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千钧用手指了指自己。
“我?”
徐子玉点了点头。
用手拍了拍船舱旁边的座位。
赵千钧深呼吸一口气。
步履稳当地上了乌篷船,坐在徐子玉身侧。
“走吧!”
徐子玉对船头撑杆的宫人说道。
船桨滑动,水面泛起涟漪,乌篷船开始遥遥晃晃地往湖心中央远去。
徐子玉手上掐诀。
乌篷船瞬间被白色法术光芒笼罩。
“子玉,你还防着我呢?”
赵千钧一看徐子玉下了隔音咒,外面船头上的宫人听不到声音,便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徐子玉冲他笑了笑,侧过身子看着窗外的湖景。
“就你?我徐子玉虽然惜命,可你的修为还不至于让我做到这种程度,我只是喜欢安静。”
三月初的荷叶已经圆盘似的铺满了湖面。
碧绿青翠,生机勃勃。
“子玉,我有件事想不明白……”
赵千钧盯着她的侧脸喃喃道。
“说。”
徐子玉闻着湖面上清新的空气,心情很好。
“你家为什么非要让徐子清嫁给李南初啊,还使出来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手段?”
赵千钧坐的又离她近了一些,近到可以闻到她长裙上散发的栀子香气。
徐子玉把头转回来,望向他。
“那当然是因为有更值得的事需要徐子清嫁给李南初,而且,徐子清必须以正妃的身份嫁给李南初,这里面关乎着许多人的性命!”
“什么事?”
赵千钧故作淡然地问她。
“云州,云州的一桩冤案,还有,还有军中的事,李南初娶正妃,他远在云州的外祖家才会派人来,我们才能知道那时候的真相,至于为什么那正妃必须是徐子清,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这个局,需要那个孩子成为祭品!”
徐子玉阴恻恻地说道。
“你可是太虚宗门人,怎可如此行事!”赵千钧觉得徐子玉有些可怕。
徐子玉冷下脸来。
“那是因为他们值得。”
“一旦被我抓住证据,不仅那孩子,连同徐子清和李南初,我都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赵千钧强忍住心中的厌恶,心下对徐子玉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不过,你说的云州那桩冤案,是什么意思?”
“你猜,我讲的是什么意思!”
徐子玉冲他淡淡地笑着,手下宽袖一挥。
赵千钧立刻晕了过去。
他被徐子玉施法,清除了刚才的记忆。
徐子玉任他躺倒在船舱里,自己起身去了船头。
今日的天气很好。
蔚蓝晴空,湖面上有些许白色的惊鸟落在荷叶上。
徐子玉站在船头,凉风温柔地吹过,随着乌篷船的行进,将凉风自中间一分为二。
眼见着湖心就快到了。
湖面上水波荡漾。
徐子玉站在船头,却听到东南方向一处隐秘的水亭下似乎有人在争吵,还有啜泣声。
“去那边吧,我要去瞧瞧!”
徐子玉吩咐着船头撑桨的宫人。
乌篷船于是掉头。
偏离了湖心方向,开始往东南方向行进。
快到岸边的时候,徐子玉回去船舱,施法将赵千钧唤醒。
“起来,靠岸了!”
徐子玉踢了他一脚。
赵千钧不明所以,挣扎着起来。
“我怎么睡着了?”
徐子玉并不搭理他,径直走下乌篷船。
赵千钧起身,跟在她后面。
徐子玉自小路上岸,往坡上走了一段距离,拨开翠绿的柳树枝,就瞧见一群贵女站在水亭下。
一个身着天青色衣裙的女子,用帕子捂着脸。
被众人围在中间,不住地哭泣。
她身旁的婢女一直帮她挡住那些人。
徐子玉刚刚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转身就准备离开。
“我哥哥不是叛军!他们不是!”
天青色衣裙女子的话,突然让徐子玉止住脚步。
赵千钧垂眸与徐子玉对视一眼。
徐子玉径自走进水亭。
“你是谁?”
她拨开人群,问那哭泣的穿着天青色衣裙的女子。
“她还能是谁!余家那个姑娘!”一旁的人搭话道。
徐子玉立刻明白过来,她就是那个意外暴毙身亡的上任兵部尚书的女儿——余春娇。
“别哭了,走吧!”
徐子玉走过去,递给她一方干净帕子,准备带她离开。
“哎!你又是谁,你凭什么带她走!”
几个贵女让婢女拦住徐子玉和余春娇的脚步。
“在下,姓徐,名子玉!”
徐子玉冷冷地看向众人。
那群贵女瞬间气势弱了不少,但有个衣着华贵的女人突然从那群贵女身后走出来,神色淡然。
“原来是徐家女,你妹妹昨日里出了那样的丑事,你怎么有脸过来的!”
“皇后娘娘让我过来的,你有异议?”
徐子玉笑着走近她。
“就算是皇后娘娘让你过来的,这也不干你的事,你没资格把她带走!”那女人吊着眼角,高声反驳道。
徐子玉不愿与她纠缠。
带着余春娇就要离开。
赵千钧一看要打起来,慌忙去拦那些围上来的婢女。
“她没资格,本宫可有资格!”
李洛笙带着人走进来水亭,把那群人全部拦住。
“参见长公主殿下!”
众人齐齐跪下。
“母后在这办游春宴,你们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李洛笙的目光落到刚刚那咄咄逼人的女人身上。
“殿下,余春娇她口出狂言,冒犯我等,我等气不过才……”有人开口辩解道。
李洛笙看了眼徐子玉。
心下瞬间有了了断。
“哪位是新任兵部尚书刘明闲的妹妹啊?”李洛笙笑着看向跪在地上的众人。
“殿下,臣女便是!”
刚刚那躲在众人身后,衣着华贵的女子站起身来。
“哦,你便是刘小姐,那就由你来告诉本宫,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洛笙眼神温柔地看向她。
那刘小姐可是惯会察言观色的。
她见李洛笙对她态度和蔼,定然是看重她哥哥的缘故,又知道李洛笙与七殿下关系极好,便越发骄纵起来。
她绕过众人。
走到李洛笙身前,用手扯住她的袖子,亲昵道:
“殿下,余春娇一个罪臣之女,不好好在家闭门思过,反而招摇过市,肆意妄为,她刚刚辱骂我等,说我们都是贱人,我们都是没有办法,才将她围住,稍稍给她一个教训!”
余春娇立刻跪下。
“殿下,臣女没有!”
李洛笙冷下脸来。
甩开了刘小姐拉扯她袖口的手。
“罪臣?谁是罪臣?”
李洛笙逼问刘小姐道。
“当然是,当然是上任兵部尚书余生真!”
刘小姐壮着胆子开口。
“来人!”李洛笙身边的女官立刻将刘小姐摁在地上。
“此女口出狂言,污蔑朝中大臣,又不守规矩,搅扰皇后所办游春宴,杖责二十,逐出宫去!”
眼看着两个婢女就要把自己拉下去,刘小姐死命挣扎,高声喧嚷:
“殿下,臣女不服,余家那两人战败通敌,以至于南境十五城失守,余生真畏罪自杀,余春娇凭什么不算是罪臣之女!”
“余家两位将军战死沙场,乃是为国尽忠,余尚书暴毙身亡,死因尚未查清,本宫可没见到父皇的明旨声称说余家是罪人,你口口声声说余家通敌叛国,可有何证据?若有你余家通敌叛国的铁证,本宫立刻将你带去父皇面前,给你一个分说的机会!”
李洛笙脸色铁青。
冷冷看向跪在地上的刘小姐。
“难不成,刘小姐是亲眼见到余家与南楚通敌,所以才这么说的,还是有人告诉你,让你这么说的?”
徐子玉笑着蹲下身,与她的视线齐平。
刘小姐闻言,眼神躲闪。
“没有,没有!殿下,都是臣女的错,臣女甘愿受罚!”
李洛笙看向跪在地上的众人。
“你们谁还有异议,当着本宫的面,提出来!”
众人一看这架势,谁还敢再多言,况且她们欺凌在先,本就不占理,于是纷纷高呼:“殿下英明!”
“既然没有异议,那就散了吧!”
李洛笙温声道。
不一会儿,亭子下只剩李洛笙、徐子玉和余春娇,以及一众侍从。
赵千钧站在亭外,他思忖着这位长公主殿下的确如传闻中所言是个贤明之人,不过,李洛笙与徐子玉交好,这个论断或许还为时过早。
“殿下,我哥哥他们真的没有叛国,他们真的没有……”余春娇跪在地下,哭得泪眼汪汪。
李洛笙让婢女把她扶起来。
“余小姐累了,下去休息吧。”
但李洛笙看了眼余春娇旁边余家的婢女。
余春娇离开,那婢女留在了水亭下。
李洛笙和徐子玉坐在石凳上。
一旁的女官给两人倒了杯茶。
徐子玉手上施法。
水亭上空立刻被施了隔音咒。
“余大人的尸体?”
李洛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按照您的吩咐,尚未下葬,我这些日子在余家探查,发现有个婢女似乎与余二将军关系密切,但具体的,尚未查清,余家小姐也很护着那婢女,属下一时未能近身。”
余家婢女站在一旁低声道。
“好,那你就继续呆在余家,多注意些,现在这个时候,不能打草惊蛇!”
李洛笙让人把那婢女带下去。
赵千钧看着余家婢女从水亭台阶上走下来。
李洛笙和徐子玉坐在水亭里。
两人神色凝重,但听不到她们俩在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
徐子玉撤掉了隔音咒。
神色匆匆地走下水亭台阶。
“我们走!”
徐子玉对站在鹅卵石路上的赵千钧说道。
“去哪?”
“观云监。”
路上,赵千钧与徐子玉一起坐在马车上。
徐子玉垂着眼睫,一言不发。
“是出什么事了吗?”赵千钧低声问她道。
徐子玉抬眸,唇边挂着一抹浅笑。
“你不是说,你是珞珈书院的弟子吗,那就让我见识见识修行院的占星术吧。”
“怎么,怎么突然要用到占星术了,”赵千钧有些心虚,但表面上一幅波澜不惊的模样。
徐子玉端坐在马车里,神色淡淡。
“到了观云监,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