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坏女人！” 就在此时，一个稚气的童声从不远处的黑暗中响起，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宋星凝这才想了起来，这破庙里还有两位前来避雨的路人，在打斗开始之前，那对爷孙就悄无声息地躲到了最偏远的角落里。 下一刻，那个小小的身影就冒了出来，跑到了宋星凝与萧珩的身前。 紫罗刹的目光悠悠一转，“哎哟，这里还有一个小妹妹呢。” 小久面无惧色，只是叉着腰，轻轻“哼”了一声。 “小妹妹，你还小，自然不懂，这世间啊，好男人都被坏女人骗走了，而好女人都被坏男人骗走了，你是愿意骗人呢还是被人骗呢？” 似是被问住了，小久歪着脑袋，陷入了沉思。 还好，她反应倒是极快，“哼，我既不愿意骗人，也不愿意被人骗。” 紫罗刹盈盈一笑，缓步走了过来。 宋星凝的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立即往前走了一步，拦在了小久的身前。 “姐姐我都说了，我不杀女子，也不杀小孩子，怕什么？”紫罗刹停下了脚步，笑着瞥了她一眼。 似是愤愤不平，小久从宋星凝的身后又钻了出来，“骗子，大骗子，你刚刚不是说要杀这位姐姐吗！” 闻言，紫罗刹面容上的笑意顿时就僵硬了。 宋星凝想要把小久拉到自己的身后，却不想这小姑娘竟然固执得很，一动也不动站在了原地。 萧珩也轻轻叹了口气，“这对爷孙俩是无辜的，放他们走吧。” 话音一落，小久就又哼了一声，“我就不走！” 宋星凝与萧珩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读出了忧虑之色。 “爷爷说了，你是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就是一个坏女人！” 紫罗刹伸手捋了下自己的鬓发，朝同伴使了一个眼色，手中的铁伞再次腾空飞起，而那大汉也挥舞着铁锤，疾奔而来。 危机当前，不知者无畏，小久竟然依旧不闪不避。 当机立断，宋星凝即便受伤不轻，还是强行压下了翻滚的气血，准备出手相救。 然而眨眼间，她的眼前却多了一个灰色的身影。 那一瞬间，那个老者闪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并拍掌而出。 在掌风之下，那大汉如此庞大的身躯，竟然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随即“砰”一声重重地撞上了山神的雕像。 而那把铁伞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所控制住了，顿时停留在了半空中，就像是一个原地旋转的陀螺。 下一刻，那把铁伞仿佛被一股磁力所吸引，落入了老者的掌心。 见状，紫罗刹的花容失色，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者也不回答，只是随意地拧了几下，就将这把绝世的兵器变成了一堆废铁，扔到了地上。 紫罗刹的神色阴晴不定，跺了跺脚，“撤！” 话音一落，她的身影一闪，就掠出了破庙。而那大汉也拾起了铁锤，也跟着离去了。 目睹一切的宋星凝暗暗称奇，原来这位老人家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江湖高人。 就在此时，老者忽然弯着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小久神色慌张地冲了过来，扶住了他，“爷爷，您没事吧？” “咳咳，还问我有没有事？你不是在逼我出手吗？咳咳，我要是再不出手，你的新朋友就会命丧此处了。” 小久急忙从葫芦里倒出了药丸，递了过去，“对不起，我知道爷爷您立下了誓言，不再过问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只有我遇到了危险，你才会出手……” 老者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服下了药丸，这才长长叹了口气，“罢了。” 对视了一眼之后，宋星凝与萧珩一同走了过去，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那老者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又笔直地朝她投了过来，“你跟李沧澜是什么关系？” 闻言，宋星凝微微讶然，随即反应了过来。对方目光如炬，见多识广，应是通过她的剑法认出了她的师承。 “回前辈，李沧澜正是在下的师父。” 老者微微蹙眉，视线扫过了站在一旁的萧珩，又移回到了她的身上，语重心长地开了口，“朝堂与江湖可是两条不同的路，好好想想，要走哪一条路。” 宋星凝心中了然，对方的言下之意是指，作为一个江湖中人，她却被卷入朝堂之中。 只是其中原委，她也不便解释，更何况，最初正是因为她自己一步走错，步步错，才导致了今日的困局。 一念及此，她惭愧不已，暗暗下定决心，只要约定一到期，她就回归江湖。 凝目而望，萧珩的眼底浮起了一抹浅浅的忧虑之色。他立即转向了老者，神色微微凝重，“前辈此言差矣……” “道不同不相为谋。”老者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将目光投向了庙门外，“小久，天晴了，我们该走了。” 话音一落，小久立即乖巧地朝两人挥了挥手，“顾哥哥，顾嫂嫂，我要走啦，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目送这一大一小的身影离去之后，宋星凝的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天空，碧空如洗，一尘不染。 她收回了目光，扫过了这一片狼藉的破庙，“我们也走吧。” 萧珩凝目望着她，神色关切不已，“你的伤……” 此地不宜久留，要是万一紫罗刹去而复返，就难以应对了。 宋星凝摇了摇头，“不碍事的，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吧。” 路上，两人碰见了上山寻人的穆沉。 见两人都受了伤，穆沉神色大变，就要跪下请罪，“属下失职……” 萧珩依旧云淡风轻，不在意地笑了笑，“之前在越国之时，我们不是习以为常了吗？” “可是……” 萧珩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无碍，“走吧。” 坐上马车之后，宋星凝就开始运息疗伤。 疗伤完毕，她的思绪开始杂乱了起来，就连心情也跟着渐渐沉重了。 “在想什么？” 一转眸，宋星凝就撞入了萧珩的眼帘。 望着那双清澈而深邃的眼眸，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紧缩了一下，“当时你说要把自己的眼睛……是认真的吗？” 萧珩不以为意，只是轻飘飘地回了一句，“当然是认真的。” 这一点就连想想都过于残忍，宋星凝感觉自己的心又被揪了一下，更加不解了。 “在遇到危险之时，一只守宫为了保全性命，会舍弃尾巴。” “可是……” 萧珩的眉心微微拧起，温和的眼神里泛起了浓浓的探究之意，“若是没了这双眼睛，我就变得丑陋不堪，你是不是不再喜欢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珩的眸光一掠，神色微微黯然，“前几日，星凝不是跟我说，喜欢我这双眼睛，也喜欢我长得好看吗？” 闻言，宋星凝完全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不知所措之余，她不由急得眼眶都红了。 将少女的神色都揽入了眼底，萧珩释然一笑，“我是一个理性而冷静的人，只是做出了一个最正确的决定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丢下我走？这才是最理性而冷静的决定。” 闻言，萧珩的目光微微一滞，似是有了一瞬间的怔愣。 宋星凝微微讶然，对方似是第一次被自己问住了，竟然陷入了无言以对的境地。 一瞬之间，萧珩的眼底暗流涌动，似隐含着千言万语，却还是无声地沉了下去。 宋星凝知道他绝对不会丢下自己，也没继续追问。她心有余悸，危机四伏，以后绝不可单独外出了。 “对了，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你是不是要报答我？” 宋星凝满脸狐疑地盯着他，不知道这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作为一个江湖剑客，你是不是要以身……”萧珩似笑非笑，却故意顿了顿。 宋星凝自然看过不少江湖话本，以“以身”开头的词语，最常见的莫过于“以身相许”，一时之间，她的脸庞不禁微微发热了起来。 “……作则？”萧珩笑吟吟地补上了剩余的两个字。 这个人又一本正经地开玩笑，宋星凝有些气恼，却无可奈何，只能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她想了想，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怎么以身作则？” “当然要报恩啊。” “如何报恩？” 萧珩轻轻依靠着窗弦，微微挑眉看向了她，“我还没想好。” 转念一想，宋星凝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赶紧不服气地回了一句，“等等，我也出手救你了啊，你是不是也要报恩？” 萧珩故作恍然大悟，“也是。” “不对不对，报恩来报恩去，太麻烦了，”宋星凝轻轻吁了口气，“不如我们相互抵消吧，就不用报恩了。” 萧珩却一本正经地坚持己见，“不必，你报你的恩，我报我的恩，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礼尚往来，情谊深厚。” 好奇不已，宋星凝忍不住追问了一声，“那你想要怎么报恩？” “你想让我怎么报恩？”萧珩似是来了劲，就连眼眸里都散发出了异样的光芒。 迎着他的目光，宋星凝的心莫名地驿动了一下，“我……不知道。” 萧珩凑到了她的面前，眼眸里流转着无尽的温柔，却又夹杂着点点腼腆的笑意，就像是夕阳下湖面上的浮光跃金，“以身……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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