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老夫人听到徐子玉这话。
嘴角隐现一抹笑意。
“那当然是因为一桩见不得人的往事!太皇太后当年只有一女,名唤崇华公主,性子骄纵任性,曾与北梁质子苟合生下一女,养在府中,后来崇华公主谋反,被当时刚刚即位的陛下杀掉,那孩子就被太皇太后藏了起来!”
“后来,那孩子长大后,入宫为妃,成了当今陛下的良贵人,生下一子,就是当今的七殿下——李南初!”
徐开霖和徐子玉对视一眼。
不敢吭声。
“子玉,你明日,便陪你母亲进宫去见太皇太后吧!”
徐家老夫人低声道。
“是,祖母。”徐子玉应下。
“行了,我也乏了,你们两个也来嗑过头了,你俩的礼物我也看过了,我很喜欢,都回去睡觉吧……”
徐家老夫人准备起身。
徐开霖和徐子玉退了出去。
但在分叉路口,徐子玉又折回去了徐家老夫人房内。
她敲了敲门。
“祖母,您睡了吗?”
“没瞧见祖母房里已经熄灯了吗!”
徐子玉轻轻推门进去,满脸笑意。
“祖母,我就知道您还没睡呢!”
徐家老夫人又让老仆重新燃灯。
“大姑娘,还得是您,最了解老太太的心思……”
旁边的老仆打趣徐子玉道。
“那是,祖母还没单独夸过我给她送的益寿延年丹,我可不能就这么回去睡觉!”
徐子玉坐在矮塌旁边,眉眼清澈。
“又折回来做什么?”
徐家老夫人温声问她。
“祖母,我想问姑母当年所遇到的那个道士,他手中可有一面镜子?”
徐子玉压低声音,神色凝重。
徐家老夫人视线一沉。
花白的头发垂在腰间,她抬眸看了旁边的老仆一眼。
“姑爷当年病重,大小姐的确遇到过一个游方的道士,至于镜子,不知您说的是什么样的镜子?”老仆问徐子玉。
“四面菱镜,背面有白衣小人,长着长耳朵,底下还有两条红眼蛇!”徐子玉说道。
“有!”老仆几乎没有迟疑几秒。
“当年姑爷咳疾愈加严重,老太太要我去照顾姑娘和大公子,姑娘四处求医为姑爷诊治,正巧遇到那游方道士说是专治咳疾,您提到那镜子我便想起来了,那镜子精美异常,我抱着大公子站在一旁,姑娘还专门让我瞧了一眼,说是那道士告诉她,让她在月圆之夜拿着那镜子开坛做法,就能把姑爷救回来,只可惜,姑爷身子孱弱,当天没撑住就离世了……”
徐子玉起身,一袭云雾绡紫色长裙闪着寒光。
“祖母,当年姑父之死,怕是另有隐情……”
*
已至深夜。
赵千钧被关在徐家地牢里。
四周看守严密。
他侧身躺在冰凉的地下。
不时有老鼠、蟑螂从他脚边跑过。
“该死的李南初,他不是说可以帮我躲过徐家侍卫的监视吗,我就不该相信他,还有那个徐子玉,真是毒蛇心肠,徐子清再怎样也是她妹妹,她居然比我这个仇人做的还绝!”
赵千钧的腹部依旧隐隐作痛,他心想着徐家的侍卫可真不是吃干饭的,武功深不可测。
就在他半睡半醒间。
他似乎瞧见有个白衣男子站在他身旁。
但他只以为自己在做梦。
地牢外面那么多人看着,怎么会有人大半夜里进来这边呢!
“你瞧见我了,为何还装睡?”
男子清冷的声音在牢中响起。
赵千钧突然睁开眼睛。
是刚刚坐在徐子玉旁边的那个白衣男子。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赵千钧挣扎着坐起来,背靠地牢阴湿的墙壁。
白卿尘并不答他。
只是伸出手来,胳膊上的银白色护甲闪闪发光。
瞬间,一道清澈的白光笼罩在赵千钧头顶。
赵千钧认出来那是辩魂术。
“你到底是谁!”
赵千钧高声斥他。
白卿尘收回法术,背过手去。
“果然是木灵根系,五百年了,你怎么还没死啊!”
他眼神阴森,直勾勾地盯着坐在地上的赵千钧。
“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千钧不忿地问他。
白卿尘蹲下身来,一把掐住赵千钧的脖子。
越来越使劲,就好像想直接杀了赵千钧一样。
“我很讨厌你,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白卿尘眼睛猩红,薄唇微抿。
赵千钧扒着白卿尘的手,死命地挣扎。
高高的窗户里透出来的月光照亮了他因为窒息而变得惨白的侧脸。
“大人!”
就在赵千钧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
新河童子突然出现在地牢里。
一道红光闪现,逼的白卿尘猛然松开了手。
赵千钧靠着墙壁倒了下去。
白卿尘站起身来,意犹未尽。
“新河,你不该拦我的!”
白卿尘转身,眼神冰冷,望向一袭红衣的新河童子。
“大人,他并未作恶,您擅自杀他,会重伤命星的!”
新河童子手里搭着白色的拂尘,苦口婆心地劝道。
此时,站在绣楼窗边的徐子玉已经感觉到了外人的闯入。
她拿着醉月剑,带人赶了过来。
“大人,我们走吧!”新河童子拉着白卿尘的衣袖,“徐仙君怕是已经察觉到了!”
白卿尘冷冷瞧了眼躺在地上失去知觉的赵千钧。
一道白光闪现,赵千钧被消除了刚才的记忆。
白卿尘推开新河童子的手。
瞬间消失在原地。
而新河童子走慢了一步。
就在那抹红光从地牢上空逃离的时候。
徐子玉赶到了。
“醉月剑!”她左手捻诀。
伴随着“铮铮”声,一柄满布火烈纹的白色长剑直冲云霄。
瞬间击中了正在逃跑的新河童子。
眼看着新河童子要化出原身,坠落下去。
白卿尘又折返回来,拦腰将她抱起。
两人一起消失在夜空中。
醉月剑还欲再行追赶。
被徐子玉诏了回去。
“大小姐!”
地牢前的守卫跪作一片。
“都起来吧!大家今天辛苦了!”
徐子玉径自进去地牢内。
几个侍卫开始四处检查。
不一会儿,“大小姐,这边晕过去一个!”
徐子玉过去一瞧。
又是赵千钧。
“行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确定地牢里无其他异样后,徐子玉让侍卫退下。
她微微俯身。
瞧见了赵千钧脖子上的红色指印。
“这是被人掐晕了?”
她手上施法,给赵千钧灌了些真气。
徐子玉随意地找了块干净的稻草。
盘腿席地而坐。
她微微阖眼,手上掐诀,开始追溯刚刚在牢里施用术法的人。
很奇怪,刚刚的牢里痕迹是一片空白。
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法术气息。
“徐子玉,你怎么来了?”
赵千钧哑着嗓子,咳嗽了几声,只觉得喉咙处生疼。
徐子玉睁开眼睛。
“刚刚谁来过?”
“没人啊,除了你现在过来,我没瞧见有人!”赵千钧用戴着镣铐的手捂着脖颈说道,“你是不是又对我施术了,我的脖子为什么会这么疼?”
徐子玉不屑地瞧了他一眼。
赵千钧见她默不作声,以为她是做贼心虚。
“子玉,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你要是再对我痛下杀手,我可真的会生气!”
徐子玉从地上起身。
用手拂掉粘在紫色裙摆上的稻草。
“你可愿意从地牢出去?”
徐子玉漫不经心地问他。
“子玉,你是不是发觉我是冤枉的了?”
赵千钧激动地从地上起身,脸上带着血道子。
“那你可拿到李南初的什么信物?别跟我再讲你胡编乱造的那一套,如果你还是满口胡言,那在我离开燕都之前,你就一直蹲在牢里吧!”
徐子玉一把拔出醉月剑,锋利的刀刃闪着冷冽的寒光,照亮了赵千钧那双浓密眼睫毛下的桃花眼。
“徐子清可是你妹妹,你居然那么对她?”
赵千钧笑着问她。
“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与你何干?”
徐子玉合上剑鞘,背过手去。
“算了,我棋差一招,甘愿认输,再说了,输给我自己媳妇,不丢人!”
赵千钧让徐子玉给他解开手上的枷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兰草的锦囊,递给徐子玉。
“这就是李南初给我的!”
“你没骗我?”
赵千钧走上前一步。
微微垂眸,把徐子玉笼在自己身形的阴影下。
“媳妇,我发誓,这次绝对没有说谎!”
徐子玉把锦囊收到袖口里。
“你可以走了!”
赵千钧与她走做并排。
但徐子玉突然把醉月剑横在他脖颈上。
“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一口牙都砸碎!”
赵千钧微微叹了口气,眉头紧锁。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瞧见我的真心啊?”
“赵千钧,你有真心那种东西吗?明日里,我会同母亲一起进宫,你必须跟着我们一起去!”
徐子玉径自回去自己的绣楼。
赵千钧没来由在她身后问了她一句。
“你怎么确定何临俊一定会问出那些话的啊?”
徐子玉唇边勾笑。
并未答他。
她回去绣楼后,站在红格窗边,手中掐符。
【师父,灵子镜重现于世,天雷诀也在燕都出现,观云监的弟子已经前去大齐南境排查,我是否需要做些什么?】
一道金色流光符文自南向北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一大早。
徐家夫人带着徐子玉坐上马车,母女两人均是一袭华服,满头珠翠,径直往皇城方向而去。
赵千钧扮做侍卫模样。
跟在马车后面。
路上途径偃月公主的私院。
他远远瞧着似乎有男子正从后门出来,那人头戴黑色帷帽,行迹鬼鬼祟祟。
正在他好奇那人身份之时。
他突然瞧见了那人露在外面的右手,是六指。
何临俊!
怪不得,徐子玉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
原来何临俊是偃月公主的人。
那这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可赵千钧依旧想不明白。
偃月公主明明与李南初是姐弟,传闻中,两人关系很是亲密,偃月公主为何要帮徐子玉算计李南初呢?
穿过皇城侧门。
赵千钧陪着徐子玉母女俩进入后面的宫城。
两人先是去了皇后宫中。
“你现在门口等着,等喊你的时候,你再进去!”
徐子玉嘱咐完赵千钧后,就扶着徐夫人进去殿内。
“皇后殿下!”
徐夫人刚进去,就哭得梨花带雨。
跪在地上,以帕遮面。
徐子玉跪在一旁,同皇后行了个礼。
皇后晨起还未睡醒,迷迷糊糊。
被徐夫人这一下子,给彻底弄醒了。
“随宁啊,你这是怎么了?”
皇后慌忙让女官去把徐夫人从地上扶起来。
徐夫人把昨日的事情经过同皇后讲了一遍。
越往后,皇后的脸色越差。
“还有这等荒唐事?”
皇后脸上带着怒气,手里拿着的茶盏一口没喝。
“都是臣妇教女不周,皇后殿下,府上出了这等丑事,本该叫我那不知羞耻的女儿投河自尽,但此事又涉及皇家,我们夫妇不敢妄自处置,而且昨日里又是我家老夫人的大寿,被那么多人瞧见这等事,我们夫妇俩实在是没法活了!”
徐夫人满脸是泪,模样看上去极为可怜。
皇后看了旁边的女官一眼。
那女官立刻走下台阶,递给徐夫人一方帕子。
“夫人切勿再哭了,若是被外人听去,还以为皇后娘娘把您怎么着了呢!”
徐夫人这才止住了眼泪。
“玉儿,你告诉本宫,事情是否可还有什么隐情?”皇后意味深长地看向台阶下的徐子玉。
徐子玉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娘娘,我们府上有一小厮,据他所说,七殿下曾给他金银,要他先将徐子清引去那边,七殿下还以赏花之名把许多前院的朝廷大臣引去了厢房……”
徐子玉把那绣着兰草的锦囊递上去。
“娘娘,七殿下还许诺那小厮说,若是他这事办的漂亮,还可拿此锦囊去换赏金!”
皇后让女官仔细查看一番那锦囊。
确定是出自李南初的府上。
“娘娘,七殿下与我妹妹情投意合,许是因为当初与我的婚约,殿下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这是臣女的罪过!”
徐子玉跪在地上。
皇后慌忙让人把徐子玉扶起来。
“徐将军刚刚得胜回朝,你们放心,我与陛下绝不会坐视不理,任人污蔑尚书府的清誉……”
旁边的女官适时帮腔。
“殿下,不如就给两人赐婚吧,既能保全皇家威严,也能堵住众人悠悠之口。”
皇后乐见其成。
“那就这么做吧,陛下那里,本宫会去言明……”
可皇后话音刚落。
太皇太后的人就来了。
皇后匆忙起身。
“周姑姑,可是皇祖母她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