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千钧环顾四周,确定徐子玉喊的人是他,才缓缓走下台阶,一袭黑衣来到了街道中央。
“大小姐,怎么了?”赵千钧一脸茫然。
“你等下跟着我一起去观云监,不要问为什么!”徐子玉声音清冷。
大宗师和观云监的人把那五人押走,徐子玉带着赵千钧也一起前去观云监的官邸。
观云监别名又为黎阳宗,是专门护卫大齐燕都的宗门,其官邸位于燕都西北的翠雨山中,翠雨山附近方圆十里之内都被黎阳皇室设为禁地,普通百姓不允许踏入一步,只有观云监的人和大宗师的修行弟子才能进入。
“师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燕都啊?”
大宗师的爱徒司马川与徐子玉并排走在队伍中间,赵千钧跟在两人身后。
徐子玉拖着墨绿色的裙摆,神色淡然,“前日里刚刚回来,我祖母要过寿,我要是不回来,总归是说不过去的。”
司马川和徐子玉两人闲聊天,一行人经过护城河,穿过大片树林和田野,因为燕都城中百姓众多,陛下要求观云监行事需得低调,因而并未使用法术回去翠雨山。
刚刚燕都施法,引来天雷乌云,这会已经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了,观云监的人纷纷撑起油纸伞。
司马川和徐子玉持剑走去队伍前端以防万一,赵千钧由其他观云监弟子看着,依旧走在队伍中间。
“子玉,你带过来那个人?”大宗师捋着花白的胡子,突然坐着雷鸟从天而降。
“启禀大宗师,那是我家的一个小厮,但我怀疑他或许与这五个妖道有关,弟子曾在青江城亲眼瞧见他用了红甲秘术,以防万一,还是带回观云监审上一审更为保险。”徐子玉压低声音道。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山前寒潭旁边铺就的石板路宽阔敞亮,观云监周围云雾缭绕,处处散发着寒气。
“观云监,”赵千钧嘴里喃喃念着,其实他三年前与同门游历江湖时,曾来过这里一次,但他那时候被守山大阵拦住,一寸也不得靠近。
他走这一路到底也没想明白,徐子玉把他带来这里是想干什么。
“你,跟着司马师兄走就好了。”徐子玉持剑,神色冰冷,快步走到队伍后端,对赵千钧说道。
说罢,徐子玉便要跟着大宗师去后山作法,修补燕都结界裂缝。
“大小姐,是要我在这干什么?”赵千钧快步跟上她,低声问道。
“自然是审上一审,我怀疑你与那些人是共谋!”徐子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赵千钧当时便愣住了,他堂堂一个珞珈书院的正牌弟子,居然被徐子玉怀疑是妖道。
“若我真是妖道,那大小姐的珞珈山之行又当如何?”赵千钧有些愤愤不平地问她。
“自是该如何去便如何去!”徐子玉听他这话,觉得好生奇怪。
赵千钧眼前发黑,眉头拧成一团,他思忖着原来徐子玉要他陪同前去珞珈山的话都是在耍他玩,他还以为自己有机会可以杀掉徐子玉,没想到是他痴心妄想。
那索性,在此鱼死网破就好了。
毕竟,观云监的大牢名声在外,若是被徐子玉诬陷一辈子被关在这里,他又如何报仇啊!
“大小姐,你不是说,要我陪你一起前去珞珈山吗?”赵千钧边说话,边用背在身后的右手捻诀。
“的确如此,不过,在我看来燕都百姓的安危比我的修行更重要!”徐子玉板着脸,转身随大宗师前去后山。
赵千钧藏在身后捻诀的右手一瞬间僵住,他不敢相信刚刚这话是徐子玉说出来的,明明,传闻中,徐子玉可是个挥金如土的骄纵纨绔。
就在赵千钧愣神之际,司马川让人把他押入了大牢之中。
*
“子玉,我瞧着你家小厮不像是跟那些人一伙的,不过让川儿审一审倒也放心了,这毕竟不是小事!”
大宗师一袭白色道袍,缓缓走上后山的台阶。
徐子玉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无论如何都不能拿燕都数万百姓的性命冒险。
“本来我打算等离开燕都的时候,就把他也带离燕都,没成想,又出了这档子事,弟子也觉得必须得查清其中的关系才行。”
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后山山顶的祭坛上,四周云海翻涌,露出不远处青蓝色的山尖。
“大宗师,此事是源于弟子一时失察,修补结界之事便由弟子来吧!”徐子玉打算祭出醉月剑。
大宗师花白的胡子颤了颤,他眉眼和蔼,缓缓走上了祭坛中央。
“子玉,你给我护法吧,再怎么着,你也算是我半个徒弟,要不是当初没抢过那个老东西,你现在合该是我黎阳宗弟子,又怎么会被太虚宗带走。”
大宗师甩了甩袖间的白色拂尘,左手微微弯曲,嘴里念着法诀。
徐子玉也听命站在大宗师身后不远处的八卦阵边缘,双手合十,眼睫微闭。
瞬间,一道清澄透彻的黄色光亮自翠雨山呼啸而出,在燕都高空中不断凝结成膜,挥洒着黄色光雨,以徐府街道上空为中心,没过多久,高空中的一道道细小裂痕被逐渐弥合,光滑如初。
不远处,一群自南而北飞翔的红眼黑鸟朝着燕都结界俯冲过去,瞬间燃成红色灰烬,被风吹散,飘落各处。
但大宗师收回法术之后,突然有些踉跄,差点摔倒在祭坛中央,嘴角也溢出血来。
“大宗师!”徐子玉拖着墨绿色的裙摆,慌忙跑过去扶住他。
“玉儿,无妨,我大限将至,吐些血没事的,”大宗师用白色袖口抹掉嘴角的血渍,冲徐子玉笑了笑。
徐子玉扶着他缓缓下山。
“玉儿,川儿他的修为不如你强,到二十四岁的年纪还未过天劫的大关,其实说来惭愧,我跟川儿一般大的时候,底子还不如他。”大宗师说着话,就有些想笑。
可徐子玉闻言却有些哽咽。
大宗师拍了拍她的肩膀,“玉儿,不要哭。”
他接着说道:“我的师父他修为高深,这就给了我成长的时间,但我没法继续给川儿撑着了,即便我在圆寂之时把多年修为一并传给他,他最多只能到达你现在的空真境,再往上一层,又不知需要耗费多少时月……”
“大宗师,您放心,司马师兄他一定能守好黎阳宗的。”徐子玉看着大宗师泛白的面容,有些难过。
大宗师一步一步下着台阶,不一会儿就有弟子从山路前来给他和徐子玉撑伞。
“玉儿,我知道六大宗门里,太虚宗的门规不允许弟子涉各国纷争,可大齐是你的故乡,燕都是你的故土,如果,当真有一日,川儿撑不住了,还请你帮帮他,我昨日里夜观天象,陛下撑不了多久了,大齐即将面临一场大灾难,我,我怕是活不到那时候了……”
徐子玉径自冒雨跪下,山石路上长着些许青苔。
“当初是大宗师救了子玉一命,子玉虽为太虚宗门人,但若真有那一日,子玉必定全力相助。”
大宗师擦去眼下的泪水,把徐子玉地上扶起来。
“师父,司马川师兄审出来结果了!”
一个弟子在山石边隐现。
“好,我们去瞧瞧!”大宗师挥手召来雷鸟,带着徐子玉一起乘坐雷鸟下了后山,落在了观云监大牢门前。
徐子玉跟在大宗师身后,走下幽暗的楼梯台阶,司马川已经等在监牢门口。
“见过师父!”司马川行礼道。
“如何?”
“那五人是云州小香岭的山匪,扮做玉林门人,他们受一蓬莱妖道所惑,前来燕都是想要师妹的灵骨和醉月剑化为已用,至于他们用的妖术,是天雷诀。”
徐子玉听到司马川的话后,有些惊心。
亏的这五人之前未曾修炼过,天雷诀那可是能毁天灭地的上古邪术,一直被封印在珞珈书院镇守的岷山里,上百年了都不曾出过差错。
“他们只是普通人,怎么会有机会得到天雷诀?”徐子玉站在大宗师身旁,觉得十分奇怪,但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师兄,你刚刚说他们受一蓬莱妖道所惑?”
“对,据吴智拓所说,那是个年轻男子,一袭深蓝色道袍,黑布遮面,手把手教给的他们天雷诀。”司马川持剑说道。
“我或许知道那妖道是谁!”徐子玉喃喃道。
一年前,徐子玉去紫菀海接太虚宗外门归来的船队,路过蓬莱山,偶遇一对杀人取心的妖道夫妇,她用醉月剑杀了其中的女妖道,另外那个男妖道则逃之夭夭。
想来,应该是那个男妖道怀恨在心,让人过来寻仇的。
只是,天雷诀外泄一事非同寻常,不可小觑。
“我这就给北梁的珞珈书院传书,通告他们仔细排查,”大宗师带人离开。
“师兄,我家那个小厮是如何?”徐子玉问道。
“只是个刚刚入化虚境的人,他不肯说自己是在哪修行的,使用的术法也很奇怪,至于那红甲秘术,他一口咬定是个糟老头教给他的,我试探过,他与那五人应当不是一道的,不过,师妹,刚刚你随着师父去后山的时候,他似乎想暗害于你,你还是要小心些……”司马川嘴角带着笑意。
徐子玉同他行了个礼,眉眼温柔,“多谢师兄,那我就把人带走了。”
“要不要我派人帮你看着他?”司马川好心道。
“不用,徐府的人够用的,”徐子玉转身朝监牢里走去,但刚往前走不远,她又突然停步,眉眼弯弯,“师兄,过两天我祖母贺寿,你会来吧?”
“我有空一定去!”
“好。”
*
阴暗的监牢里,赵千钧坐在草席上,脚边不时有虫蚁跑过,他用手捏住一只蜈蚣,低声喃喃道:“该死的徐子玉,你且等着,我绝不放过你!”
“呦,赵公子,这是想捏死我啊?”徐子玉眼神冰冷,一袭墨绿色长裙华贵雍容,她隔着监牢门,看向坐在阴影里的赵千钧。
“子玉,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要把我扔这了呢!”赵千钧立刻扔下手里的蜈蚣,脸上变了幅模样,站起身来走到监牢门口,可怜巴巴地对徐子玉说道。
但徐子玉并不急着让人把他放出去。
“赵公子,你家在哪?又师从何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