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中午时分,有官吏来徐府报信。 “他死了?”徐子玉站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面无表情。 黑衣官吏站在一旁,微微低头,“是,午夜时分没有熬过鞭刑。” “那他可交代了什么事?”徐子玉浓密黑发高束,一袭月白色束腰长裙曳地。 “并没有,大内的大人后来用了拷问术,他也没有吐口半分。”黑衣官吏压低声音。 徐子玉抬头望着茂密碧绿的梧桐树叶,光线从叶间漏了下来,撒在她的脸上,“行了,你走吧,我知道了。” “姐,你发什么呆啊?”徐子盛蹦蹦跳跳地从一旁的廊下走过来,递给她一块蜜饯,“赵千钧那个人找着了吗?他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的小铁鱼又坏了。” 徐子玉接过来蜜饯,填进嘴里,她抬头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空,“他不会回来了,至于小铁鱼,等你司马哥哥回来燕都,让他再给你一个吧。” “姐,你去哪?”徐子盛嘴里鼓鼓囊囊,看着要出门的徐子玉。 “去成衣铺,”徐子玉朝他挥了挥手。 “去成衣铺干什么?”徐子盛不明所以。 “咱们家要办喜事了,我当然要穿的喜庆些!”徐子玉眼底闪过一丝寒意,冷笑着走出门去。 昨夜里,徐子清用一只金簪贿赂看守她的婢女翠儿,要她去七皇子府上送了一封信。 第二天白天,七皇子李南初进宫,求娶吏部尚书之女徐子清为正妻,皇帝看他心意坚决,也为挽回两家颜面,于是准了。 但此事传到太皇太后宫中,老太太被气得连中饭都没吃一口。 “我的南初品貌俱佳,徐子清一个婢女之子,她凭什么做我南初的正妻,凭什么!” 一旁的彩儿姑姑只能劝慰,“她腹中毕竟有了殿下的孩子,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就为着这个孩子,您就宽宽心吧,子清那丫头是个听话的,虽然目前做了殿下的正妻,可不一定就是皇后。” 太皇太后虽然不情愿,但圣旨已下,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她在前朝官员面前营造的可是一个善解人意、慈爱有加的长辈形象。 但傍晚时分,她还是找到了出气的地方。 “洛笙,你虽然身负军功,但在太奶奶这里可还是个孩子,南初待你之心,一直恭敬有加,你不该如此暗害于他!”太皇太后坐在上位,面容刻薄。 李洛笙脸上的伤口刚刚结痂,她满脸疲惫,本来过来只是例行的问安,没想到—— “太奶奶,您这些话,洛笙实在是听不懂,南初与子清的事,洛笙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但如果您非要责怪洛笙的话,洛笙无话可说。”李洛笙跪在地上,神色清冷。 本朝上任裕嘉皇后,也就是李洛笙的亲生母亲,在她八岁那年,自缢于宫中,李洛笙那时候就跪在宫殿门口,眼睁睁看着彩儿姑姑扶着太皇太后从宫里面走出来,满脸得意洋洋。 自那之后,李洛笙生了一场大病,皇帝无奈,又或许是出于愧疚,只能答应她母家舅舅的请求,李洛笙被带离出宫,一直由她舅舅家抚养,在军中长大,对外只说是在寺庙祈福。 “洛笙,你还在记恨太奶奶,我跟你说了好多遍,你娘亲之死与我没有任何干系,你非要听信谗言,忤逆尊上吗?” 李洛笙知道她是故意找理由发难,所以跪在地上,垂着头,一言不发。 “好,好,洛笙,你既然如此不知好歹,那就滚出去跪着吧,张家真不愧是出身卑贱,居然把你养成这幅样子!” 旁边的彩儿姑姑闻言,明白太皇太后心中的恶气没消,但这话实在是有些过了,只能慌忙往回找补,“殿下,太皇太后最近在喝药,时而还会昏睡,所以……您不要介意!” 李洛笙闻言,冲彩儿姑姑笑了笑,抬头看向那上位的老妇人,一脸老褶子,满头的珠翠华宝,“姑姑这是说哪里话,洛笙是小辈,太奶奶训诫是为了我好,我又不像熙华巷起家的无赖,不知好歹。” 太皇太后一听这话,脸瞬间绿了,彻底不再遮掩,咆哮着,“你,你给我滚出去跪着,滚!” 李洛笙起身,擦了擦衣袖,径直走出了殿门,跪在台阶前。 李洛笙的外祖家世代行商,她父皇还是王爷的时候,遇到她尚在闺中的母亲,一见钟情,后来他舅舅武举入仕,立下赫赫战功,她母亲也顺利生下她,被名正言顺地册为皇后。 而那时候,李南初的母亲也入了宫,后面的事,李洛笙记不清了,里面的是非黑白也没人说得清,只是后来她母亲去世不久,这位妃嫔也莫名暴毙了。 她舅舅告诉她要往前看,不要再回顾那些痛苦的往事,于是她这么多年,一直在军中任职,近几年皇帝身体不好,她才常驻燕都。 至于那熙华巷,是燕都的贫民窟,赌徒、懒鬼、酒鬼、无赖长居之地,太皇太后的母家就是出身自熙华巷,即便后来,她通过宫女上位为妃嫔,对外宣告说她母家是安溪世家大族曹家,但朝中几乎无人不知这事,“熙华巷”这三个字,太皇太后已经很久没从别人嘴里听到了。 但李洛笙并没有在殿外跪多久,就被皇帝身旁的太监喊走了。 左右就是李南初的婚事,皇帝自己身体不好,燕都又刚刚经历一场劫难,需要一桩喜事振奋人心,加上徐家在朝中的地位,皇帝的意思是这桩婚事最好办的大些。 而这正合李洛笙的心意。 于是,皇后操持,长公主辅助,一场盛大的婚宴即将拉开帷幕。 云州,李南初的外祖家自然也会接到书信,加上太皇太后寿辰临近,双喜临门。 淞南巡抚府得信后上下忙做一团,此行前去燕都,既要备下七皇子的新婚贺礼,也要把给太皇太后的寿礼备下。 可当天晚上,突然有一着黑衣的面具人深夜入府。 书房里灯火通明。 “想办法找借口推掉这桩事,你们曹家不许有一个人前去燕都!”面具人低声告诫道。 “可正逢七殿下大喜,太皇太后八十八的大寿,我们不出面,这说不过去啊!”淞南巡抚说道。 “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我反正提前告诉你了,去了就是有来无回,你自己选择!”面具人又趁着夜色离开了位于云州的淞南巡抚府。 曹家有三支,目前是大房占据主导地位,因为大房家的大儿子是淞南巡抚,其他两支一直被老大压了一头,积怨已久。 后半夜,淞南巡抚把其余两家的主事喊了过来,说今年只备礼物,以丧礼一事搪塞过去,不许任何人前往燕都。 二房有些沮丧,但乖乖听话回去准备礼物了。 三房却觉得里面有些猫腻,前些日子,长公主李洛笙带兵在附近打仗的时候,淞南巡抚就对她异常亲热,此次适逢七皇子大婚和太皇太后大寿,巡抚又不让人去燕都,其中一定有问题。 他回去跟自己的妻子一合计。 曹家三房的夫人又告诉了他一件大事,平常与她在后宅往来的林将军夫人偷偷告诉她说,之前长公主在云州的时候,巡抚没少在长公主面前说他们二房和三房的坏话,长公主与七殿下又素来亲厚,这次又不允人前去燕都,其中存的心思可谓是歹毒至极。 于是,三房的人决定不听从巡抚的告诫,他让夫人去找林将军借兵,护送他们前去燕都,林将军看在两家夫人交好的面子上答应了。 曹家三房夫人刚出门,林将军写给燕都长公主的书信后脚就被人送了出去。 燕都,徐子玉也呆在长公主府。 “一切正常,曹家上钩了!”长公主接到来信,打开看了眼。 “可太皇太后和七殿下不会告诉他们说不让他们来吗?”徐子玉手上一挥,火焰包围了那铁盆里纸条。 李洛笙望着窗外,假山嶙峋,树荫蔽日。 “太皇太后一直声称自己母家是安溪世族,这次这么大的事,你见过哪个世族做事如此不顾惜颜面,而且,南初的性子我了解,他最要强,平日里被四哥压的那么狠,此次大婚,他绝不会让云州那边给他丢面子的。”李洛笙手上扶着椅子。 “太皇太后身居高位这么多年,父皇对她一直敬畏有加,宫里唯她是尊,人站在高处久了,总会目空一切,更何况是她那种整日里金银珠宝不离手的人。” 本来她们的计划是以太皇太后寿辰为饵,但为了以防万一,上了双保险,所以徐家不惜声誉,也一定要让徐子清和李南初的关系暴露在燕都众人面前。 这几个月里,有太多的谜题需要揭开,而曹家,就是这扑朔迷离事件背后的钥匙。 “殿下,顾将军他,还未找到吗?”徐子玉压低声音。 李洛笙眼底闪过一丝悲伤,她转身看了徐子玉一眼,坚定道:“他一定还在云州,只要曹家到了燕都,我就能让他们吐口。” “其实,我没拔营之前,就应该在云州把曹家众人全部抓起来审一审的。” “可父亲不是说那时候的情况实在是无法预料,云州太守府被一夜灭门,为了安全考虑,还是把地点选在燕都最为合适,而且,我现在在这,有很多事,方便地多。”徐子玉眼神冰冷,站在一侧。 “顾家毕竟涉及众多,你又把林将军留在了云州,想来他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天边咔嚓闪过一道白色的闪电,徐子玉一时有些分神。 “是,是天劫吗?”李洛笙压低声音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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