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距离郑植随军出征已有两年,这期间战事胶着,山高水远,书信不通。除了第一次郑植以少胜多那次外,其余很少能听到郑植的消息。即便偶有家书,对于战事进展,郑植都很谨慎地绝口不提,只是向家人报个平安。 因此这次孙芳来袭,面对高氏的质疑,严氏心中也很是惴惴不安,真有些担心被高氏的乌鸦嘴说中。 虽然孙芳进攻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但情势未明,她总不能一惊一乍,就因为这个要去和郑家退亲。 高氏走后,严氏看着安静坐在一旁一声不吭的女儿,安慰她道:“你三叔母只是被现在这消息吓着了,咱们再等等看。” “阿母也不必忧心,单从上次郑郎君的大胜看,孙芳之流不足为虑。”看出了严氏眉眼间的担忧,杜烨反过来宽慰她道。 这两年里,发生了很多事,但总体来说一切都很平静。杜烨沉迷于练习书法,与兄长讨论学问。 表姊崔淑华和好友崔徽华陆续出嫁,看着她们或幸福或喜悦的模样,杜烨偶尔也在幻想,如果自己出嫁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和感受。 郑植临行前,曾将自己所著的《郑子》和一些诗作交给了杜晏。郑植博学能文,将自己评论诸家学说及三史旧事的文章编撰为《郑子》,洋洋洒洒数十万言。 杜晏读后深深感叹。他又转交给妹妹杜烨,说:“休奕兄所著之书,言辞宏富,道理齐备,充实儒家教化,为国计民生出谋划策,与古之荀况、孟轲相比也毫不逊色。旁人都只看到他现在地位低微,不受重用,却少有人能知,他不过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杜烨闲暇时就会读一读郑植的文章和诗篇,每读一遍都有新的感触。虽已许久未曾谋面,记忆里那个总是一脸正气的郎君的形象却逐渐从字里行间浮现。他的思想,他的情感,都让杜烨坚定了决心,也从未觉得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 所以,即便听见了叔母高氏的话,她也没有当面反驳。与不知郑植为人的人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不如让时间和事实来证明一切。 不久之后,京兆的戒严解除,气势汹汹而来的孙芳被朝廷大军打败了。 又过了数月,据传大军再次取得胜利,打散了孙芳的大部队。孙芳害怕被朝廷俘获,投海自尽,数百名他的妓妾和数千信徒皆随之投海而死。 孙芳之乱,自此终于平定。 而郑植,已在外征战三年有余。 他从书信中,早早得知了母亲为自己与杜烨定亲的消息。 而杜烨也曾来过一封信。信中,她落落大方,并没有因为与他定亲感到羞涩。而是如多年好友一般,闲叙家常,让他倍感温馨。 郑植这三年,与底层兵士同吃同睡同磨炼,完全放下了自己的高傲自得,也学会了收敛起自己的一身臭脾气,与以往比更加沉稳内敛。 而且,在东南被孙芳祸害过后,亲眼目睹过尸横遍野,家破人亡,他心中愈加思念和珍惜家人。 夜晚,在昏暗的灯光下,他常常捧着杜烨的来信,思绪万千。 他从未如此思念过一个女子。他,想见她。 平定了叛乱、大获全胜的刘坚率领大军回京兆复命。 在大军进城时,京兆热闹的如同要过年一般。人们笼罩在战争的阴影里已经太久了,大临朝廷迫切地需要一场这样的胜利来安抚臣民。 杜烨坐在临街的酒楼上,看着那个骑在马上而来的郎君,心跳如鼓。如果说以前的郑植,还是翩翩的文士,只在偶尔会露出自己的锋芒,那么现在的他,经过战火的淬炼,原本的书生气已全然不见,此时的他如同翱翔于苍穹之上的雄鹰,行走于暗夜的孤狼,有着及其迫人的气势。 她发现自己,没法再像以前一样冷静自持了。 已经等了他三年,现在,只等他上门送聘礼了。 数日后,严氏带着杜晏兄妹到永宁寺祈福。 永宁寺内树木繁盛,刺眼的日光被枝叶挡住,不时传来清脆的鸟叫声。走在路上,微风拂过,十分凉爽怡人。 拐过一座木塔,正巧范氏也带着郑植父子也朝这边走来。 杜烨本不明白为什么阿母非要大热天带着自己在寺里闲逛。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这才了然。怪不得出门前,阿母嫌自己打扮的素淡,非要拉着自己拾掇了半晌才满意。 “姊姊姊姊——”已经六岁多的郑咸见到杜烨,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兴,他飞快地奔过来,摇着杜烨的手,问,“姊姊,你是不是马上就要当我的阿母了呀?” 这话一出,除了两个当事人,其余人都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 杜烨觉得阿母非给自己涂的胭脂真是多余,现在她整张脸,应该都红透了。 “阿咸,快回来!”范氏看杜烨羞恼的神情,憋着笑意训了郑咸一通,见他还要不服气地还嘴,忙一把捂住他的嘴,硬把他拉走了。 严氏和杜晏也笑着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只剩下杜烨和郑植二人。 好不容易平缓了情绪,杜烨抬眼,就对上了郑植深邃的双眸。 “好久不见。”郑植对着杜烨深深作揖。 杜烨原本有许多话想同他讲,可千言万语却像是堵在嗓子里,也只默默地行了一礼。 不远处,正在偷瞧的几人中,郑咸疑惑地问:“祖母,阿父和姊姊这是在做什么呀,拜堂成亲吗?” 范氏刚将郑咸松开,不料他又开始“口出狂言”,还声音大的让郑植和杜烨都听见了,转头朝她们这里看过来。 范氏气得一把扯起郑咸的衣领,不顾他的挣扎,拉着他躲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去了。 偷看的几人走远了些,郑植扭头望着杜烨小脸通红的模样,心底忍不住柔软了起来。 三年未见,当时身形还只到自己胸口的女郎,已经快能和自己平视了。 两人相对站了片刻,明明都有满腹的话要讲,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杜烨开口化解了初见的尴尬,她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凉亭。 “我走的有些累了,若郎君不介意,不妨去那里稍坐片刻,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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