走廊，去到另一边江承舟的房间门口，手轻轻叩了两下，又缩回来。 不然还是先凑合一晚上，明天早上再问他拿药。栾春正准备转身离开，没有想到门竟然开了。 开门的人披着一件外套，里面穿着深色的棉质T恤睡衣。他房间没开灯，月光使他的脸变柔和，朦胧的睡意将他的冷漠淡化。看着像个大男孩。 江承舟竟然伸手揉一下眼睛，“你来了。” 开口的声音低沉沙哑，人和嗓音都没睡醒。 好像他一直在等她。 栾春本来就紧张的心，跳动的速度更快了，她下咽一口，刚要回答，就被对面的人伸手揽过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我其实……”是来拿药的。栾春刚刚碰到壁灯开关的手，被江承舟拢进怀里。 他把她的身子转了个方向，面向床的位置，“睡觉吧，”头发几乎压到她的肩膀，他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栾春看过去，那里有为她铺好的床铺、为她准备的睡衣，甚至还有一盏雾腾腾的香薰。她乖顺地把外套脱下来，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跟着江承舟一起走到床边躺下。 她以为这一切是他为睡前运动做的准备。躺下来，就贴近他的身子，手一点点往下探，刚掀开衣角，就被他捉住。 栾春对上江承舟那道朦胧的视线，“谢谢你。” 江承舟把她往自己怀里收，靠在她的发顶，“别对闵一衍动情。” 栾春靠在结实的怀抱里，感受到心脏猛地漏跳一怕，她眨了几下眼睛，调整过来呼吸，“今晚只是在跟他聊工作上的事情，他想跟我合作拍一个巧克力广告，我觉得正好可以给水东厂宣传一下。” 等栾春解释完，头顶的呼吸声已经变得均匀，紧握她的手却不见松开。她感觉到双颊涌起一阵温热。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向江承舟解释，以及为什么被他拉个手也会害羞。但在她看来，离雪山越近，离雪崩越近，热潮之后是努力克制的心有余悸。 不过，没多久，她就在心跳平静下来之后睡熟过去了。 - 栾春感觉自己在一条黑暗的走廊里跑了很久，跑着跑着，似乎也忘记了为什么要跑。直到被一只温暖的小手牵住，任由它把自己带往一片光明之中——她缓缓睁开眼睛。 没有一片光明，只有从窗帘缝隙里漏出的阳光。 没有一只小手，只有身边人体温不高的手掌。 温度不高的手掌，却把她烫得弹开。她禁不住抬头看身边的人。 他坐在那，手里端个iPad。 “你还在？” “你才醒？” 两个人是同时开口的。 难得江承舟有主动搭话的意思，栾春选择把先说话的机会交给他，于是沉默。 他抬起手看了一眼腕表，“现在已经十点多了。你从八点多的时候捉住我的手，一直到现在。” “对不起，我梦魇了会醒不过来。”栾春脸上捎带歉意，缓缓坐起身来，“不过不用担心，我没梦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就是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一直在一条走廊上跑。” 身边这道目光却紧了紧，他问得急切，“还有什么其他的内容吗？” 栾春笑得轻松，“江总还会解梦吗？这种在无尽走廊上跑的梦不是很常见吗？非要说还有什么，就是感觉有人在拉着我跑，一直跑到光明的地方。应该是你在现实里握着我的手，在梦里的投射吧。” 她空出一只手来托腮，饶有兴趣地看向江承舟，看他陷入了深思，她添一句，“作何解啊，江大师？” 江承舟掀眼只说：“我不会解梦”。 “那我来解。‘无尽长廊’就是我长达两年不务正业的困境，‘拉我的手’就是你，‘光明的地方’就是光岸。寓意江总给了我一片光明的事业前途。” 栾春说完笑意很深，挪了个位置，忽然感觉到身下一片粘腻。不祥的预感令她赶紧下床，掀开被子。在她坐过的位置上，果然有一滩醒目的红色。 因为长期失眠，她的生理期一直很乱，周期时长时短。感觉到江承舟的目光，她迅速盖上，开始赶人，“你……你先出去，我会帮你换床单的。” “是生理期么？”江承舟问。 栾春点点头。 江承舟下了床，先去衣柜里拿了两条干净的厚毛巾，一条垫在椅子上，然后走过来，把栾春拦腰抱起。 把人抱到椅子上，让她别动，另一条毛巾盖在她腹部，“告诉我，你的东西都放在哪里，我去帮你拿。” “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她说完，就要从椅子上下来。 江承舟已经在收拾床单了，冷冷地撇她一眼，“坐好。” 栾春在椅子上正经危坐，“我已经浪费你两个小时了，不想再麻烦你了。” “我不缺这几分钟。别再弄脏我房间，就是不麻烦我了。”他几根手指牵起床单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嫌弃。 “那个床单要用冷水先浸泡，才能洗干净。”栾春出口提醒，“左边的床头柜里有卫生棉，衣柜里有干净的衣服，随便挑一套就好，内裤在衣柜底层的抽屉里。” “知道了。”江承舟说着，抱着床单出去了。 栾春靠在江承舟的书桌旁边，百无聊赖地用目光扫他的桌子，随便找了桌上一本介绍太阳能的书看。 每个字她都认识，但是连起来就看不懂了。艰难读了一页之后，还是放弃。转而围观江承舟的房间。 这里比办公室看着还要朴素，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一切都按照极简的风格来。只有窗台上一盆仙人掌格外惹眼。 因为那只仙人掌上面开出了一朵黄色的小花。 跟江承舟有关的事物，都带着他的影子。雪花球中间孤单的小人，带刺仙人掌上柔弱的小花。 这时，“仙人掌”推门进来，一手抱着栾春的衣物，一手端着盛热水的杯子。他把东西都摆在桌上，“喝完去换衣服，房间留给你用。” 说完，转身就要走。 栾春端起那杯热水，叫住他，“欸……江承舟，谢谢你。” 两个人隔着热水的氤氲对视，感恩对上淡然。 栾春先撤开目光，瞥一眼床头柜上的睡衣和香薰，“谢谢你给我准备助眠的东西，”目光又回到那人身上，“谢谢你一直陪我梦醒，谢谢你在这种时候照顾我。” 江承舟的眼神柔和了一些，“之前在你床头发现了安眠药，我拿走了。改善睡眠的方式有很多，尽量别依赖药物。” 栾春抿唇点头。等江承舟离开，她进入淋浴间开始整理自己。 大约刚洗好澡，一股若有似无的烧焦味窜进鼻腔。 隔壁那座房子的女主人，对制造黑暗料理乐此不疲，这种烧焦味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栾春最怕的就是被隔壁敲门，邀请品尝她的“爱心便当”，不由得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得赶在她出现之前出门。 随着栾春一步步换衣服，房间里食物的香气越来越浓。难得隔壁还能有这样的厨艺长进，尝试一下也未尝不可。 如果是黑暗料理的话，今天还有江承舟跟她一起分担，也不怕。这样想着，栾春跂着拖鞋下楼。 旋转楼梯转到最后一个转角，餐桌上的食物呈现在眼前。她惊喜地遥望一眼，三明治、牛奶燕麦粥、烤肠、煎蛋，于是加快了下楼的脚步。 “江承舟，你还会做饭？”栾春很快就凑到桌边。 江承舟正坐在餐桌旁喝一碗粥，旁边手机在播放光伏相关的新闻报道。听见栾春的话，他抿一口粥，“我叫的外卖。” 栾春看一眼门口，确实有外卖的包装，不过那是某某超市的包装。超市还卖热粥、烤肠和煎蛋？她在江承舟对面入座，“那你把这家外卖发我一下，我以后就点这家。” 江承舟暂停视频，在手机上划动几下，又返回视频。 栾春收到一条来自江承舟的微信分享，点开是一个外卖APP的店铺分享页，“Waken Mery·醒时记忆”。 真是叫的外卖？当她看到这一桌子食物的时候，她迅速把先前的气味和这些食物联系在一起。隔壁传来的味道也不会这么香浓。不过，如果是外卖的话，倒也会有香味。 等等，这家西餐店栾春很眼熟。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有这个店长的微信。之前吃过他家外卖，比较合口味就加了店长微信，后来还帮店长解决了店铺资金的问题。 想到这里，她在微信联系人搜索框里查找“醒时记忆”，搜索结果唯一。正要点进消息记录，闵一衍的电话打进来。 闵一衍告诉栾春，下午约了陈导见面，谈Sheeve新品宣传片的事情。顺便确认了今天她不在村里，说等下会直接过来接她。 栾春挂了电话，正对上江承舟看向她的目光。他从前并不关心她的电话。 栾春好奇，但表情坦荡。最终江承舟也只是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关心，又不完全关心。 栾春不多想，低头喝粥。喝完抽一张纸巾揩一下嘴，然后拿起手机晃了晃，“我给光岸接了一个免费广告。跟大集团Sheeve合作，他们承诺会宣传水东村、水东厂。” 江承舟收紧眼睑，明显疑惑，“Sheeve，那个做巧克力的。怎么宣传？” 栾春不紧不慢，娓娓道来：“君翼接了Sheeve新品的广告合作。他们新品是草莓口味的，我就把刘家草莓园的故事讲给商务代表听。 “他们很感兴趣，决定以刘家的故事为广告蓝本，并且直接去水东村取景。 “我提的合作条件是在广告成片里必须出现水东厂。” 江承舟眸色渐冷，“你打算靠Sheeve的影响力，吸引投资。” 栾春一个响指，肯定江承舟的话。 她看得出来江承舟对Sheeve这事有些反感，但这是因为他低调的性子，令他反感一切广告宣传。 当年，光岸上市的时候，多少财经杂志等着采访，都得吃他的闭门羹。 他当年要是接了这些“免费宣传”，光岸肯定不至于走到今天的地步。 栾春接手现在这个烂摊子，想把它救活，就不能再由着江承舟的性子来。本来这事也不需要他首肯，所以她无视他的情绪。 江承舟竟然另辟蹊径，“他们会答应你的条件，应该不只是因为刘家草莓园。” 栾春一挑眉，“我是君翼的合伙人。” 江承舟摇摇头，“跟闵一衍有关，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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