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贤一村，八方英魂 顾氏祠堂内，顾家兄妹跪在上方，众人都在安静地听着顾娇对父母的思念和对世事的怨念。 顾栏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妹妹，向灵位上的父母暗自发誓，他一定会照顾好妹妹，护佑好族人。 站在身旁的老夫人李璃，步履蹒跚地走到谢菱之的灵位前，一时间老泪纵横，“我的儿啊，午夜梦回，你可愿来看看为娘？自你离世便再没有出现在我的梦里，你可是在怪我没有照顾好你的孩子？” “当年你欲嫁到顾家，我当时便不同意。顾长平少年英雄，保家卫国，自是好儿郎。可在他心里，国家百姓排在第一位，你永远在第二位。” “我的儿，你可是临安王府郡主，自小尊荣万千。在为娘心中，我的菱之，堪陪世间任何男子，我希望你找一个全心全意照顾你的人。” “可是你一意孤行，偏要嫁给顾长平。顾家虽为功勋世家，但顾氏子弟大多葬身战场。” “自你嫁入顾家，顾长平对你无微不至，我才放心。可自你随顾长平出征在外，我便夜不能寐，深怕你走了顾家子弟的老路。” “我每日跪在了无寺堂前，潜心祈求，盼望菩萨保佑我儿。可天不开眼啊！老天不长眼啊！你终究是和顾家人一起死在了战场上。” “我曾向上天许愿，若你能换回你，我愿以命抵命，可天不遂人愿...” 谢砚之上前走到母亲身边，“母亲节哀，小心身子，不然姐姐九泉之下也难心安。” 谢砚之让宴锦惜搀扶起老夫人，自己则跪在顾娇旁边，“姐姐，自你随姐夫驻守漠城，我们一别数年，弟弟遗憾没有见到姐姐最后一面。三年来，我每次来到这里，心里只觉愧疚。” “我既没有救下你们，也没有照顾好你们的孩子，是弟弟的错。我时常在想，若能回到过去，我一定在接到你信的那一刻马上赶去，或许会改变一切。” “我知道姐姐向来大度，善解人意，但我不希望姐姐原谅我。” “我希望姐姐一直恨着我，怨着我，这样我才能时刻谨记，提醒自己曾犯下多大的过错。” 顾娇微敛心神，拭去脸上泪痕，话音轻颤：“外祖母，舅舅，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娇娇不希望你们像我一样魇于过去，成了一辈子都不能释怀的心病。这不是我母亲想看到的结果。” “我曾不解过，悲愤过，怨怼过。” “我不明白父母不惜用性命也要保卫家国，可直到今日，在来的路上，我看到百姓们安居乐业，每个人生活着安逸满足，我才明白。” “世人不容我和哥哥那又如何，总归还是有人记得顾家的。我爹爹娘亲一生所求，不是为了追名逐利，受人追捧。所作所为，无愧于心，这便够了。” “轰隆！” 雷声大噪，雨声渐起，门外的林叔上前禀报：“家主，小姐，外面雷雨交加，不如先在此地休息一夜，明日启程也不迟。” 顾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和顾娇对视一眼，回道：“那便有劳了。” 林叔应声，请其他人随他去客房暂作休息。 李潜见顾娇脸色不佳，嘴唇发白，心里一慌，“顾娇娇，先起来吧，不要再跪下去了，你身体会吃不消的。” 顾娇置若罔闻，片刻后眼底一丝黯淡一闪而过，□□沙哑地说：“当年也是这样的天气，娘亲伏在爹爹棺材上，无悲无痛，没有一滴眼泪。我和哥哥被娘亲派人带走后，我好像听到了不远处娘亲的哀泣，久久没有停歇。” “第二日，娘亲在城楼上自尽了。待我和哥哥赶到时，一切都晚了。” 李潜看着面前的女子失神般回忆着往事，心里一阵抽痛，他此刻突然意识到，他养大的顾娇娇，幼时那个活泼天真的小兔子，早已随她的父母死在了三年前漠城一战。 顾娇靠在李潜怀里，似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凭本能回忆着记忆最深处的那些痛苦往事。 林叔站在门外，犹豫不决，最终下定决心走了进去，“小姐，可愿随我一起看看这聚贤村？” 顾娇从李潜怀中起来，抬头看向林叔，见他似乎有什么事，“好啊，那就劳烦林叔了。” 李潜想着能把顾娇带出祠堂就好，所以并未多想，“我陪你一起。” 顾娇点点头，而旁边的林叔闻言却面色发寒。 “小姐请，陛下请。” 走在顾娇身后的李潜，听到林叔的对他们的称呼，手心一紧，暗自怀疑道：这林叔不是一般人，没有人提及他的身份，此人却知晓他是当今陛下。 李潜走出祠堂，向四周看去，见常年隐匿的暗卫此时已遍布四周，心里微微放心，林叔这人不得不防。 林叔走在前面为二人引路，“小姐，当心脚下。” 顾娇走在聚贤村的小路上，街道两旁是贩卖东西的小商贩，这街上的人们虽穿着俭朴，但干净整洁，倒显得整个人精气神十足。 李潜走在顾娇身边，发现这聚贤村虽在京城以外，但村内整洁划一，若是不说清楚的话，恐怕还会让人觉得这是京城的某处坊市。 还有这街道两旁的商贩，李潜总觉得这些人眼神锐利，不似寻常小商小贩，倒像是... “哎！”顾娇一声疾呼将李潜的思绪唤了回来。 李潜连忙上前护住顾娇，语气焦急道：“怎么了？” 顾娇面露惊疑，转而一脸震惊地看向林叔，见他一派镇定，顾娇按捺住自己心里的情绪：“没什么，只是崴脚了。” 李潜见状，将顾娇抱起，对旁边的林叔说：“劳烦带我们去客房。” “是。” 客房内，李潜正蹲在顾娇身边为她检查脚，李潜轻轻摆弄顾娇的小脚，却未发现有何异常之处。 他敛眉抬头看向魂不守舍的顾娇，清俊的面，此时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呆坐在旁的顾娇。 自从回来后，顾娇就如同老僧入定一般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 李潜能察觉出这个村子的不同寻常，但想到这里是顾氏宗祠，所以聚贤村应该就是顾家的族村。况且，从来到这里后，他就看出了这里的人不像是寻常村民。 这里的人对他们一行人并没有恶意，所以李潜并未深究。 “不是崴到脚了吗？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李潜轻声叫着顾娇。 顾娇如梦初醒，她刚才在街道两旁的小贩中看到了那个人，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林叔，这里的村民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觉。 “陛下，我没事了。”顾娇察觉到李潜的试探，她缓缓把脚收回。 “没事就好，早些休息，明日我们启程回京。”说完，面色沉静向外走去。 顾娇突然拉住李潜的衣袖，她太了解李潜了，如今他越是表现得镇定，说明他已经在怀疑了，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证明他的怀疑。 “陛下，你相信我吗？”顾娇紧紧拉着李潜的衣袖，眼神哀求地盯着他。 李潜轻轻叹气，半响，似是妥协般回道：“自然相信你。” 顾娇咬着嘴唇，眼含热泪：“那你什么都不要做，也不要离开，就这样陪着我，好吗？” 李潜眼神复杂地看着满是哀求的的顾娇，轻叹一声，转身关上房门，握住顾娇的手，轻轻拍了拍，“好。” 门外，在等下一步指示的暗卫首领，久久不见李潜的吩咐，心下了然，吩咐手下人全部撤出聚贤村，不再探查。 直到深夜，顾娇还紧紧拉着李潜不松手，深怕他离开，李潜只觉好笑，他若是真想要做什么，谁能阻拦得了。 不过，这也挺好的，难得见顾娇娇如此粘人，他还是挺受用的。 顾娇见李潜一直不动，以为他睡着了，于是悄悄地抽走了自己的手。刚要松一口气，只见一双男人的手将她捞了回去。 男人宽阔温暖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瘦弱白皙的后背，顾娇此时面色发热，片刻也不见李潜说话，顾娇慢慢转身，见男子紧闭双眼，俊眉轻蹙。 像是想到了什么，顾娇悄悄从李潜的怀抱中出来，穿好衣衫，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 此时，屋内，李潜缓缓睁开了双眼，眼底一片清明，毫无困倦，目光紧盯着顾娇离去的身影。 突然一道黑影闪进屋内，“陛下，要跟着娘娘吗？” 李潜从床上起身，身着白色里衣的他在月光的照应下，背影却显得萧索落寞， “不必。” 顾娇轻声轻脚地走在顾氏老宅里，这里在成为宗祠前，是顾氏的祖宅，顾家先祖便是在这里起家的。 老宅历经百年，在数次修缮之下，仍能看出底蕴肃穆，透过一条条曲亭回廊，顾娇似乎能看到顾家老一辈人当年的英姿。 何为聚贤村？不过是顾氏八方英灵，魂归处。 “小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一旁的林叔突然出现，差点吓到顾娇。 “林叔。我深夜有些睡不着，便想着去祠堂看看爹爹娘亲。” “还有小叔。”说到这里，顾娇意有所指地看向林叔。“林叔，为何祠堂之内不见我小叔的牌位？” “还有，这聚贤村，不是简单的乡野小村吧？” 林叔倏忽一笑，无奈垂首，“不愧是长思选定的人，到底是聪慧。随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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