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谢菱之岂不是千古罪人 三年前,漠城。 漠城被围数日,粮草匮乏,夷国军队在城外每日叫嚣,顾长平按兵不动,等待京城援军到来,送出的求援信,无一封得到回应。 被围的第四日,城门外,夷国不知从何处抓到数十个大历百姓,他们以百姓为饵逼迫顾长平打开城门投降。 若不就范,每隔三刻斩一首。 漠城幕署官僚皆言:“以数十人性命换一城百姓实为上策。” 但顾长平征战沙场为的就是大历百姓,思虑再三后,与夫人谢菱之诀别,决意救城外的百姓。 谢菱之在漠城将军府等消息,自从夫君前去迎敌,已经三日没有消息了。 她心里越发不安,她拿过一旁的地图仔细查看,想要为漠城百姓和顾家军寻得一线生机。 “报!” 谢菱之快步走向传令兵,“怎么样?将军有消息了吗啊?” “启禀夫人,顾家军全军覆没......” “将军,将军被俘。现在夷国在城外叫嚣,郡主,该怎么办啊?” 谢菱之手一松,手中的地图落在地上,片刻后,谢菱之声音颤抖:“传我令,顾家军集结,准备迎敌。” 谢菱之站在城楼上,看到夫君被夷国人押在阵前,身上满是伤痕,想必是受了不少虐待折磨,她悲痛万分,但想到她身后还有漠城百姓和顾家军,只能强忍内心悲痛。 “城楼上的听好!只要你们开城投降,我便放了你们将军。” 谢菱之眼含热泪,声音坚定有力:“夷国宵小,妄图颠覆我大历皇朝,简直是痴人说梦。我等决不投降。” 城楼上的将士庄严肃立,脸上神情坚定,并没有因为失去主帅而仓皇不安,这就是顾家军,大历的护国军队。 夷国将领认出谢菱之,他把受重伤的顾长平一脚踹到前面,拿起手中大刀,“临安郡主,你若是不投降,我便斩掉你夫君双臂。” 谢菱之心下一颤,连忙向前走了几步,看到顾长平忍者身体疼痛,向她一直摇头,谢菱之泪如雨注。 片刻后,她眼含热泪,看着顾长平,声音坚定命令道:“全体将士听令,誓死守卫漠城,寸土不让!” 顾长平欣慰一笑,不愧是他的夫人,若有来世,希望能于她再次遇见...... 夷国将领见谢菱之不就范,提起大刀走向顾长平,手起刀落,赫赫有名的顾将军被斩双臂,却无一声哀嚎。 “郡主若是再不投降,那我便继续了。”那人说着,拿起刀继续在顾长平身上比划着。 顾长平满头大汗,强忍断臂剧痛,大喊:“菱之我妻!长平一生忠良,宁愿战死沙场,也绝不做投降俘虏!” “我与妻相伴十数载,长平在此恳求,愿妻给我一个痛快!不要让长平做不忠不孝之人!” 谢菱之神情悲拗,美眸清泪不止,见一国将军手中大刀划破顾长平脸颊,她吩咐道:“来人,把将军送我的弓箭拿来。” “郡主!” “去拿!”谢菱之吼道。 谢菱之从兵士手中接过一把把弓,这是顾长平送给她的,她的箭术也是他教的,如今,她要用顾长平亲手教给她的,送他上路...... 顾长平身姿挺拔,尽管被斩双臂,他还是强忍剧痛,挣扎着起来,双腿因受重伤无法站立,于是他强撑这一口气直直跪着,看向谢菱之的方向。 谢菱之拉起强弓,双手颤抖着慢慢瞄准顾长平的心口,又马上将弓放下,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那是她的夫君啊!是她孩儿的父亲,也是大历的战神将军,为何会沦落至此,他一生征战沙场,救下数十万百姓,可如今,谁能来救救他! 顾长平看出她的犹豫,他知道今日绝无生还可能,他身为顾家人绝不做投降俘虏,也不会成为妻子的拖累。 “菱之我妻!记得我教你的诀窍,静心体会,拉弓瞄准!”一旁的夷国将领眼见不对,连忙吩咐人将顾长平拖回。 只见谢菱之猛地拉起强弓,瞄准顾长平,不忍的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眼神绝望,手上一松,剑羽直直射向顾长平。 顾长平心口中箭,吐出一口血,仍占岿然跪在原地不动,最终在他满是不舍眷恋的眼神中,嘴角含笑,慢慢闭上了双眼。 一代战神将军就此陨落,生前为大历立下汗马功劳,被俘也未曾让敌人谋得半分好处。 谢菱之见顾长平死在自己箭下,浑身瘫软,身子支撑不住,无力跪在原地。顾家军见主帅慷慨赴义,纷纷跪下送别将军。 漠城的气候总是格外恶劣,明明刚入秋,这风却吹得人骨头疼。将军府门前,白幡已挂。 灵堂内,谢菱之上前抚摸夫君的棺材,却未敢打开,因为顾长平是她一箭射死的。 她的箭术还是顾长平手把手教的,只是她从未射中过,这一次她却射中了,位置刚好,一击即杀。 夫妻十数载,二人感情早已深入骨髓,尤胜山盟海誓。 她现在不能倒下,她还有儿女,还有漠城百姓,援军迟迟未到,她早就失去了盼望。 年幼的顾娇跪在灵堂小声啜泣,哥哥顾栏眼眶通红跪在一侧。 谢菱之扶起年幼的儿女,伸手拂去顾娇脸上的泪水,紧紧抱住女儿,转头看向隐忍不发的顾栏,心中哀痛加重。 “栏儿,我时常在想,我和你父亲是否对你过于严厉。细想,京城内的世家大族,哪家的世子不是浑天荤地的泼皮小混账。” “你自小便懂事,当初为了顾家甘愿入宫为质,后幸得陛下信任,让我们带你一起来漠城。可现在的你太懂事了,我有些心疼。” 顾栏认真听着母亲的话,今日不知怎的,母亲话格外的多,但他也未曾打断,只是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你父亲征战沙场数年,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我不是个好母亲,我为了陪你父亲,将年幼的你们弃于京城。每每想到尚且年幼的你,要撑起顾氏,我和你父亲就深感痛心懊悔。” “如今,你父亲去了,可你要时刻谨记,害死你父亲的不只是夷国,还有大历,是那个你父亲以命守护一生的大历。” “你说说,你父亲为了这样的朝廷,身上旧伤不断,现在还丢了性命,他这么做值得吗?” 谢菱之像是魔怔了一般,不理会顾栏是否回答,只是自顾自的念叨着,失了心神。 谢菱之低头看向哭累了睡着的顾娇,又招手让顾栏过来。她把两个孩子紧紧抱住,这是她和顾长平的孩子,她一定要保住夫君最后的血脉。 “孩子,你要记住,以后不用这么懂事了。记得找机会,你们一定要离开京城,离开大历,离开那个吃人的朝堂。保全你们自己,你们可是顾长平和谢菱之的孩子。” 谢菱之从女儿脖子上取下那枚玉佩,看向旁边的顾家亲信。这枚玉佩是顾家信物,是能保住她儿女的唯一方法了。 “栏儿,带你妹妹下去休息吧,今晚我来守夜,我还有好多话和你父亲说。”谢菱之把怀中的顾娇交给顾栏。 顾栏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旁边人强行带走了。 谢菱之听到顾栏的挣扎声,回头看了一眼,便逼自己回过头,不再看顾栏和顾娇。 她还记得,顾长平向她许诺过,此战结束后,他便交兵权,带她们回乡,好好享受天伦之乐,弥补他们对儿女的亏欠。 可是,顾长平还是失言了。 也罢,男人的话都是不可信的。 秋风瑟瑟,吹的灵堂内的白幡一阵晃动,黑暗的灵堂内,只传来一阵阵女子绝望的哀哭声。 ....... 第二日,城墙上,谢菱之身披铠甲,指挥将士做好部署,数日来的拼杀,将士死伤过半。 她计划诱敌外撤,与夷国军队做最后的殊死搏斗,她带领亲信将敌军引至郊外,想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出乎意料,计划很顺利,敌军以为他们弃城逃亡,便带领精锐部队前来堵截, 谢菱之一行人在截杀夷国精锐部队后,却在回去的路上遇伏。不知是何方势力,只见他们身着黑衣,如同暗夜修罗,瞬间便向他们出手。 谢菱之在顾家军的护卫下躲在一边,她亲眼看着士兵们一个个倒在她的面前,战士的鲜血染红了她的铠甲。 “夫人!你快走,我们快撑不住了。” 谢菱之摇头拒绝,她知道自己逃不掉,这场局似乎是为她设下,又或许说,这场巨大的阴谋是为了覆灭顾氏。 只要顾家一倒,大历就失去了护国世家,这样一来,幕后之人可以轻而易举地颠覆大历。 谢菱之登上城楼,看着城门外的将士仍在厮杀,直到最后一个人倒下,她哀声说道:“这就是你要达到的目的吗?先灭顾家,再灭大历,然后你就可以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 “你的目的快要达到了,还不敢现身吗?”谢菱之握紧手中长剑,见一人从阴影处走出来。 “菱之姐姐,当年我说过,你会后悔的,后悔将我抛下。”那人声音温柔,慢慢靠近谢菱之,伸手想要拂去谢菱之脸上的血渍。 “跟我走,我不会伤害你的。” 谢菱之扭头一躲,眼中满是恨意,一字一句说道:“可是你害死了我夫君,还害了漠城百姓和顾家军。” “菱之姐姐怎么能嫁给顾长平?他把你抢走,那我便杀了他。” 谢菱之眼底猩红,泪如雨注,不敢韩置信地看着他,“真是讽刺。你因为我设局引夷国屠戮一城百姓?你明明是为了自己一己之私,妄想一举登天!” 谢菱之凄然一笑,“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绝对不想再认识你。” 她拿起顾长平的剑,眨眼间便划破了自己的脖颈,迸出的鲜血染红了顾家军的旗帜。 那人见谢菱之自杀,瞬间发狂怒吼:“谢菱之!你宁愿跟他死在一起,也不愿随我离开!” 他扶起鲜血直流的谢菱之,眼中满是依恋,“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只要我有了权力,坐上帝位,便没人再敢欺辱我。你也会乖乖陪在我身边,而不是抛弃我,嫁给那个顾长平。” “主子,属下查探发现,漠城还有一股势力隐匿其中,顾氏兄妹就是被他们藏起来了。” “主子!前方来报,太子李潜正在快马赶来,我们得赶紧离开。” 另一边,顾栏和顾娇昨夜被谢菱之派人强行带走后,就被关在了这间石室里。 与其说是关,倒不如说是保护,石门外那些人会给他们准备被子和吃的,但就是不让他迈出门外一步。 两人在神秘人的护卫下,来到城门,只见城门到处是尸体。而那个神秘男人早已消失不见,似乎这人就不曾出现过。 顾栏四处寻觅,终于在城楼上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谢菱之。谢菱之颈处流出的血,蔓延到她躺下的地方,顾栏匆忙撕开衣服,为母亲止血。 可惜谢菱之气息全无,顾栏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而顾娇却是静静跪在谢菱之旁边,一滴泪也没落下。 李潜率军赶到,他刚到城门就看到顾娇一身素缟,站立在城楼上,看到身形萧索的顾娇,想上前抱住她,安慰她,却被顾娇躲开。 他急步上楼,在来的路上,他已得知漠城一战极其惨烈,八万将士全军覆没,顾长平战死,谢菱之自尽。 顾家军和大历将士以血肉之躯,阻挡住了夷国入侵。 他已经做好被顾娇责问的准备,问他为何没有及时驰援,问他偌大大历皇朝竟没有一支军队来支援漠城。 可是,顾娇只是轻声说了一句:“你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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